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饭馆这十日都关门了,听说那家美貌掌柜出远门了,来饭馆吃饭的客人有许多本就是冲着饭馆掌柜来的,那掌柜,原先是在中授课,有才又有貌,重要的是还未成亲,也未定亲,唯一的遗憾是,那掌柜已经过了二八年华。
那掌柜不在,生意自然没那般好,干脆关门几日,也好放那些厨子婆子小二回家休息几日。
登州的官道上。 正是夏末时节,天早早得已经大亮,太阳晒得老高,一辆马车在官道上跑着,登州的城门早已经大开开来,进进出出不少行人,好不热闹。
登州城下一名士兵瞧着一个过来换班的中年男子,脸上露出笑意,“马叔,今日你可来晚了啊~”
那被唤做马叔的男子摇摇头,一脸无奈道:“今早送你嫂子去范府,耽搁了~”
“没事,马叔,我就是和您啊,开开玩笑~”那青年男子笑了笑,听见范府二字,心里八卦心升起,“哎,马叔,婶子在范府侍奉,那范家公子被郑县崔家小姐退亲了到底是因为何事?”
被叫马叔的男子白了一眼那年轻男子,“你婶子是在范府侍奉,可贵人主子家中的事情她怎么知道?” “你说你,堂堂男儿,整天八卦这些做啥?”
“马叔啊,您这是冤枉了我啊,全是因为我那媳妇整天八卦长八卦短,她知道婶子在范府侍奉,这不是闹着要我和马叔打探一番~我也是被逼的啊~”
“行了行了,赶紧换班吧,你快些回去好好陪陪你媳妇吧~”
“好咧~”
两人正说着,一马车从两人身边奔驰而过,驾车的车夫看着进了城驾着马车慢了下来,他回头朝着马车内的人儿开口道:“公子,已经到了登州了~”马车里的公子撩开布帘,往外头瞧着,这一路她虽然过了不少州县,可还没好好瞧过,“把我送到最近的一家客栈前就可以,一会我给您结账。” “好咧~”那车夫驾着马车又左瞧瞧右瞧瞧,见了一家写着“凤满阁”的客栈,瞧着外间还算雅致一共两层,他停了下马车,对着里面的人儿道:“公子,到了,您瞧瞧,这家客栈如何~”
里面的人儿撩开布帘,瞧了瞧,点头道,“就这吧~”然后撩开车帘,下了马车,又把银两细细地数好给了那车夫,才转身往客栈去。
在门口招呼的小二,见来了客人连忙招呼着,请了进去。
那矮小清瘦的人儿要了二楼一间有窗户的客房,又叫店小二一会先送水上去,这才去了那间厢房。她把东西放在厢房的梳妆台上,瞧了瞧铜镜中的人儿,虽有些憔悴,可又有些好笑,她对着铜镜笑了笑,没成想自己做男子装扮瞧着是这番模样,看着好矮。她又笑了笑,从鹭桥镇来登州,路途遥远,一个女子独自出门在外,不太安全,也不太方便,所以她便做了男子装扮,一路上平安无事。
没一会,店小二敲响了房门,送了热水上来,又下了楼,安越把房门反锁,又绕到屏风后的浴桶前,开始脱衣服,洗头洗澡来~ 坐在浴桶里泡着身子,安越才感觉身子舒爽了不少,这一路来,实在有些辛苦,不管前世今生,她还都没出过这么远的门,也没来过登州。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泡着澡,浴桶前雾气腾腾,像是要染晕了她的脸颊。
十日前她听说范公子定亲了,脑子轰轰的,做了许多可笑的事情来,最后脑子一热,冒出想要来见他最后一面的想法来。
还最好是赶在他成亲之前,能见上一面。
她也同周老先生手中看过那请帖,知道成亲的具体日子是什么时辰,她当时只想着,赶在他成亲前,能见上一面便好。 安越睁开眸子,眼圈又有些通红,也不知是不是被雾气晕染的。她知晓自己这样来寻他,来找他是不对的,可~
这两年来,家中的情况好转了不少,娘亲便开始想要给她说个人家,她被逼得无法,只好说了自己心仪范公子的事情,她娘一开始心疼她,可又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再去妄想那明知不可能的人。
她也不想去妄想啊,可是她能控制得住自己吗?
娘亲还说,时日岁月能冲淡一切,让她放下,让她释怀。
可岁月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吗?
