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已经是十一月末,虽然商代的冬天比后世气温要高的多,但是已经习惯了炎热的聂伤还有些不太适应。
最主要的麻烦是衣服穿的太累赘,后代的衣服穿起来很方便,哪怕穿的再多也不影响活动。
可这个时代的衣服,样式不合理,材料差,不单易破损,还不保暖。为了御寒,只能一层层的往身上堆衣物,稍微穿多点,行动就非常不便。
特别是在解决排泄问题时,真的太坑爹了,一不小心机会弄到衣摆上。
聂伤每次如厕时,不论大小解,都不得不像女人一样把裙摆撩起来蹲着解决,然后再撅起腚来用竹板划干净。
多亏对面没有镜子,否认他肯定会被自己的娘炮样子恶心死。
不过这也是贵人们才有的幸福烦恼,普通平民哪有那么多衣服穿?能做到一人一件麻布套头衫就不错了,大冬天的胳膊和腿露在外面是正常穿着。
得感谢气候让冬天不太冷,抱着膀子缩着脖子就能扛过去,不会发生冻死人的事情。
这种温度让人很难受,说冷吧,冷不到哪去,说不冷吧,偏偏又冻的你浑身不舒服。
为了节省燃料,大家养成了硬抗的习惯,除非老弱伤病,否则就算贵人家里也不生火取暖。
“唉,冬天真难熬啊。这帮家伙都不生火,让我想烤个火都感觉自己像个软蛋。”
聂伤坐在火塘边,身上穿着臃肿的衣物,犹自向火抱怨,对此时之人艰苦朴素的作风很是不满。
“要不要搞个暖气出来?”
火堆取暖很不方便,他十分怀念后世的暖气。
“还是先造个铁、铜……不,先造燃烧效率高的泥炉、土炕和烟道土暖气吧。这个东西非常简单,百工们一定造的出来。”
心中想着,聂伤不由抬头看向对面的一群百工,这帮家伙有的穿的像自己一样厚重,有的穿着单薄。不论地位高低,都一脸紧张期盼之色看着自己。
这些人是所有百工家族的代表,今天来此,是因为国主有重大改革要向他们宣布。
“诸位,冷的话,往火旁靠一靠。”
聂伤总算发话了,扫视着众百工笑道:“明明我比你们年青,却不如你们耐寒,呵呵,这难道就是所谓老柴火大?”
“哈哈哈。”
在场的大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工匠,听到这话,都放松的笑了起来。
那年轻的左百买口齿灵便,立刻拍马说道:“不是候主不耐寒,而是候主身子金贵,我们这些人普通人,皮厚肉糙,自然耐得寒。”
这番厚颜无耻的马屁让一帮直性子理工男很不爽,但也不敢发作,只能冲着谄媚小人左百买翻白眼。
聂伤也听的尴尬,笑了笑,开始说正题:“今天召大伙来,所为何事,你们心里应该都有数了吧?对,就是百工改制之事。本候和官府属臣经过细致商议,最后定下了改制之策。”
他对身边的家宰郧丁一点头,郧丁笑眯眯的接过话头说道:“改制其实很简单,对大伙也都有利。”
郧丁顿了一下,收起笑容,一脸郑重的说道:“官府新建一工部,专司工匠营建之事,原百工,全部划入工部为官。原工宰勃为工部中官,原左百买为工部左官,其他各家百工,皆有职务。”
众百工听他说完,都疑惑的互相看着,左百买出声问道:“请问家宰,这改制……和之前的百工有何区别?”
“呵呵,二者区别可大了。”
郧丁笑着解释道:“你们现在是官府官员了,所有待遇和其他官员一致。”
百工们还是不解,左百买转了下眼珠子,惊喜叫道:“这么说,我们可以有封土权了?”
“什么?封土权?”
其他百工一听大喜,都一起望向聂伤,希望得到他的亲口承认。
聂伤微笑道:“既然已经是官府官员了,自然要享有官员的权利。没错,改制后,你们手中的土地,就封给你们了!没有土地之百工,也会按照官职高低,功劳大小,资历深浅,给予封地。”
“啊!好啊!”
