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爱莲做错了事情不假,这件事情过后,怎么处理,公社对她自有评判!”
“大伙儿别忘了,沈爱莲是咱们村子里的人,咱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眼看着洪灾平息,雨势有所降缓,现在不进去营救,错过了时间点,她人就真活不下去了!”
话是刘长喜扯着嗓子吼出来的,“不光是沈爱莲,今天进去的是你们任何一个人,我身为大队长,都会去救人!这是活生生的人命,也是我的良心!你们可以放心,既然我带着你们男人进去,我就能保证,给你们男人带回来!我希望大家伙儿能相信我!”
没人接话,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刘长喜的决策救了大伙儿,劫后余生,大伙儿更珍惜活下去的机会。
进村,面对的是随时再次爆发的山洪带来的生命危险。
“大队长,我信你,你救了我们的命,可我就一个儿子,你一定要平安的把我儿子带回来!”坐在推车边上的李家老太太是第一个开口的,她满脸的细纹,一双手又皱又枯,对着同样瘫在地上的钱三说:“别怕,孩子,神明会有他的指示,爱莲有福气,招娣也是个好孩子,她们都会没事的!”
在灾难面前,所有的疑虑,隔阂,猜忌,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走,人心底最柔软的,最真实的情感流露。
逐渐的,女人们的情绪平静下来,刘长喜带着人一起离开,进到村子里进行地毯式的营救。
村外,大家伙儿坐在一起,还留了两个手电筒,在逐渐沉寂下来的夜色里散发着暖雾的光。
刘翠兰堪堪转醒,揉了揉眼睛,摸着发疼的后脖颈,有些迷糊,不经考虑的对着苏洵北告状:“刚刚有人打我!”
苏洵北没说话。
苏老太太一巴掌抽到刘翠兰脑门上:“给老娘闭嘴!怎么不打死你干脆,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刘翠兰的脑袋都被打歪了,眼眶一红,就要问为什么总是她挨打,只是没等她开口,苏洵北声线淡漠道:“村子里发洪灾了。”
刘翠兰本来还想闹一下,抓到最终凶手再回村,这会儿顺着苏洵北指的方向一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那一村子的狼藉,她心口一虚,想到先前跟着沈爱莲一起闹。
真的是,太没脸了!
刘翠兰想着,就这么一次,可让她在大伙儿面前丢人了!
做错了事情,她当然再不敢嘚瑟了,乖乖地坐到一边,翻出家里烙的饼子小口的啃。
“这有的人啊,就是心宽体胖,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吃吃喝喝的,干错了事情呢,就好像错的不是她一样,只要没脸没皮啊,活的可比谁都滋润,不像老婆子我,我要有她一半啊!活的都老随心了!”苏老太太可不管刘翠兰是人是鬼,该骂的地方照骂不误。
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能行吗?来,你再行一个?你给我去山洪水里泡个温泉来个狗刨给我瞅瞅?
刘翠兰说不出话她不善言辞,也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面,苏老太太就给她难堪,连拿在手里的饼子都不香了。
苏绵看这个战况,赶紧给苏老太太又递了一杯水,示意她奶喝完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刘翠兰被怼得羞愧,她知道,按照苏老太太的性格,她要是不道歉,苏老太太能从月亮出来骂到太阳升起再到月亮冒尖,她抹眼泪:“娘,我知道错了,您快别说我了!再者说,比起苏洵北犯的错,我这个都是小错啊!”
苏老太太没懂刘翠兰话里,她家老三的错,苏洵北也没懂,只是不等人问,就听见村口传来一阵吵闹声。
“快来人!快,搭把手!苏五在不在,快,帮忙,开个车,把招娣和爱莲送到县城医院去!”
“老婆,老婆别怕!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啊!你看看我,你睁眼看看我啊!行不行?”
进村子里救援的男人们,吵吵闹闹的,一句接一句的喊,无非都是在找苏洵辙开车送人去医院。
好多坐在地上的村民都起身了,帮忙去接人的,看热闹的。
苏绵也从木板上做起来,出于一种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情去看。
没等她瞧仔细,眼前一黑,一只温凉的手盖在了她的眼皮上,“妹妹,不看。”
是苏明贤,把人护在身前,漆黑的眸子扫过钱招娣鲜血淋漓的双腿,又扫过以一种极度弯曲姿势半抱着钱招娣的腰的沈爱莲。
天上依旧在飘雨,雨珠子砸在母女俩身上,钱招娣的手死死的抓着沈爱莲。
比起还有意识的钱招娣,还在一个劲喊疼的钱招娣,沈爱莲的脑袋上满是鲜血。
人命关天的大事,苏洵辙连和苏绵知会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开着村子里的拖拉车,载着沈家人和村支书就开走了。
“都没事吧?招娣那腿,什么情况啊?”顾小红小声去问刘长喜。
几个人挨着苏绵不远的位置,苏绵被苏明贤不轻不重的在脸上捏了一把,“再乱看,打断腿。”
苏绵脸色一垮,悄咪咪地竖起耳朵。
“那娘俩,”刘长喜叹了口气,“招娣这孩子的腿,有点严重,我们去的时候,孩子腿上有些地方的肉都被木柱子压成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回想那个场面,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至于沈爱莲,被发现的时候,正在抱着钱招娣,大半个身子挡在钱招娣的身子上,那木柱子,还有那些建筑啊啥的,都砸她脑袋上了。”
发生洪灾的时候,刘长喜不在这娘俩的跟前,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知道,这娘俩一定是怕极了,慌乱的不知所措了,挖到沈爱莲的地方,女人身后还有一个红木衣柜,勉强够装进去一个人,只要沈爱莲第一时间钻进去,或者给钱招娣推进去,她留在外面,双手抱头,而不是一双手都护主了钱招娣,或许,被救出来的沈爱莲,不会是已经断了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