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汴梁的烈日
彀英在汴梁的染缸里先染成了红色毛毛克,又被张伯英生擒,这个消息直到汴梁城完全回到宋军手中,阿鲁补也没接到。
建炎四年的年初,谁都认为是建炎三年的延续,从正月到四月,驻扎在中原各地的金军一直都是轻松愉快的,只要肯动一动,总会有收获。
从中上层的将领,到基层的头目、军卒,人人都是这样的想法,他们剽悍,武力勇猛绝伦,宋军不堪一击。
想在什么地方放把火,抢点什么东西完全看心情,他们早就不屑于敲诈勒索了,因为敲诈勒索毕竟还得讲个“理由”。
出马便是占领和征服,手中的刀,胯下的马便是理由,他们看到的、想到的、喜欢的,女人、财富,都可以不必讲原因,毫不费力的拿过来。
他们也有机会享受一下宋国首都温暖的气候、干燥敞亮的房屋,和随处可见的景观,这里迥异于寒冷的上京,而且不必为维护和修缮它操任何心,因为它不是上京。
派一两百人出城,便能让当面之敌溃不成军。
就连四太子都是这样的想法,他带着十多万的马军,乘着搜集来的各种各样的小船大规模过江,要给宋国残存势力以最后一击,然后赶在天气湿热之前返回北方休整。
然而在建炎四年的四月,黄天荡让包括汴梁和燕京的所有人愣了一下。
完颜宗弼被困黄天荡十多天的时候没人担心,困了二十天的时候,他们从上到下的怒火被点燃了,各地筹划着营救,同时要在天热之前再狠狠的削小宋一次。
三十天的时候,多数人不考虑削小宋一次了,只要四太子回来就行。
四十天,四太子终于跑出来了,又拉着铁浮图去寿春找面子,汴梁的金军也理解,毕竟四太子已经踏到了江北坚实的土地,还有什么可怕的?
宋军的寿春大捷对他们的震动并不大,那是四太子匆匆撤兵的缘故。
豪州的陷落,铁浮图的覆灭,绳果的阵亡真正让这些人大吃一惊,有人赶紧往北方看,想找一找主心骨,却发现四太子影迹皆无。
烈日已经长时间的照射着汴梁城,人马动一动便汗湿夹背,真不适合搞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绝大多数的人认为宋军也不敢来汴梁。
直到连彭城都丢了,刘平叔、韩世忠和张伯英率本部人马争先恐后朝汴梁城杀过来,城内好多人的胆气突然就没有了!
两万金军在汴梁的黑夜里,突然陷入了十多万军民的包围,大多数人马在两军遭遇初期便与主将彀英失去了联系,他们惊慌失措的散入黑洞洞的街巷里,三五十、三五百人一伙儿,在对方震耳的呐喊声中彻底丧失了勇气。
逃跑是会彼此感染的,一整夜气喘吁吁的奔突,一夜的惊吓,人人精疲力竭,天亮时发现宋军越来越多,连十几个拿着木棒的居民也敢堵着巷口和他们对恃。
要是敢多纠缠片刻,更多的宋军一定会循着动静从各条巷子里涌过来。
绝望的情绪连马匹都被影响了,以往它们成群结队奔驰起来的时候往往只看宋军的后背,今天在巷子里跑不动,折折拐拐了半夜体力已不支了,宋军的目光它们很陌生,朝它们冲过来时,马匹的眼中也露着恐惧。
天亮后骑兵的目标越来越明显,从矮墙上飞来的流矢对骑兵更具威胁。
浙西和江东制置使司的人在城中各处拼杀是最不要命的。
张伯英有明令!他只要彀英一个活的,剩下的那些人全都是宋军的斩获!
韩世忠的态度和张伯英一样,汴梁金军中就有不少是刚从黄天荡逃出来的,韩世忠手下的兵好似认得他们,心理优势更加明显。
刘平叔最善于招降纳叛,以往,战局偶尔于他有利的时候,刘平叔习惯喊上一句“缴枪不杀”,这样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减少硬拼带来的损失。
但这次他看明白了,张伯英和韩世忠根本就没做这个打算。
刘平叔对部下说,“干吧,不许受降。”
从子夜杀到黎明,再杀到日光炙热起来,城中的喊杀声终于听不到了。
大宋的三位司帅聚到一起互通情况,此战共生俘金军五人,就是在染院中染过的那五个。
其余金军一个跑出汴梁城的都没有。
张大帅征尘未洗,便问刘大帅,“夜间战况紧迫,伯英还没来的及晋见陛下,不知陛下将行在所设在何处?”
刘平叔眨着眼睛,不知张伯英为什么这么问,“伯英兄,陛下不是一直在临安吗?难道陛下到军前来了?”
韩世忠说,黄天荡大捷之后陛下便回了临安!张大帅你听说陛下又亲征了?
张伯英似信非信,只是略有尴尬的“哦”了一声,刚才的问话已经显着不妥了,好像他从安吉玩命的杀过来,就是因为陛下在这里似的。
城中三军察点伤亡,张伯英军阵亡九百、伤一千九百,韩世忠阵亡八百,伤两千,刘平叔阵亡七百,伤一千五。
宋军一夜收复汴梁,全歼守敌两万,缴获可用战马一万一千匹,俘获金军官员家眷一千三百四十一人,收缴他们本要携走的财物,共计金三百两、银六千两、精绢三千三百五十匹。
宋军付出了近八千人的伤亡,其实纯粹的战损只有两千四百多人,其余的负伤者中有七八成休养休养还能上阵。
这样规模的攻城大战,是宋军从长江开始,一路攻城掠地平推过来的,各军也算是疲惫之师,却打的这样利利索索,这样的战绩还从来没有过。
关键还要看收复的是什么地方!
宋军接手的汴梁虽说千疮百孔,连城门都不全,外城十六座城门残缺着四座,环城十二市1无一完整,处处透着破败萧索,汴水河北岸,相国寺的贴金罗汉也只剩了罗汉,金皮都刮没了,宣德楼门前的御街广场上遗留着金军烧烤的灰烬、酒坛子的碎片、在烈日下蒸发着的马尿味儿,但它依然是汴梁。
与刘平叔和韩世忠不一样,张伯英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有点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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