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苏如玉的心情就已经很糟糕了,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借酒消愁,可那个老头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起起贪污受贿的事。
但这本来也没啥,要是他装出一副和苏如玉一样对贪官嫉恶如仇的憎恨面孔,说不定苏如玉一高兴还会给他添上两个小菜,可他非要说什么不贪钱的官员就不是好官的谬论,这可就把苏如玉给气惨了。
只见他突然就把头抬了起来,然后伸手夺过了老人手里的鸡腿。
“吃饭就吃饭!喝酒就喝酒!听故事就听故事,你插什么嘴,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个德性我就该把这鸡腿扔出去喂狗!”
苏如玉说完之后,作势就要把他手里被老头啃了一半的鸡腿扔到窗外去,他的这个动作可是把那老者吓坏了,赶忙站起身就要拦住他。
“哎…!打住打住!耗子还知道存三分粮食呢,你怎么就不知道节约呢?这每一粒粮食可都是农户们用汗水从地里换回来的,亏你还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人,难道这样简单的道理你都没读明白?”
苏如玉听到老者的话后有些尴尬的放下了扔鸡腿的动作。
“我…我这是被你气的,你凭什么说不贪钱的官员就不是好官,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把这鸡腿还有满桌子的好酒好菜都给带回去让苏墨吃!”
“哎…你别急,你别急嘛!”
听到二狗要把这些菜打包带走,老头可不想答应,先不说那个叫苏墨的是什么人,反正和他抢吃的就不算是好人,
可也不知道当苏墨知道了自家公子要把一个老头啃过的鸡腿赏给自己之后,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但估计应该是要哭了。
“小子,你也别说我白吃白喝你的东西,我今天就教给你一些书外的道理,这可比书上那些重要多了。”
没有了鸡腿,老人也不忘这桌子上还有其他的饭菜,于是又偷摸着给自己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烧白放进嘴里,然后含糊不清的说到。
“一般来说,那些不贪钱的官员都是把古时的圣人言语当作自身准则的书呆子,具体样子看你就好了!”
没有给苏如玉反驳的机会,老人在他说话之前就抢先接着说到。
“我之所以说那些不贪钱的官不是好官,那是因为他们顶多算是清官。我且问你,要是抛开了贪污受贿这一点,县丞施林伍算不算是一个好官呢?”
苏如玉听后陷入了沉吟之中,而老头则是趁机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竹叶青。
“算!”
“嗯…咳咳…咳!”
可在老头酒喝到一半的时候,二狗突然就说话了,这让没有防备的老头只喝到喉咙里的酒全吐了出来,可他却还是手忙脚乱的捞回几滴丢进嘴里,一边在空气和嘴角处乱抓,一边不停念叨。
“可惜了,可惜了!唉!”
等那些酒水确实都流到地上、桌上了而无法挽回以后,老头才叹气一声停下了他手里的动作,然后看了一眼苏如玉。
“嘿,小子!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说要是在闹饥荒的年头里,全县城的人都快饿死的时候,是来一个清廉无比,能陪着全县人一起饿死在粮仓里的清官好呢?还是来一个虽然贪污受贿,却能想尽各种办法给灾民们找到粮食的贪官好!”
老头这个问题再次难到了苏如玉,他本想说清官好,可那是用一个县的人命才换回来了一个人的清廉名誉而已。
没来由的,苏如玉猛然抓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竹叶青,辛辣的味道一下子刺红了他的脸,然后不停的咳嗽
“咳…贪…咳…贪官好!”
“哎!这就对了嘛!这世上做官的人那有不往自己兜里揣银子的道理呀!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可就是没有嫌自己钱少的人,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可书上…”
苏如玉由自还有些不服气,想要出言反驳这个净说些歪门道理的老家伙,但却被那个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拿回了鸡腿的老人打断了。
“狗屁书上!老子就不信那些个能做出道德文章的家伙在被骂娘以后,还真的能静下心来心平气和的跟人讲道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也忒不是人了。”
这个老头在这会儿的苏如玉眼里就完全是一个念过几天书就不知所谓的乡野村夫。
“你懂什么,圣人早有言先,你说的那种情况不过是那些人没有受过教化的缘故,只要我们用先贤道理去感化他们,他们肯定是能够迷途知返的!”
老人把啃完的鸡腿骨头扔到桌上,吮吸了一下他那乌漆麻黑的手指。
“你确定他们能听懂你那些之乎者也?”
“你…你这个老头真是好生奇怪,听你说的这些话,偶尔感觉像是一个有大学问在身的饱学之士,可有的时候又觉得你实在是一个眼光粗鄙的乡野村夫!”
老头眯起眼睛斜撇了一眼苏如玉。
“你…和苏望是什么关系。”
二狗对于老头的话并没有觉得惊奇,这县城里的人早就知道他是从京城里来的了,再加上他姓苏,自然就有人猜测他和那位位高权重的苏相是什么关系了。
可大多都只敢猜到苏如玉是苏望的远方侄子什么的,近一点的可就不敢想了,主要是你和别人说相爷的儿子跑来当县令了也没人信呐!
“他是我爹!”
原本苏如玉觉得他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语能吓到那个老头,可实际却是他被那个老头吓到了。老头一反常态的一脸平静,平静到了眼神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那这不对啊,你既然是苏望那个老狐狸的儿子,怎么连他半分做官的本事都没学到。你给我说道说道,你爹是怎么评价你的?”
“你认识我爹?”