“我们终于有封地了!”
“吾等百工,谢过候主!”
百工们激动的大叫起来,急忙拜谢聂伤。
待他们平静了一些,聂伤又朝左百买使了个眼色,这位二五仔会意,又出头问道:“即为官员,小臣该如何作官呢?还是和做百工时一样吗?”
聂伤不说话,轮到郧丁开口了,他神情严肃的说道:“官府官员,一切权利为候主授予,你们各自的职务,负担何事,自会由官府委任分派,不准再有任何私人之权!”
百工们不太懂政治,听的一头雾水,那二五仔又适时叫道:“小臣懂了,小臣要做官员,就必须把手中的匠人交给官府。敢问家宰,是不是这样?”
郧丁瞅了一眼集体变色的百工,神色越发凝重,点点头道:“正是。”
众百工的脸色一下都变黑了。
他们这些百工家族的基础,就建立在手中掌握技术,以及控制的平民或奴隶工匠之上。这规矩代代相传,有些甚至传承了几百年,忽然让百工放出工匠,他们的根基就毁了,岂不一无所有?
不对,准确来说他们还是有土地和其他奴隶的,只是法理上不归他们所有。
既然聂伤承认他们的封地权了,那么百工现在面临的形势就是,要用封匠人权换封地权。
之前他们望眼欲穿的想要封地权,甚至表示为此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但现在愿望实现了,他们又得陇望蜀,舍不得手中掌控的匠人了。
该怎么取舍呢?百工很是为难,都低着头窃窃私语的商议起来。
在这之前,聂伤已经通过左百买和他们通过风了,百工大都赞同此方案,没想到事到临头,这帮货居然又反悔了!
“贪婪的家伙,不给你们点颜色看,你们就不知好歹!”
聂伤阴着脸,又朝左百买示意了一下。
“呃……好!太好了!”
左百买突然‘兴奋’的击掌欢呼起来,大声叫道:“有了自己的封地,还要封匠人权做什么?小臣现在就交出家里匠人,愿为官府工部左官!”
“嗯,左官买,你是忠臣,本候一定不能亏待你的。”
聂伤夸奖了左官买一句,又看了看众多犹豫不决的百工,目`****光,冷冷发问:“你们呢?”
郧丁也冷哼一声,放出狠话道:“手里有地又有匠人,呵呵,你们不放匠人,都打定主意准备造反吗?”
这话太重了,表明了国主和官府改制的决心,百工们谁还敢不同意?况且有了封地权,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等愿意受官职,交出所属工匠!”
在工宰勃的带领下,众百工一起拜倒,齐声回应。
聂伤总算露出了笑容,安抚众人道:“作官的好处,你们以后自会尝到,怕是到那时候,一个个挤破脑袋要来官府作官。你们进入官府,绝对比控制一群工匠做工强。”
既然已经放手了,百工们也看开了,又问起他们的职位,还有工匠族人、平民和奴隶如何安置。
郧丁道:“百工皆为工部官员,各有职司,依旧管理匠人做工。奴隶匠人全都赦为平民,不再归属于各家,而是依其分工归各司管理。”
他详细解释清楚了政策细节,百工们把自己的疑问问过之后,不管甘不甘心,也只能认了,各怀心思的离去了。
聂伤留下工部中官勃和左官买,询问他们各项技术的进展情况。
中官勃不说话,眼神恚怒的瞪着左官买。左官买今天太出风头了,完全把他这个主官晾在一边,让勃很生气。
左官买明白他的思思,眼神躲闪着,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
“哼!”