安越在浴桶中泡了许久,久到浴桶里的水温持续变凉了,又彻底凉透了。
她才站起身子,拿起浴桶延边挂着的干净帕子擦起身子来,擦好身子,又拿下屏风上搭着的帕子把青丝包好,这样才开始从扔在梳妆台上的包袱里拿起一身女装穿了起来,她穿着碧青色翠烟上衣,一袭白色烟云百褶裙,身披白色薄烟纱,腰系一条碧青色腰带,身段窈窕,削肩细腰。她坐在梳妆台前,把青丝一点一点地擦拭得干透了,才自己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发篦,一支碧玉玉簪簪在发篦中,再拿出带来的眉黛开始给自己淡扫弯眉,轻施薄粉。
等梳妆打扮好后,她把包袱放进厢房的柜子中,拿出一个钱袋挂在腰间,准备出门一趟。
出门在外时刻要注意着,就连钱袋她都是分为三个的,她关好柜子,又走了几步,绕出屏风后,去开了厢房房门,又关好,下了楼。
楼下的掌柜瞧着二楼下来一个陌生的明艳动人的女子,有些惊讶,只见她找到一个小二,告知他自己就是住在二楼某厢房的客人安越,麻烦他去把自己房中浴桶里的水收拾一下,惊得那个小二愣了半响,明明进去的是个矮小清秀男子,怎么出来的是个美人?
等那小二反应过来时,安越已经出了客栈。
安越出了客栈,在街道上瞧了瞧,这是她第一次来登州,也是她第一次亲眼瞧见登州的繁华。
登州城街道两边店铺林立,红砖绿瓦楼阁飞檐,随意高高扬起的商铺旗帜,那川流不息的行人和马车,还有那策马扬鞭好生潇洒的公子哥,以及那些路过的美貌娇俏姑娘小姐。路上的行人皆是长袍绸缎,轻纱罗裙,一个个都笑语喧哗,瞧着便是熙熙攘攘。她又瞧了一眼远处的城墙楼院,皆是宏丽华美,风格别致,是她从未见过的城墙楼院。
烈日高照,在霞光照耀下的登州城,瞧着像是金碧辉煌,十分夺目。安越站在街道上,心里早已经震叹万分,脸上也是露出惊讶,等又过了一会,她平静了下来,脸上尽量,维持住平静。
她又走了一会,心里已经掀起了万分感叹。
她自己和他,生活的地方也相差太远了。
从前她只知他是登州长史家公子,她也想象过登州是何景色繁华,可到底不及她现在亲眼瞧上一眼,这里根本就是她想象不到的繁华景象,这里和鹭桥镇,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啊。
她又走走逛逛瞧瞧,逛到一个卖糕点的小摊前,正准备仔细瞧瞧那些新奇的糕点,还未说话,一个道空灵清绝的声音便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阮阿婆,麻烦给我各自包上一份~”。
安越一愣,回头寻着那声音来处瞧了一眼,只见视线中的女子穿着一身翠蓝罗裙,外披葱白轻纱,青丝梳成芙蓉篦,斜插一支珊瑚钗,一支梅花金丝簪,两朵梅花绢花,耳垂坠着一对梅花金丝耳坠,一晃一晃,添了几分淡雅,她越走越近,体态轻盈,身姿纤细,肌肤胜雪,美目流盼,温婉绝俗的脸上满是柔和的笑意。
那女子也瞧见了安越,见安越瞧着她,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是朝着安越淡淡一笑,一脸温和。
“好咧,苗小姐~”
小摊前的阮婆婆已经开了口,她熟练地给苗秀姝包起糕点来。
安越也一愣,苗小姐?
她隐隐约约记得,从前纪言说过的范公子喜爱的女子叫苗秀姝?她又瞧了一眼眼前的女子,见那女子对自己温柔地笑着,她有些惊讶,该不会?这么巧?眼前的这个苗小姐?不会便是苗秀姝吧?
半响中,那阮婆婆已经包好了,苗秀姝走到小摊前把银两给她,拿着包好的糕点便走了,留下心惊的安越站在小摊前,她瞧着那小姐已经走远了,才回头问那卖糕点的婆婆,那位苗小姐本名是不是唤苗秀姝?
