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呼着自己的那些人,“快!快把咱们的伤兵扶到山坡上去!”
几百宋军有的自己跑,有的需要人搀扶,很快都汇拢到山坡上,借助有利地势,以大石作掩体设置防御。
还没弄妥当,黑压压的的金军就冲出来了!
人马在底下山谷中簇拥着滚滚向前,山峦震动雪沫纷飞,马上金军骑士频频扬鞭,对山坡上伸着脖子注视他们的这点儿宋军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岳雷说这是要往长武寨方向去,他挚着乌龙枪“噌!”的一下从石头后蹿出半个身子,却再蹿不动半分,后背的衫子被余丽燕死死的抓在手中不放,“你想往哪儿去?”
岳雷道,“怎么也得拦一拦他们,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去!”
余丽燕说,“凭你一个毛孩子带着些伤兵去拦完颜宗辅?快省省吧别去垫路,后边追赶他的一定有我们渭河大军的人马。”
完颜宗辅带人跑过去亲自拢人,就比派人传信更快,他的人马举着帅旗只要往各寨前一过,传令兵打起旗子吹了口哨,再高声喊一嗓子,攻寨的部下也就明白了。
宋军在泾州的打法又一次出乎完颜宗辅的意料,宋军的反应与他以往的认知有很大出入,以前金军只要一冲二吼三砍四追射,往往战斗也就拿下了。
宋军讲究步步为营,以抱着团儿的方式弥补反应迟缓的缺陷,各种军械取长补短,前后左右彼此照应,谁往前迈几步都有章法。
金军只要拿住他这个弱点,实在不行就派几百快骑迂回着一突,搔敌之必救,宋军必会进行应对,阵式也就随手被他扯开了,然后完颜宗辅又可以一冲二吼三砍四追射。
这套打法如果瞄准了宋军的中军大旗施展起来,更会事半功倍。
而这次宋军好像没有统一指挥,打了这么久,宋军的中军大旗也看不到,因而完颜宗辅就猜不出对方什么阵式,他在赶往城北的半路上,还数次被半路杀出的宋军截击干扰。
他们隶属不一,打法也全然不一样,跑动起来一点都不慢——不是逃跑,很明显都是冲着他们拼命来的。
有个宋军的小将,身上居然套着金军才常见的皮甲,身后挂着马缰绳,坐骑在他身后不停的尥蹶子,踢跌了几个试图从背后靠近它主人的金军,而他在地上步伐依旧非常灵活,挥舞着一对金锤如入无人之境。
完颜宗辅眼瞅着金军在他的锤下纷纷扑飞,十几锤子打下来,余者不等着别人吩咐,便自动往远处躲着他跑了。
这员小将的搏杀之法很像金将斜保,斜保也是使着一对金锤子,与他用的这一对锤大小几乎差不多,完颜宗辅欺他年纪小,骑马经过他身边时,居高临下顺手劈了他一刀。
他好像浑然未觉,宗辅举刀劈出时,他还在拿左手锤子砸向一个金军,金军应声毙命,宗辅的大刀也到了他肩头上方两尺。
宗辅还来不及窃喜,小将的左手锤子已从底下挥迎上来,刀正砍到锤子上。
三太子的刀杆子像竹竿儿一样颤动着弹了起来,前手的虎口一阵刺痛,抖了一下撒开了。
后面那只手勉力的拖住了大刀,它才没有脱手飞出去。
宗辅头也不回的骑着马脱离了接触。
小将在步下来不及追宗辅,把一只锤子从背后朝他飞掷过来,被宗辅阴差阳错的,居然无意中避开了,锤子超过他,落在硬地上黄灿灿的滴溜溜乱转,宗辅魂飞魄散,没顾的上多看它一眼。
宋将王彦率着两千左右的人马,正在鸡川寨前与宗辅的人混战,金军一时也撤不下来,宗辅不管他们了。
他已接到报告,留在后方不多的粮草被宋军烧了。
此时再攻泾州,注定一时拿不下来,攻这些散寨更是费力而且无意义,粮草被烧的消息他不敢在军中传播,不然他的这两万人很快会陷入恐慌。
各寨对宋军的攻势纷纷停止,人马接到命令:四太子迟迟不见北上接应,怕是要有麻烦!三太子决定不在泾州恋战了,主动抛开一切粮草辎重,攻往邠州!去长安与四太子会合!
……
刘平叔接到报告,泾州金军约有一万六千多人,沿着河谷道正朝邠州扑来,领军者是完颜宗辅,离着邠州不足十里了。
刘大帅在邠州收拢起来上万的人,其实留在邠州的只有五千人。
他打听到这些天金兀术已经集兵骊山了,耀州方向空虚,另五千人都让刘平叔哄着过河去了淳化,刘大帅还给了他们南岳大军的旗子,让他们从淳化出击三原。
刘平叔不指望那五千人起多大的作用,连个顶愣的将官都没有,不过让他们避实就虚攻一下耀州,至少对金兀术也是个牵制,使之不能全力进攻张德远。
他在邠州不能动,张德远和燕妃比起来,刘平叔得先顾着燕妃。
派出去的五千人走到了淳化,便迟疑不前,刘平叔正琢磨不出个好法子去催催,一听完颜宗辅带着这么多人从泾州赶来,刘大帅再沉稳,神色上也是一变。
难道燕妃和她的渭河先遣大军已遭遇了不测?
手下人悄悄问,“大帅,你说过大将分为上中下三等,上将军作战不能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我们五千人对他一万六,要不要跑?至少也该迂回一下子了。”
刘大帅眉头拧在一起,当机立断的说,“马上派个人去淳化,告诉他们立即出攻耀州,就说本帅马上也要挥军耀州,去攻金兀术的后路!”
传令者出发后,手下问,“大帅,我们真要去耀州吗?”
刘平叔说,“本帅是给淳化五千人吃个定心丸罢了,他们听说本帅也要去三原,可能会下决心出击,可是本帅不能走,即使不能北上,也要在邠州顶住完颜宗辅!”
刘大帅此时只要从邠州往南一退,不但现有这五千人跑到醴泉都有可能刹不住脚,醴泉守军因赵哲殉国而人心不稳,多半要溃退,淳化的那五千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弄不好更要推波助澜,那张德远在长安怎么办?
时间来不及他多想,对手下道,“以往我们跑多少次都是自己的事情,这次不同了,一个都不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