勃拂袖冷哼一声,这才转过头来面对聂伤。
“没想到这耿直老头的脾气这么大。”
聂伤心中一笑。
买今天配合着他演了一出戏,因为此计就是买献的,而且买为人狡猾,是演戏的最好人选。所以才没有用勃,使勃产生了误会,以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其实聂伤看重的依然是勃。勃为人沉默寡言,耿直宽厚,专业精通,是个典型的工程师式的人物,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会当官。
而买这货,人是聪明,但却聪明过头了,虽然也懂技术,有创新意识,但他的性子更多放在当官上。
所以,新组建的工部,聂伤还是以勃为主,中官总揽大局,左官负责行政事务。
“禀候主,候主嘱咐的几项工艺,皆有进展,但进展不一。”
勃一一汇报了。
美陶这边,技术越发成熟了,虽然除了釉色外,再也没有新的突破,但是工艺却稳定了下来。
陶工们彻底掌握了烧制美陶的方法,每窑的残次品率已经降到了普通陶器的水平,可以说想烧多少就烧多少。
美陶产出多了,聂伤又头疼不已。
若是把这些美陶全部放出去,价格一定血崩,想赚取暴利就难了。而且还会引来王室和周边方国的觊觎。不卖的话,这越烧越多,积累的太多,早晚也会出事。
和郧丁商议了一番后,他命勃暂停大量烧制美陶,但试验性烧制不能停。继续少量的,不断的尝试各种配方,争取早日找到高岭土,烧出真正的瓷器来。
勃领命,没有多言,继续汇报。
造纸那边,进度不大。也不知道为什么,纸浆总是难以凝结,造纸工匠试过各种办法,都没有进展。
聂伤实在不懂造纸技术,也只能勉励他们继续努力,也提醒他们加入各种东西不停尝试。
炼铁是聂伤交给买的任务,由买来回答。
买禀道,他们一伙人正在收集各种赤色石头烧炼,如今已经烧了几百块石头,也是毫无收获。不过买的信心却很足,认为只要一直烧下去,绝对能烧出聂伤提到的铁。
炼铜作坊这边,从英国交易过来的铜矿石已经全部炼完了,共炼出两百二十五斤二两精铜,和着锡冶炼青铜,大概能制造两百五十斤青铜器。
“两五十百斤?比我预计的要多不少。”
聂伤很是高兴,笑道:“英国人和肥员,倒是守信用,没有用劣质矿石来欺我。”
郧丁笑道:“初次做交易嘛,货物肯定很好。呵呵,他们的劣质矿石,恐怕全都倾泻到王室那里了。”
“哈哈哈。”
聂伤大笑一声,抬手示意勃继续。
勃拱手问道:“下臣请示候主,这批新铜,是暂存起来呢,还是制造器物?若是制造,该造何物?”
这个聂伤和官府早就商定好了——造农具!
武器太耗铜,从宿国掠夺回来大批物资后,斗耆国已经不缺武器了。
而随着人口快速增长,垦荒规模扩大,宿国国库里农具又少,所以农具的缺口非常大。现在大部分国民都不得不使用石木骨器进行生产劳作,劳动效率十分低下。
制造农具所耗费的铜比武器少多了,因为大部分工具只要刃部有金属就可以了,一把普通的青铜剑,能造好几把臿。
“这是神农传授给我的改良一些工具,你们拿回去试着制造出来,看效果怎么样。”
聂伤把一摞羊皮纸交给勃。
“又是神农所授吗?”
神农每次授给国主的都是开创性的重要发明,勃激动的伸出双手,接过羊皮纸,小心翼翼的翻看起来。
买也急忙伸长脖子过来观看,只见每一张羊皮纸上都画着一种工具,有正面、侧面、截面等各个角度的图示,旁边还有很多神文文字做注解。
二人都是学堂的高材生,上面的字能读懂八九成,看到有剪子、铜锹,十字镐,锄头,曲辕犁等物。还有几样大件,水车、以及用水车带动的汲水的筒车、磨米面的石磨,舂米踏椎……
反正,只要聂伤能想起大概模样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全部塞给了二人。
“唉,因为神农传授的知识太多,我又天资有限,很多知识一醒来就忘了。所以,一些图样的细节没能画出来,只能靠你们自己摸索了。”
聂伤做出惭愧之色,低头叹气,却没有听到回应。
抬头一看,就见勃和买全神贯注的盯着图纸观看,眼中都放射着狂热的光,竟然没有理会他的话。
“看到你们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我肚子里的那点东西,估计过了不多久,就全部给你们掏空了。”
聂伤欣慰的等了他们一会,见二人越来越沉迷,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样子,便使劲咳了一下,大声说道:“中官,不着急,回去慢慢看。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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