那阮婆婆点点头,瞧了几眼安越,阮婆婆是这登州城卖糕点的商贩,什么街道谣言人物很多都见过,也认识,这苗秀姝一口声音空灵绝俗,容貌温婉秀丽,她也是认识的。
安越由起初惊讶,到之后的苦笑无奈,是啊,也该是这般见之忘俗的女子才配得上他的欢喜。
经过这么一遭,她完全没了心思再逛下去。
她又瞧了瞧那苗姑娘离开的方向,感叹了一道,接着又和阮婆婆寻问了范府的方向,她沿着方向就往范府走。
卖糕点的阮婆婆有些奇怪地瞧着离去的那姑娘,今日这是怎么了?
同时瞧见两个模样生得这般好的姑娘也就罢了,可她们好像都和范府有关系?一个和范府的公子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一个又像她询问那范府的方向?
阮婆婆又疑惑地瞧了安越离去的方向,接着便有人来买糕点了,她忙了起来,也就顺便把疑惑给抛在脑后了。
登州城街道两边依旧繁华,安越一路上神色都有些失落,脑海中全是刚刚瞧见的那苗小姐的身影,那苗小姐的肌肤胜雪,比自己好上太多,那苗小姐的声音空灵好听,自己根本就没法比,那苗小姐身姿纤细高挑,体态轻盈,好吧自己也没法比~
谁叫自己生得不高,纤细勉强算得上,可加上她胸前的那处生得实在丰盈,平白显得要胖上两分,就算没有胸前那处的丰盈,她也只能算是娇小玲珑~
安越心中越想越难受,越失落,再想想,真是没法比了。
可她哪知道她在心中和别人比较,别人也在心里和她比较。
登州城门边,容貌姣好的苗秀姝拿着糕点,坐上停在城门处送自己来的马车中,马车中还有一位中年女子,那中年女子气质出尘,穿着一身素雅罗裙,发篦挽得简单,看见苗秀姝回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苗秀姝把糕点放在马车内里小案桌上,笑着请丘音尝尝新买的糕点,这糕点做得别致,是那阮婆婆祖传的法子,味道很不错,丘音无意间吃过一次后,便喜爱上了,苗秀姝记在心里,今日她们一同进城,采买物什,准备走时,苗秀姝想着糕点的事情来,便请了丘音和车夫稍微等上她一会。
丘音瞧着那些糕点,苗秀姝已经拆开一包了,丘音伸手,也不拘束,拿起一个便尝了尝,味道不错,像极了她姑娘时期吃过某个糕点的味道。
连吃了两块后,丘音才开口道:“你也尝尝~”
苗秀姝摇摇头,轻笑道:“音姨先尝着~”
接着想到刚刚瞧见的美貌姑娘,她浅笑道:“音姨,刚刚我在买糕点时,瞧见了一个姑娘~”
“一个姑娘?”
“那姑娘瞧着不像本地人,个子不高,穿着朴素,可那模样倒是极好的。”
“模样如何好?你怎知她瞧着不像本地人?”丘音来了兴致。
“她那衣裙瞧着不像是登州城的衣裙款式,我起初也是惊讶,她头上只簪了一支成色相当普通的碧玉簪,脸上薄施粉黛,瞧着却十分得明艳动人,身姿又袅娜,曲线诱人~”
丘音点点头,开口道:“是这等好相貌的姑娘?”
苗秀姝点点头。
“她那衣裙瞧着像是江南一代的款式~”
“江南一代?”丘音想了想,继续开口道:“历朝历代,江南一代出的美人确实不少~”
江南富庶水乡、烟雨朦胧、出的女子娇艳欲滴。
她们很多敏感、细心、真实、又易多愁善感。
安越已经走到了范府不远处,范府门前有两尊石狮,院外皆是朱墙,两边绿柳环护,琉璃瓦,朱漆门,门前还有小厮守候。
这是她第一眼亲自瞧着他的家,他生活的地方。
即使还没进去也能想象得出里面该是何等得雕梁画栋,富贵繁华。
她的心里,又升起一丝自卑来。
一个是长史家的贵长公子,出生高贵,住在这般朱墙大院中。
一个是穷酸秀才家的闺女,出生卑微,生活拮据,小镇瓦屋。
天壤之别。
她又在范府门前绕了好几圈,最后终于说服了自己,瞧着那朱红的大门,去和那看守大门的小厮开了口。
范府门前看守的小厮早就注意到了她,府前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转悠了半天,他们早看见了。
一听到这个明艳的女子说要找公子,其中一个小厮便皱起眉头道:“我家公子近日不见任何人。”
另一个小厮也有些为难地看着安越,近日郑县崔家小姐退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家公子已经被老爷禁了足。
安越一听,眉头也皱了皱,接着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