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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他们静坐庭前,笑谈浮生流年。
一连几日,落凰都会去找陌虚,或煮酒烹茶,或赏花听戏。这天上的云,扑面的风,路边的花,陌生的人,落凰感到自己的心情就像飘逸的帷纱,恬静而美丽。它淡淡的,暖暖的,像和熙的阳光。
这一日,又伴着黄昏的余晖落凰才回到丹穴山。此时的黄昏消退了金乌初升的清新艳丽,消退了正午的耀眼灿烂,没有了午后的慵懒疲惫,只剩下一团温温暖暖,没有浓烈,没有躁动的玫瑰色的安静美丽的红晕。就在这一片桃红色的暮光中,落凰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银白色的丝带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完美的脸庞被镀上了一层粉金。他提着几坛酒,站在梧桐树下,朗月清风地望着落凰道:“怎么回的这般晚?”
落凰有些心虚,她低着头道:“带玄素他们去人界玩了一会儿,便回来晚了。”
“我去羽国寻过你了。”孟章君神色淡了些,她为何要隐瞒那个凡人?
“哦!他们还有些文书要看便先回去了,我甚是喜欢那江南的景致,便在那多玩儿了会儿。”
“你是喜欢那江南的景致,还是喜欢那在江南的人。”
落凰一愣,原来他知晓。随即她有些不悦地道:“既然你知道我去找陌虚了,还问什么?”
“那你为何要瞒着我?”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
“我为何会生气?难道你对那个小小的凡人有私情?”
落凰翻了个白眼,不太想理眼前这个无理取闹的人。
孟章君盯了落凰一会儿,随即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暗光低声道:“以后不要去见他了吧。”
落凰有些愤怒,她一向行事随心,就算是父神在世,也不会如孟章君这般。自从认识了他,落凰感到自己一直过得小心翼翼,时时照顾他的情绪。便如今日这事一般,放在以前若是有人问她行踪,她是理也不会理的,哪里会花心思想着掩过去。自己都这般让步了,他还这般咄咄逼人!
“我若是还见呢?”
“让一个凡人消失有多容易你应当知晓。”孟章君语调平静,但他周身的气却愈发的阴郁。
“你威胁我?”落凰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孟章君。
“既如此,从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落凰最是受不了威胁,此刻她只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话有些口不择言。说完后,她自己也有些发愣。
此时夕阳已完全沉入海底,月亮缓缓地升起。山上的竹簧在月光下变成一片黑色,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间或不知从什么地方,会有一只草莺“咕咕”地啭着它的喉咙。不久之间,这小鸟儿和虫儿好似被掐住了喉咙,四周一片诡异的安静。
孟章君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煞气,他的衣衫无风自动,眼神幽黑的看不见一丝光亮。他望着落凰道:“就为了一个凡人?你的诺言原来这般轻易就可以反悔。”
落凰有些后悔,与他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哪有这般轻易切断。可她一时又拉不下这个脸,何况此时她确实有些生孟章君的气,是以她并未出声。
这是两人自相识以来第一次互不相让。夜已将黑色的翅膀张开,把远山,近树,河流,土丘以及所有的一切都掩盖起来。唯有落凰和孟章君的身旁,两股截然相反的气碰撞着,丹穴山的小精灵们也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寻常,他们静静地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章君先松了身子,他望着落凰道:“你今日有些累了,改日再答复我。”
说完,留下那几坛酒便消失了。
今夜的月并不圆,但确是温柔的。它带着忧伤的朦胧,抚慰着月下每一个不安的心灵。落凰并未回到梧桐树下的宅子里,而是随手捞起几坛酒,坐到梧桐树枝上,望着明月,醉了一夜。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习惯每日住在他变的宅子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习惯喝他亲手酿造的昆仑觞,其它的酒都变得寡淡无味;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关注他的情绪,说话变得小心翼翼;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说不喜欢北阴神君,她就真的很少去度朔山。究竟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
遥远的明月,流光下的山间草木,梧桐树上的红影,仿佛定格一般。
而孟章君自丹穴山离开后却并未回到冰潭,而是来到了昆仑山。他悲戚地举目遥望天昊,繁星宛若玉色的百合漂浮在澄净的冰泉上。在这里,他曾受到最深的伤,即便是现在的他强大如斯,却仍会在寂静的夜里想起那时的孱弱无助。但也是这里,才能让无助彷徨的他放下心防,舔舐伤口。
“你怎么了?”一个怯怯的声音打破了孟章君的沉思。
他抬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鸾女身着白衣站在月光下,犹如一朵娇弱的茉莉花一般。这是不同于落凰那种张扬的美,她的这种美似乎更符合世人对女性的期待,美丽而柔弱,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孟章君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若自己心里的人是鸾女这般的,怕是会轻松很多吧。也许是今晚的他太寂寞,也许是眼前的女子毕竟对他而言是有救命之恩的,他并未杀了她,而是望着她问道:“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鸾女望着眼前风神俊秀的神祇有些受宠若惊。她大着胆子走到孟章君身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答道:“有。”她知道今晚这样的机会是她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她必须抓住。
“那他喜欢你吗?”
鸾女摇了摇头,些许晶莹的泪滴挂在她的眼睫上,恰似一泓秋水,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你怎知他不喜欢你?”
“他每日的眼里心里都是另外一个女子,总想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他脸上浮现出轻快的笑容时,是与那女子在一起时才有的。
孟章君的脑海里浮现出落凰与陌虚在烟雨江南里对饮轻笑道情景,心里一阵钝痛。
“所以他喜欢别的女子?”
“这般每日想与她在一起,只有看见她才能放松欢笑的感情恐怕不仅仅是喜欢。”
孟章君沉默不语,任凭黑暗吞噬着自己的心灵。他有千种万种方式去傻了那陌虚,可他害怕落凰真的会为了他而和自己兵戎相见。他知晓方才自己只是在虚张声势,他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