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朕有的是钱

    

    朝廷增加岁入的方式，有增加新租与增加对地方州府征调两种途径。

    叶少蕴委婉的说，自神宗年开征的专项茶盐榷利，在太上在位期间得到了固化，原本归地方州府留下自用的收入，全都收到上边来了。

    这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能概括的，赵构知道它的内容十分繁杂。

    最主要的便有三项，一是各类杂征项目，比如经总制钱、月桩钱等，其实便是分割了原本留用于地方州府的财赋。

    二是添差，也就是朝廷把冗官和冗兵的俸饷直接分配到州府，州府看不到人影子，却要负担他们的俸饷和开支。

    实际运作起来时，就是上边说个人员的数目字，底下忙粮饷，忙的脚朝天。

    三是朝廷指派地方州府去完成的各种工程造作，上边不但不给州府划拨钱物，还要由州府或者部分、或者全部的负担其花用。

    朱胜非说，上边要养人，底下做事的更要养人，朝廷拿了州府的，州府也不能饿着，自然还朝下边要。

    赵构说，“朕到江南以后，就是在余杭和珠江做了两次疏浚工程，那是迫不得已。别的地方朕想做也没功夫，叶卿你替朕下诏，直到今年的年底，朝廷不再下派州府任何的造作项目，州府聘上来应对此类差事的临用人员，即刻下放，资俸照发一年！”

    叶少蕴惊问，“陛下钱呢？”

    赵构有钱，田春罗来了之后，赵构虽说还不知道又有多少天外飞财，但是瞧她那个夸张劲儿，总比大内的西山也小不了。

    皇帝信心满满的说，“朕有的是钱！”

    朱胜非和叶少蕴对视了一眼，心说陛下你若真的有钱，还用我们天天的摸着肋骨条算帐？谁知赵构果断的说，“你回去便拟旨！”

    朱胜非问，“陛下真有钱？”

    赵构说，“真有，”他猜到了两人的意思，又道，“朕有再多钱也不够花到天荒地老，它只能应对眼前，朕让你们做这些事便是为的以后。”

    叶少蕴道，“陛下再有钱也不必将下放的人都白养一年啊！”

    赵构说，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朕要后院儿稳定，就必须拿出诚意来，朕让谁凭白的下去谁都不乐意，没了俸金，短时间你让这些人以什么为生？

    与其让他们拿着钱饷，冲底下发号施令，弄不好还要自创名目多收一些，还不如白养他们一年。

    对这些人来说白饷是眼前的便宜，如果一年里拿着白饷再动动手呢？那便是多得的了，无形中也就减少了对底层的压力。

    这就是治本，在赵构的眼里，拿钱白养这些人一年不可怕，可怕的是上派不断，州县琐事不断，这些人慢慢的又融入到庞大的政事体系中来，那才是甩之不掉的包袱。

    而达到此目的的根本，就是洁简政务和不必要的造作。

    叶少蕴点点头，只要有钱，这是个法子，要放下来的这些人本来就不是正经渠道上来的，都是上边的差派过多，底下不得不临时雇聘。

    有句话他不敢说，大宋官场上的规律，就是在施政的效率不断下降的同时，政事的机构却在不可抑制地膨胀。

    地方州府也不例外。

    就比如说由添差所引起的州县官员冗滥，表面上是由朝廷转嫁下来了负担，其实各州县本身的冗员和冗费，同样也在无法控制的增长。

    到靖康前期，地方上的冗员，除了正式在编的官吏外，主要耗钱耗粮的一大块还有军兵。

    朝廷养着不少的兵员，多年无仗打，真打起仗来又不行，反倒还经常被官员们借占充役，钱却由州府来出，其实也就是肥了官僚的腰包，却成为州县民众们沉重的包袱。

    此外，为了官员迎来送往、供奉厨食、组织宴集等杂事，常常借着机会支用朝廷的公使钱，一直也呈现无节制的增长势头。

    金国一开战，打到哪里认钱认东西不认人，要咔嚓了谁，不管他是什么官儿什么绅，全凭着脾气和心情，那么有些人的重中之重就是跑路，保命。

    修宅子，办宴会？哪还顾的上？

    许多在这方面巧食膏腴、如鱼得水的官员，却立刻失去了偷奸的土壤，吸血的链条也不知道断了几节，也难怪有些人一闻战则皱鼻子，恨不得立刻言和，这个事儿叶少蕴敢明说么？

    赵构说，两位快去拟旨吧，其他的事你们再想想，苟利于给朝廷合理征钱、平稳增粮，使我大宋度过眼前的难关，朕花多少钱、下什么旨都在所不惜！

    叶少蕴受到了鼓舞，临走时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奏章来，对赵构道，“陛下，这是臣和朱相爷共同推敲过几日的，请陛下过目！”

    赵构居然以双用接过来，很仔细的揣到袖子里了。

    叶少蕴大为感动，这是皇帝无意识的举动，说明了他对这份奏章的重视。

    两人出来时，叶少蕴便情不自禁的对朱胜非道，“朱相，叶某这些日子真是忙碌而愉快着，我大宋有救了！”

    朱胜非道，“陛下给人的感觉是尚武，韩州之行获得大功，让老夫看到了陛下的机谋和胆略，但也让老夫有过担心——陛下年轻，会不会行事冲动？由此而来，老夫原本还有些担心国策会失衡。”

    叶少蕴问道，“但是呢？依叶某观察，陛下行事看的远，看似不拘小节，对底下五岳行动好似不闻不问，但是你看他的着眼点，已然细到了州县的一个添差带来的影响。”

    朱胜非道，“是啊！这些日子我们看到，陛下是文武并举呀，尤其是今日听了陛下的一句话，老夫豁然开朗：此时再不重武，我们大宋就要真的给人家作小了，若再做出明显的抑武之事来，我朝军民刚刚燃烧起来的斗志，恐怕也就彻底寒冷了！”

    叶少蕴说，那就真要举国无力，以至凡夫，天也要不容我大宋！

    他说，可是你我同属文臣，不是也一样赞同陛下的每一项决策？那就说明陛下的行事并未出现偏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