第一执政任期六年,如今拿破仑距离任期期满也只有半年的时间了。法国的法律,并没有对第一执政的连任次数做过什么规定,也就是说,如果拿破仑愿意,而且法兰西人民支持,那他可以一直连任到死。
事实上如果拿破仑表示说想要连任,只怕竞选活动都不需要了,就像上次拿破仑连任的时候,想要找个跟他打对台戏竞选的人都找不到,最后只好强行把都已经准备退休了的巴拉斯拉出来,强迫他参选。然后呢?巴拉斯出去演讲,带着那些来看热闹的人一起高呼:“拿破仑万岁,除了拿破仑,我们谁也不选!”而在接受《科学真理报》的采访的时候,他又再一次呼吁大家投票给拿破仑:
“什么?你问我会投票给谁?那还用说,当然是拿破仑·波拿巴阁下,这还用问?什么你问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来参选?哈哈哈,年轻人,你想一想,将来的历史书,提到法兰西共和国第一次全国普选的时候,在提到拿破仑·波拿巴阁下的时候,顺带着还能提到我的名字,你看这是多好的事情呀!所以说,你们呀,真是太年轻,太幼稚了……哈哈哈。”
而如今,拿破仑带领着法兰西不断地从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整个世界都在为他欢呼,如果这个时候拿破仑想要连任,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竞争。任何其他的候选人的表现,都不会和巴拉斯有什么不同。
然而,就在今天早上,突然发生了一个大新闻,第一执政阁下向国务院提出了一条新的法案,而这条法案居然被国务院否决了!
自从拿破仑当上第一执政之后,国务院,以及其他的议院,从来没有否决过拿破仑提出的任何议案。虽然英国人经常拿这个来嘲笑拿破仑的民主就是笑话,甚至还编造出了诸如“你怎么敢率先停止鼓掌,拿到不要命了”之类的笑话。但是,全法国人民却都坚定地认为,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拿破仑执政提出的议案都是深谋远虑,都是最符合法兰西人民的利益的议案。
这也全是拍马屁,因为拿破仑的确是一贯的正确,几乎每一次,大家的看法和他不太一致的时候,做的都是大家,于是大家在面对拿破仑的提案的时候,如果觉得有不理解的地方,第一反应就是,这肯定是因为我水平太低。于是大多数人也就形成了“拿破仑的决定,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强理解”的习惯。
但是这一次,在“不理解”的情况下,国务院居然不是“在执行中加深理解”,而是直接否决了,这实在是?难道国务院的家伙想要造反了吗?
巴黎人民愤怒了,都准备拿起枪杆子,去教训教训国务院的那些自高自大的王八蛋了。但是很快,他们就改变了立场,确定去包围执政府而不是国务院。
因为拿破仑的这个议案的内容是,禁止任何人在第一执政的位置上连任超过两届!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第一执政阁下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荒谬的议案!”有人愤怒而不解。
“是我们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第一执政伤心了,所以他不要我们了吗?”有人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怀疑有坏人胁迫第一执政陛下。我们要到执政府去,我们要去保卫第一执政!”更有人大声疾呼了起来。
“同去,同去!”更多的人相应道。
于是便一同去。
大家便拿了板刀,钢鞭,炸弹,洋炮,三尖两刃刀,钩镰枪,穿上白盔白甲,一起往末庄——啊,不好意思,串台了。嗯,大家便都一起去了。考虑到万一真的有坏分子挟持了第一执政,所以有些大妈便带上了法式长面包。
到了中午的时候,执政府外面已经围满了巴黎市民,拿破仑不得不走出执政府,来到人民中间,向他们表明,自己的这个提议,并不是受到了别有用心的坏人的蒙蔽,也不是要抛弃法国人民,而是为了保证法兰西的民主制度能够千秋万代。
“我不会离开法国人民,因为我本身就是法国人民中的一员。一滴水离开了大海就会被太阳晒干,一个人怎么能离开他的兄弟姐妹呢?我永远都会和法兰西人民在一起,永远的不会离开”拿破仑走到人群中,找了个石头墩子,爬了上去,向大家喊道。
“那么留下来,继续领导我们吧!”
