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掩盖下的河滩,泛着银白的光。发凉的河水浸泡着她娇嫩的脚踝,白天劳作时的水渍刚干,这会儿在冰凉的河水中,刚愈合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花有若想起来不久前的月夜,奄奄一息的她和救她的瘦马,她恍惚了一下。她似乎看到那夜声嘶力竭的呼喊,周遭人群对她的排斥和质疑,人们从四面八方围住她。有人挥动长鞭抽向她,身后有人趁机短刀相对,她被群起而攻之。皮肤开始被利刃割破,衣服上的血渍流出来,混乱之中有人从后面推倒了她,她的头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天旋地转,她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那险些致命的伤害在犹豫中暂时停下来。她慌着逃离,呼喊声和致他于死地的暗箭不停追赶着她,她肩膀被射中,她拔了箭头就往前飞奔着逃命,惊恐感在她脑中清晰可见……
爬上马背的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死了。
花有若忽然想起了那一夜,尽管记忆模糊,但她觉得只要能换回记忆,所有的苦和累都值得。她此时也不觉得河水刺骨,三十担的泥渐渐被她清理得所剩无几,她擦了把额头的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处。
通铺上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人,耳边此起彼伏的鼾声。她借着月色寻着白天放在角落的包裹,却见包裹已经被打开,里面的衣服已经不见踪影。她看了一眼这屋子里的人,叹了口气,好在包裹里有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在屋子里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角落靠着墙坐下,不知不觉倚靠着墙壁睡着了。
这一夜,浅溪阁却是另一番景象,酒香飘散,歌舞生平。琳琳媚眼时不时抛向上位上酣畅豪饮的肖主使,下面站着的桂姐机敏的观察着这一切,她见主使大人今夜心情不错,便寻了个上前倒酒的机会,谄媚道:"主使大人,您今天明察秋毫,咱们浅溪谷这大案就要落定了。”肖敏亮明显觉得这句话很入耳,他欣喜的点着头,端起酒杯。桂姐见他心情甚好,接着看向琳琳:"琳姑娘这几日可是操碎了心,昨日又是一夜没合眼,这宫里不停有人来打探,明镜司也日日盯着,今早幸好琳姑娘在那草堆里找到了嫌犯,不然花有若那么狡猾都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说着她朝琳琳递了个眼色。
肖敏亮显然明白桂姐这是在帮琳琳讨赏,他今天心情能这么轻松,的确与花有若归案有关。他主事浅溪谷不过数月,刚接手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要不是华木元主事被朝廷调派走,他也不会有这样展露自己才能的机会。而这,也是他一直期待的。
浅溪谷一直是朝廷的花卉培植地,种子粮食的保存地,更是药材的仓库。华木元一直掌管着这些,他刻板的办事风格,冷清的性格,与肖敏亮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冲突。肖敏亮久居人下,抱负一直得不到施展,几个月前朝廷忽然调走了华木元,这才让他有了机会一展才华。只可惜,刚上任不久何伦道人就被花有若毒杀,他虽然主事,但他的级别却始终没有上调,也只是暂时主管浅溪谷的大小事务。
他在浅溪谷继任以来,琳琳更是卖力表现,虽然他不是很看得上她的做派,但好色如他,送到嘴边的哪有不尝一口的道理。这次花有若顺利归案,琳琳的确有功,于是他便顺势开口:"赏,琳姑娘日后就搬进榕杖阁住吧。”
琳琳受宠若惊,赶紧起身上前行跪拜大礼。殿内的一众人也见风使舵,随即举杯祝贺,趋炎附势的谄媚之态溢于言表。
酒席下来,桂姐便紧跟琳琳的步子,在后殿桂姐便笑着上前讨好她:"恭喜琳姐姐,我们明日就找人帮您入住榕杖阁吧。”她知道,在花有若出事以前,琳姑娘凡事都要跟她争个高下,这榕杖阁一直是花有若的住处,而住进这里一直是琳姑娘梦寐以求的。
"嗯。”琳琳点头表示默许,她转身看了桂姐一眼,"下泽院那边如何?”
桂姐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低声凑近她:"姐姐放心,下泽院那边已经安排了强哥盯着,花有若不能活着离开那里的。”
琳琳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这应该是她期待已久的结果,现在这个眼中钉除去,今后这浅溪谷就是她的了,她想到肖主使,心头竟然有过一丝甜蜜。
桂姐马上看出了她的心思:"姑娘,这肖主使对姐姐也是非常的在意,姐姐帮大人解决了心头大事,这马上就把榕杖阁赏给姐姐了,待姐姐可真不一般啊。”
琳琳笑而不语,她喜欢这样的恭维,这也彰显了自己目前在浅溪谷的地位,这不一直是她想要的,现在一切都唾手可得,她想要的不过是再把这些抓得更紧一些。
天微亮,花有若蜷缩在墙角还未睁开眼就被屋子里的动静吵醒。"出工了。”有人喊着。
她真的感到很疲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去浅溪滩,远远的就感觉有人朝她这边盯着。"昨天干活很利索啊,花有若,今天这些都是你的任务。”强哥指着不远处的泥塘。
花有若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她知道强哥这是在为难自己,她不能任他再三欺负自己,于是她反问他:"你凭什么这么不公平的分配任务?”
这句话似乎正中了他的下怀,他马上扬声高喊:"你们谁愿意跟花有若在那边泥塘?”他朝人群中喊去。
一群人停下手里的活,朝这边看过来,他们轻声议论,但没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人群中有人喊着:"谁愿意跟杀人犯一起干活。”
强哥摊开手,看了看花有若:"你都听到了,没人愿意跟你合作啊,所以你只能自己干了。”
花有若转身朝另一侧泥塘走去,她更加意识到得尽快给自己澄清这些罪行,而她必须回到那夜何伦道人的遇害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