苏如玉第一次对这个老头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小子,你这就不大厚道了啊!是老头子我先提的问题,你先回答了我再说,但你可也别对我说谎,我可是比你还了解你爹的,有没有骗我,我一听就能听出来。”
苏如玉这下子就又有些为难了,他爹对他的评价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可他又真的想知道这个老头的真实身份,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说到。
“我爹说我肚子里的学问是半壶水响叮当,另外还有个眼高手低的毛病。”
“哈哈哈!这就对了,这苏老鬼的眼光还是没有毛病的,一如既往的毒辣呀。”
看着放肆大笑的老头,苏如玉有些不高兴了。
“现在该你说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要不是你爹和吕祥瑞帮楚家夺了江山,那我现在还坐在你爹的位置上!”
说起这个老人的身份,可比苏如玉他的相爷府公子哥来得强多了,老者正是前朝的最后一任国相—朱温然!
“你…你是!”
“嘘!否说了,都过去了。”
苏如玉木纳的点了点头,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堂堂的前朝国相会隐居在此。而老者看着他的吃惊模样,在略微的一阵小得意之后,就有些感慨的说到。
“你这小子可能还不太知道你爹和吕祥瑞两人的厉害,严格的说起来,他们两人比起我和陈牧还要厉害许多,其实当年大楚国札还没有死绝,按我和陈牧的推算来说,大赵国应该还有五十年国运,所以我和陈牧才会在关键时候想要力挽狂澜,可苏望和吕祥瑞两人硬是从我和陈牧的手里抢走了这五十年国札,就是作为对手我也不得不说,你爹是我为数不多较为敬佩的一个人。”
这个前朝国相的前一段话倒让苏如玉听得比较舒心,可最后的这一句话就能气死个人了。
“但你爹这么牛逼,咋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呢?”
苏如玉黑着一张脸对朱温然说到。
“老头,你别以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就不敢打你,你要是再敢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我照样揍你!”
“呦呵!”
其实从这朱温然的语气里就能听出来,他其实也是一个不服输的主,现在苏如玉这个小辈都不给他面子,他自然也不爽苏如玉了。
只见他一下子把一块鸡骨头扔到桌上,撸起袖子,一拍桌子对苏如玉吼到。
“你这小子可以啊,比你爹有种!当年你爹都被我骑在身上打过,老子今天还怕了你这个混小子不成,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就算今天我把你给打咯,打残咯!等到京城以后你爹还得请我喝酒!”
“你就吹吧你,依我看来,人家田里的牛都被你吹死了!”
朱温然如老顽童一般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然后用一种充满蛊惑意味的口气对苏如玉说到。
“小子,你可别不识好歹,你知道你爹为什么会把你扔到桃浦县来嘛,就是因为他知道我在这儿呢!他想让我好好调教调教你,不说什么经世济民的法子,但就做官一途,我自认天下第一,那就没人敢说我是天下第二,当初大赵国亡国之际,满朝官员就是在我的维持才一个逃跑的都没有!你爹就是知道你在这方面有所欠缺,才把你丢到我这儿来的!”
苏如玉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家伙,可他这话说得就跟真的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个前朝国相在桃浦县的话,他爹为什么偏要把他丢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呢?
“老头,你可千万别以为我年轻就可以骗我,要是被我发现了端倪,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放心放心,老头子骗你能有什么好处嘛,要不是因为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我会过来你这儿骗吃骗喝?在这县城里,想请我吃饭的人多了去了,你看我搭理过他们嘛!”
苏如玉摸着下巴想了想。
“嗯…你还别说,真有可能!”
“害!”
朱温然眼看着苏如玉就要上钩,于是使劲一拍大腿,做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作态。
“你这小子咋就看不明白呢?我真是那种没脸没皮就过来吃你东西的人?再怎么说我也是前朝国相啊!怎么会无缘无故蹭你的饭吃?”
“好!老头,那我就暂且相信你,那你给我说说,当官应该怎么当!”
唉!说起来也是苏如玉太年轻了才会上这个朱温然的当,当初大赵未亡的时候,谁不知道这朱温然就是一个终身孤寡的蹭饭王啊!
据说他当初还有一个记录,那就是整整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有在自己家做过饭,就连当时京城里一些四五品的小官都没能逃过他的魔爪。
但他有一句话却是说的实话,做官一道,他认天下第二,没人敢认天下第一,甚至是这桃浦县的县丞施林伍,都是在他明里暗里的调教下才有了今天这些本事。
“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朱温然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
“现在你最应该要做的就是去把你丢在县衙里没拿的银子拿回来!”
“可我…”
“你去不去!”
听到朱温然语气里的不可反对,苏如玉再次灌了一大口竹叶青之后对着他大喊到。
“去!”
说走抬脚就走,可就在苏如玉刚刚走出酒楼的时候,从他背后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喂!苏家小子,你他妈还没结账呢!跑什么跑,给老子滚回来!”
听到朱温然的话,苏如玉不仅没有掉头回去,反而跑得更快了。
“臭老头,我可没吃东西,全是你吃的,你自己付账吧!”
…
当苏如玉重新来到县衙的时候,施林伍三人已经聚集到一起,看样子是在想一些什么样的应对办法。
而当他们看到去而复返的苏如玉以后,三人立马围拢了上来。
“苏大人,我们刚才不知道情况,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收任何的例银了!”
“哎…打住打住!”
苏如玉学着朱温然的样子,依葫芦画瓢的打断了施林伍的话。
“你们可别误会了,我是来拿我那一份应得的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