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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郝仁四十七、八,中等身材,白净面皮,栖栖遑遑的样子。他说,景棠沐带领衙役将医馆砸了,还打了人,骂他庸医害人,勒令即时滚出巴掌镇,哪儿来的滚哪儿去,不得在子乌县任何地方行医,啥时候发现啥时候砸——
贾九妹就指责韩春旺:“你跟县丞说那么多干啥子?这下好了,医馆砸了,爹爹行不得医,往后可怎么办?”
韩春旺解释:“行医治病,释疑解惑,本属正常,哪承想他乱了心窍,把气撒在你爹头上了?天下医生,哪个不想把病看好?他这是滥发淫威,难不成把咱家也砸了?”
贾郝仁懊恼地说:“早知道,不给他针灸了,管他是死是活——也怪我,没学全亲家的小圣针法,扎偏了也是有的,不能全怨县丞。寻常人家,一个儿子都当宝贝蛋,何况当官的!县丞三女一子,原本待得娇惯,突兀里让咱翁婿俩治傻了,急怒攻心,找麻烦也在情理之中——纵有些过分,在这子乌县,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能奈何?我想好了,先回虚无州避一避,有你舅爷在,他不敢去寻晦气。只是这一走,没办法照应你们了……”打开话匣子,刹不住车了。
韩春旺几次想打断,孩子在身边,不便驳老丈人的脸皮。第一是小圣针法,家传绝学,向来传长不传幼,传嫡不传庶,岂能传与外人?贾郝仁惺惺作态,殷勤服侍,父亲潦倒之际,一时迷糊也是有的,收他做关门弟子,用意也在于福泽当地苍生。而贾郝仁侥幸学得三十六式小圣针法,自当珍惜,却以嫡传自居,夸技逞强,妄言诊断生死,牟取暴利,早已犯了医家大忌,惹祸上身是迟早的事。若其潜心修炼,安心行医,成为一代名医应当不难,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酿出事端,罪魁祸首在于没习得全部小圣针法,就差直言索取了!
第二件,什么“突兀里让咱翁婿俩治傻了”?八岁的娃娃,头骨没硬化,又是小孩子相撞,脑浆神经撞坏不成?白首乌止血消炎,百利而无一害,能沾着我啥事?你贾郝仁急功近利,夸海口立马醒来,轻率用针刺激其它神经,拔苗助长,造成恶果,还想捆作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成?
第三件,什么“不能照应你们了”?这些年,你照应得还少吗?你贾郝仁不是第一御医的嫡传吗?我韩春旺不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吗?还假惺惺什么照应,需要你照应吗?你最想照应的是针谱吧?
这些话,韩春旺说不得,说了就撕破脸皮了。他想了想,让韩傻儿带着冷月、仲月,与火火一起去学堂附近玩耍。大人拌嘴抬杠,别带坏了孩子。
韩傻儿拖拖拉拉外外走,耳听贾九妹说:“啥劳什子小圣针法,宝贝得跟金元宝似的,你又不习练,针谱不如交给爹爹,挣更多的银子,谁跟银子也没有仇。”
贾郝仁说:“韩家的东西,哪能白要呢?多少银子都使得,三个孩子读书、盖房、婚嫁,一个铜板都不能缺。”
韩傻儿装作胳膊酸了,让冷月下来,换只胳膊,拖延一会儿,隐约听韩春旺说:“岳丈大人,您的好意心领了!针谱虽不值钱,但万金易得,一针难求!您会的这些,已是先父弟子中最多的了!也没有什么针谱,先父敝帚自珍,都是口传心授,我练不得,须留给孩子们。”
韩傻儿还想支起耳朵听,韩春旺指指他,又朝外指了指,韩傻儿便麻利地走远了。学堂东北角有棵大树,他们便去捡树叶,折蜻蜓飞着玩。
火火问:“你爹爹、二娘说的小圣针法,真那么稀罕吗?比我家的剎阳剑法还珍贵吗?”
韩傻儿自豪地:“剎阳剑法,虽说威震四方,但你爹爹会,你哥哥会,你叔爷会,武夷剑派好多人都会,没啥子稀罕!我家小圣针法,世代单传,活死人,医白骨,独一无二,神鬼莫测,要不然,咋能成天下第一御医呢?我大了,练会武功,爹爹会教我的。”
火火有些羡慕:“那么牛掰啊!要不这样,我让爹爹把剑法都教给你,你学会小圣针法,也教给我,好不好?”
韩傻儿嘿嘿笑了:“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儿——唉哟,你松手。”
火火气嘟嘟地:“一个换一个,又不占你家便宜,怎么啦?我是女孩儿家,啥子做梦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