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带来鄣国的回复,不但同意借出白石山,甚至连云山也愿意让出来。
有这两处险地在手,斗耆军就能变被动为主动,可谓意外之喜。
不过斗耆国必须派人质到鄣国才行,章堰点名要女秧。
女秧已经往逢国去了,自然不可能再追她回来。双方紧急沟通了两次,斗耆国这边愿以四位大家族长老为质。
章堰本不想答应,但是随着联军前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终于顶不住压力,还是同意了。
商谈已定,斗耆国大军迅速调动起来。
因为白石山和云山截断了联军北上、西下之路,所以,本土东、北两面的防御不需要太多人手。
但为了应对鄣国的突然偷袭,还是留了数百民兵在壁垒上驻守。同时守井族人也答应出动七百战士在夜间守卫,加之还有数百奴隶可以调动,守住本土问题不大。
汶水兵力全部抽调到东线,只留大泽邑水军扼守大汶河。
现在斗耆国水军的规模大的惊人,他们几乎将整个巨野泽能驾船的人全都召集了起来。正规军、游军、水贼、渔民,加起来足有两千多人,几百条船筏。
虽然除了三百正规军之外,其他的都是乌合之众,但是论起水上作战,这些常年在大泽里谋生之人的战力绝对不容小觑。
有大将率领水军巡防大汶河,聂伤相信,无能纨绔居江指挥的西路联军绝对不可能踏上北岸一步,他可以放心的指挥东线战斗。
主力三千人,由本土出马山关,在汶下邑和一千汶北军队汇合,再往东越过浑河,进入鄣国境内。
斗耆国大军出现的太突然,鄣国军队猝不及防,白石山和云山两座要地相继失守,鄣国军队‘损失惨重’,只能缩在国城里困守。
这场战斗当然是两国合演的一出戏,准确来说是章堰要求斗耆国帮他演的戏。
就是为了演给联军看,以证明鄣国不是不配合联军,而是实在被斗耆国打的无力行动,想帮也帮不了联军。
如此掩耳盗铃的雕虫小技,怎能瞒过箕候那种老狐狸的眼睛。但是无所谓,只要鄣国不公开与联军为敌,联军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想要收拾鄣国?先攻破面前的斗耆国防线再说吧。
到了那时候,你们两家拼个两败俱伤,我却在城里养精蓄锐,说不准谁才是赢家呢。嘿嘿嘿。
不提章堰的阴险算计,却说斗耆国举国而动,征发的四千大军到了鄣国境内后,便分成了两部。一部由聂伤带领驻防白石山,一部由革叔统领驻守云山。
白石山部因为背靠本国,有补给线供应,随时可以补充兵员,所以只有一千战兵。
而云山部,则位于联军两面包围中,一面悬崖一面鄣国,孤立无援,得不到补充,肯定会是联军的主攻方向。因此分了三千战兵,还运送了大量物资上去,足以支撑半个月之久。
云山是此战的关键,本来聂伤想要亲自坐镇此处的,可众将都不同意,只好让革叔过去。
依着战前的商定好的战术,两处军队抵达之后,立刻就开始营建防御工事。
云山那里有鄣国人留下的工事,虽然很粗糙,但也能节省云山守军的不少体力。
白石山这里却没有工事,长在辎兵甚多,山上又多乱石,建造起来速度也很快。
聂伤在老行伍满的协助下,在靠阳面的山脚位置寻找到了一个有水源的绝佳位置扎营。
此处居高临下,扼控大道,正面开阔却毫无掩护。敌军要想进攻,必须先爬上一道十几丈的陡坡,正好利于斗耆国一方的远程火力和滚石发挥,能大量杀伤敌军。
就在斗耆军主力进驻两山后四日,敌军西路联军先一步赶到了战场。
西路联军因为距离近,又有水运之利,所以前进速度较快。