“留下来,法兰西不能没有您的领导!”人群喊道。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听我说!”拿破仑喊道。
“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听第一执政阁下讲话。”距离拿破仑最近的人先喊了起来,于是人群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仰望着站在石墩上的拿破仑。
拿破仑。朝下面望了望,然后对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道:“你叫莫朗,以前我们一起在瓦尔密并肩战斗过的。”
“对呀,对呀,”那个叫莫朗的欣喜地欢呼了起来,“是的,第一执政,当时我在步兵那边,我们好说过话呢。”
周围的人便一起用羡慕的眼光望着他,这顿时让他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轻了不少。
“这些年日子过得怎么样?”拿破仑很亲切地问道。
“报告长官,日子过得不错,比革命前好多了,我娶了媳妇,还有了三个孩子呢。都长得不错。”
“好呀,干得不错!”拿破仑拍了拍他的肩膀。
“长官,主要是您带领得好。您带着我们我们打仗,我们百战百胜;您带着我们过好日子,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莫朗赶紧挺起胸道。
“莫朗,我记得那时候,你还是个小毛孩子呢,现在都是三个孩子的爸爸了……嗯,也有白头发了,老了不少呀。”拿破仑又说道。
“那还是九三年的事情呢,都二十多年了,怎么能不老呢。不过看到小孩子们长大了,还读上了书,我心里真的是很快活的。”莫朗回答道。
“做父母的都是这样呀。”拿破仑道,“其实已经过了二十年,不光你老了,我也老了很多了。以前在瓦尔密那会儿,这样高的一个石墩子,我轻轻一跳就能跳上来,现在还需要人扶一把才上的去了。”
说完这话,拿破仑叹了口气,又抬起头来,对大家道:“不过刚才莫朗兄弟有一句话我觉得非常有道理。他说虽然他老了,但是看到孩子健康成长,他的心中是非常快活的。我也是个做父亲的,大家知道,我有一个女儿,而且我的妻子最近又怀孕了,不久之后上帝又会赐予我一个孩子,我完全理解莫朗兄弟的快乐。”
“愿上帝祝福您和您的孩子!”人群中有人喊道,然后便是一片祝福声。
等大家的声音渐渐地安静下来了,拿破仑又带着满脸的幸福的微笑道:“其实除了这两个孩子,我还有一个心爱的孩子……”
大家的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了起来,至于别的,嗯,法国人还在乎这些?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个孩子叫做共和国。”拿破仑继续说道,“他在伟大的九三年诞生,他一出生,就受到邪恶的敌人的进攻,就好像伟大的赫拉克勒斯一出生,就有两条毒蛇来咬他一样。为了能让他茁壮成长,我,莫朗兄弟,还有许许多多留下了名字,或者没有留下名字的英雄,都不惜牺牲生命来保护他。共和国,是我们所有人的孩子。
现在这个孩子已经二十多岁了,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他要学会自己独立在社会上生存了。我们这些做父亲的,也应该放手让他去自由发挥他的天赋了。当然,我们不会真的不管,就像孩子学走路的时候一样,我们放开手,让他自己走,但是我们会跟在他的身后,随时准备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你们看,我的身体已经明显不如二十年前了,啊,不要恭维我,这种事情,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我的思维能力还没有太明显的下降,但是我的精力也已经比不过二十年前了。而共和国呢,却已经太依赖于有我扶着他走路了。我想,我不趁着现在,我还能跟着他走,在他跌倒的时候再把他扶起来,难道真要等我已经老得白发苍苍,牙齿都掉光了,站都站不起来了的时候,再放手让他自己走路,看着他摔倒,甚至摔进大坑里,却没人扶吗?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我才打算让出第一执政这个位置。这不是我不爱大家,不爱我们的法兰西,而是因为我知道,父母爱一个孩子,就要替他们做长远的考虑。为了孩子长远的利益,我们今天是时候要放一放手了。”
“但是……”人群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此外,你们了解我,知道我是忠于民主的人,但是今后呢?有一天我也会离开这个世界,今后那些担任法兰西共和国第一执政的人,里面会不会有伪君子、阴谋家?他们会不会嘴巴上说着‘自由民主’却通过长时间担任第一执政的便利,排斥异己,安插同党,最后将我们的共和国,变成一个王国呢?不,我们绝不能将这样的危险留给共和国,就像一个父亲,绝不允许家里有一个可能让毒蛇溜进来的孔穴。
所以,我向国务院提出建议,希望国务院能同意我辞去第一执政的职务,并通过法案,规定任何人都不得担任这一职务超过两届。我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我的苦衷,并且向以前一样支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