彭鄫两军有三千人,彭国两千,鄫国一千。彭国势大,鄫国弱小,自然是以彭国世子居江为统帅。
他们这一路虽然也有水军,但是主要是为了运输人员辎重。真要在水上作战,哪怕打赢了,损失的船只也会给运输带来很大困难。
居江也知道斗耆国水军人多势众,在巨野泽里如狼群一样呼啸来去,把巨野泽周围各国水军打的灰头土脸。自己一方怕不是对手,便在巨野泽和微河的入河口处停了下来。
他派出哨船前往大泽探查,得知斗耆国水军船队庞大,严阵以待。估计水战自己讨不到好处,便打消了从水路行军的念头,全体上岸行进。
行了一百多里,抵达宿城后,就叫开城门,将帅帐、辎重、粮草都安放在宿城,大军在宿城外扎营。
第二日,居江带领卫队沿河查看水情,发现河水宽阔,河水湍急,根本无法涉水而渡。
水面上到处都是斗耆国的巡逻船只。一条渔船见到他们一行,顿时唿哨声大作,很快就聚起了十几条船,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监视着南岸。
居江见此情形,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斗耆国水军反应这么快,根本找不到渡河的空当。强渡的话,己方船只过不来,宿国的船也早被斗耆国抢光了。无船可用,他空有三千大军也只能望河兴叹。
不过这一点早在出兵前四国就已经预料到了。西路军能不能渡河无关紧要,他们只要给斗耆国西线施加压力,牵制住斗耆军在汶北的兵力就可以了。
胜负的关键在东线!
只要联军在东线击败斗耆军,他这里自然就能轻松渡河。或者斗耆军在东线形势紧张,不得不从西线调动军队过去,那他更是能顺利渡过河去,抢先一步在汶北大肆掳掠。
“硬仗还是箕国自己去打吧,我是来助阵的,静观其变即可。”
居江淡然一笑,令本国军队在宿城下继续安营待机,却把一千鄫国军队调到河边来,命他们在此监视河面,顺便伐木造筏。
看着彭国人在宿城里欺男霸女,掠夺物资,自己却要到危险的河边喂蚊子,鄫国将军气的牙都快咬碎了,却也不得不乖乖移营到河边。
没办法,彭国太强大了,甚至比箕国还要强大的多,鄫国这种小国,他们随便挥挥手就能灭了。
主持河道防线的大将见联军在河边扎下营来,便想趁对方立足未稳时将之击破,于是组织了一次夜袭,结果大败而回。
鄫国人的战力很不错。因为国小,军士间都是熟识之人,或者亲属兄弟父子,所以特别团结,很难打散。他们在遇到突袭时虽然慌乱不堪,却没有人逃跑,而是大声喝呼奋战,韧性极强。
与之相反的是斗耆国水军,那是真正的乌合之众。
这群人在水上个个都是凶狠的食人鱼,一上岸统统变成了咸鱼,在鄫国人睡觉的时候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却还被反打的落花流水。
大将一看手下实在太废,急忙吹号收兵。众咸鱼抱头鼠窜,一直逃到船上才放下心来。
经此一战,大将彻底认清了水军的缺陷,又担心损失人手过多会让河防出现漏洞,再也不敢发起登陆战。只在水上游弋,绝不上岸。
鄫国人挫败了斗耆国水军的一次夜袭,斩了几十级首级,得意洋洋的向居江报功。
居江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鄫国人这么能打,“又或者斗耆国水军很弱?”
居江犹疑起来,仔细询问前来送首级的鄫国军士。
军士不屑的笑道,斗耆国水军战力不止是弱,简直是弱的一塌糊涂,然后又把交战过程说了一遍。
听完那军士的讲述,居江心动了:“既然如此……如果我先攻入汶北,汶北财富人口岂不全部为我所得?”
他急忙招来麾下将领商议进军之事。军官们都是激进想要捞战功的,而且一直藐视斗耆国人,一致同意发动进攻。
于是,居江便急调五百人转回河口,配合那里的船队水手,向巨野泽的斗耆国留守水军发起攻击。
自西路联军到达宿国之后,大将便将水军主力都调到大汶河分段巡逻,巨野泽只留了须獭带着一群游军和三十四条大小船只防御微河河口方向。
居江也探得此情报,又得知斗耆国水军是弱鸡之后,便悍然命令彭国水军攻打须獭的水寨。
须獭这厮这些日子见彭国船只一直躲在河里不出来,很有些懈怠了。
这日,全伙正在营里作乐时,被彭国人打了个突然袭击。慌乱之下,组织不起队形,被击沉俘虏了十余艘船,剩下的只能四散逃离。
彭国水军则没有损失一艘船就顺利攻下了水寨。
居江闻讯,大喜过望。
斗耆国水军果然是弱鸡!这种弱鸡,不抓紧时间宰了,难道等别人来吃吗?
于是他又发出急令,命水军直捣黄龙,猛攻大泽邑水城,争取一举攻下大泽城来。
彭国水军统领倒是个稳重的,不过他也认为斗耆国水军军纪涣散,战力太差,根本不是己方的对手。于是便依居江之命,带领船队近百条船,直扑大泽邑。
话说须獭逃出去之后,悔恨交加,自知罪责难逃,便设诈降诱敌之计,在向大将汇报战情的同时把计策报了上去。
大将得知湖里大败,心中震动,却也没有惊慌失措。
冷静分析了局势之后,他判定联军主力依然没有足够的渡河载具,不可能在己方的拦截下渡过河。于是便在夜里暗中抽调了一半水军到大泽,并按照须獭提供的计策,早早设下了埋伏圈。
巨野泽地形复杂,遍布滩涂,港汊众多。彭国水军不熟悉水路,不敢沿着芦苇丛生的岸边走,只能先进入水面宽阔的大泽深处,然后在转向东边。
可是再靠近岸边时,还是遇到了一坨一坨的迷宫般的芦苇丛。彭国水军统帅心生疑惧,逡巡不敢进。
就在这时,须獭带着几条船前来投降。说自己一伙本是大泽水贼,因被斗耆国水军围剿,所以才不得不投靠之,本就无忠心可言。
这次自己带领的船队被彭军打的大败,回去一定会被斗耆国水军统领斩了脑袋祭天。与其如此,不如投靠彭军,反正看眼前形势,斗耆国一定打不过彭军,自己一伙也算投对了人。
那彭国水军统帅见须獭一副卑鄙猥琐的低贱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水贼没错了。
水军统帅丝毫不怀疑有诈。一则这个时代几乎没有诈降之事,二来他实在不屑眼前这个水贼。
这种人都是愚蠢鄙薄,自私自利的小人,不但无德,还无能,先前一战就是明证。像这样的小人,怎么可能想的出谋害自己的计策呢?
于是他便答应了须獭的投诚,又问起水路情况。
须獭谄笑道:“小人识得路,愿意为大军带路。而且那斗耆国水军统领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一伙已经败了,城中没有任何准备,定能轻易攻陷。小人只求城破后能参与劫掠。”
水军统帅厌恶的点点头,命令船队偃旗息鼓,跟随投诚水贼静默前行,结果自然被须獭引入了斗耆国水军的包围圈。
大将顺风纵火,半湿的芦苇丛冒出滚滚黑烟,将下风头的彭国船队熏晕了头,须獭一伙也趁机逃了。
水道狭窄,没有回旋余地,彭国船队在水军统帅的带领下死命前冲,最后一头扎进泥滩里,陷在里面动弹不得。
斗耆国水军四面围了上来,船上之人高举火把,大呼速速投降,否则放烟熏杀。
彭国水军士卒被困泥地动弹不得,人尽绝望,毫无战心,皆望向自家统帅。
那统帅又羞又愧,只想战死,却又不忍属下士兵丧命,大喝一声,拔剑刎颈。
属下没有一个伸手阻止的,全都站在原地干叫,让他得以成功自杀。
统帅一死,彭国水军立时没了心理负担,干干脆脆的投降了。
此役,斗耆国水军生俘彭国水军千余,战船近百,彻底摧垮了彭国的水上力量。
居江听到消息后,如五雷轰顶,呆坐了整整一个时辰,然后就一蹶不振,再也没有了主动攻击的欲``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