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球体的质地就像高温烤软的沥青一样,表面在缓缓流动,一条条凹凸的纹路不断改变着形状,呈现在众人面前。
聂伤只看了一会,就被变幻的图形扰花了眼,只好站起身来,问两个研究此物的巫师:“二位看出了什么?”
一位巫师道:“它的纹路看着复杂多变,其实来来回回只有几种变化而已。我们猜测,每一种纹路,都表达了一种意思,类似一个文字,不同纹路组合起来,就可以表达完整的意思。”
另外一个巫师拿起石桌上的竹简,展示给聂伤,解说道:“我二人把几样纹路都记录了下来,大略用一个符文标示。然后将它们的组合全部记录下来,看看能不能发现其中的规律,解读此物之意。”
“嗯,二位真乃智者也!”
聂伤对他们的工作方法和表现出来的专业素质很是佩服,夸奖了一句,又说出自己的意见。
“可是,两位有没有想过。此物并非人类,也不可能有高智慧,也许它并不是要表达什么,纹路只是自身状态的一种体现。”
一个巫师说道:“侯主的想法,我们也考虑过。但是,此物的纹路会随着靠近他的人类的态度改变而改变,我们更倾向于它是要表达什么。”
“至于它的智慧高低,侯主曾说过,此物之中包裹着一位强大的清道人的心脏。也许,那位前辈有什么秘术,可以将自己的灵魂寄在其中,就算是少许残魂,也可以表现出一定的智慧。”
“唔?这个角度好!”
聂伤从没想到这些,不禁对眼前的两位巫师刮目相看。
“好,你们的这个想法非常好,希望你们能尽早研究出成果来!”
鼓励了两个研究员一番,他又问起神肉之事。
神肉是鸹神的说法,其实是龙姑子身上的龙蛄幼虫。此物寄生到人兽的大脑内,就可以驭使生物,并且有致幻之异能。
龙蛄幼虫的作用原理很好理解,就是将自己神经连接寄生体的大脑,从而夺取大脑的控制权。
原理倒是简单,但它只是一个控制末端,龙姑子才是控制中心。没有龙姑子神操控幼虫,神肉就是没用的废品。
聂伤在雾沼时就研究过神肉,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对此物不报多大希望。
谁能想到,两位研究员竟然给了他一个惊喜!
“侯主来看这只龙蛄幼虫。”
一个巫师指着陶罐里的丑恶虫子说道。
聂伤见那龙蛄幼虫长的就像异形抱脸虫一样,正在啃食一块鲜肉,身子不由得往一侧倾斜,生怕此物突然跳起来抱着自己的脸。
“呃,此虫的样子我见过,这只体型好像更大,性子更加凶猛。”
巫师说道:“这只的确不是普通龙蛄幼虫,它是从那个与龙姑子神共生的女蛊师头颅里取出来的。”
聂伤疑道:“那女人的脑袋里怎么也有龙蛄虫?莫非,她也被龙姑子神控制了?怎么看都不像呀!”
巫师笑道:“侯主说的没错,此女没有被外力操控!她颅中有龙蛄虫,不是受人操控,而是操控他人的。”
他又揭开另外几个陶罐,说道:“侯主请看,这些普通龙蛄虫与那只大龙蛄虫有何不同?”
聂伤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大龙蛄虫头上长着两个球状凸起,还在不停的颤动,看着很像眼睛。
“此物……有何作用?”
他虚心请教。
大史却不耐烦了,喝道:“快说!休要卖弄!”
巫师不敢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我等发现,其他龙蛄虫都会受到这只大龙蛄虫的影响。据此推测,此虫可能是王虫,能够操控其他龙蛄虫。”
他激动的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方也可以得到操控他人之能!”
大史大喜,问道:“可曾实验过?”
巫师面露愁容道:“我们迫不及待想要实验。可是,只有这一只王虫,怕死在实验中。所以一直踌躇不敢动手。”
聂伤想了想,说道:“那女人是个蛊师,此种龙蛄幼虫,很可能就是她培育出来的。既然她可以,我等也可以试着培育王虫。你们若有疑难,就去问痋者虫二,我会叮嘱虫二帮助你们的。”
大史也点头道:“嗯,虬丁大祭也擅长此种巫术,尔可以向他多多请教。不要怕被他抢了功,此事是你们主持的,不论谁插手,大功都是你们的。”
“不敢。”
两位巫师躬身说道:“我们一定不负侯主所托,培育出龙蛄王虫来。”
……
其后,聂伤又视察了英招女神图腾柱项目组、封豚之牙和龙骨项目组,以及虬丁一人所在的造神术筹备组。
图腾柱是个十分棘手的物品,因为忌惮其中携带的恐怖瘟疫,巫师们一直都不敢解开封印。
不解开封印,就弄不清楚瘟疫种类,弄不清瘟疫种类就不敢解开封印。结果成了死循环,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件事件十分重大,不论聂伤还是祭所众巫,态度都十分谨慎,哪怕破解不了,也不能放出瘟疫来。
所以,图腾柱的研究一直处于半停滞状态,相关巫师也经常被借调到其他地方帮忙,成了一个闲散项目。
最近祭所又有了一个新方案,打算将图腾柱带到偏远山中进行解封。
这一提议被聂伤坚决驳回了。
瘟疫这种东西,可不是你想控制就控制的,一不小心散播出来,可就是千里死绝的后果,他可不敢冒险。
不过虬丁加入之后,细细问过图腾柱的相关之事,提出派人到图腾柱的获得之地——东楼王谷,进行考察的建议。
东楼王谷英招女神祭所是瘟疫爆发的源头,只要探明瘟疫种类,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有人担心探查者会把瘟疫带回来。虬丁表示,返回之人只要在封闭之所隔绝三个月,没有病发的话,就绝对安全。聂伤也深表赞同。
这个提议最后得到了所有巫师的一致同意,聂伤也批准了,立刻开始着手组织考察队。
此趟探险十分危险,考察队不单要面临致命的瘟疫,还可能遭到觊觎英招武神祭所的外界武者和妖神异人的袭击。
尽管危险,还是有很多人出于忠诚和立功之心,争着去冒险。
一支由巫师、医师、内卫斥候和剑舍斗奴组成的考察队很快就组建起来,这只队伍的领队,正是剑父。
剑父二十年前从瘟疫肆虐的东楼王谷获得了武神图腾柱,就一直记挂着那里。他闻讯之后,主动请命前往,表示自己是唯一熟悉英招武神祭所之人,此番探险领队非他莫属。
聂伤考虑到他当年和身染瘟疫之人接触过,却毫发无伤,怀疑他体内有抗体,不会被感染。而且剑父武技高超,能为考察队多加一份安全保障,便允他去了。
至于剑父会不会死在那里……如果聂伤这样考虑,就是对剑父的侮辱,也违背了清道人的理念。连牺牲的准备都没有,何敢称对抗神灵?
封豚之牙和龙骨项目属于一个项目组,负责人是莱夷之巫丧。因为是新设立的,研究时间不长,还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虬丁这位大科学家则藏在祭所最深处的一处洞窟里。那里十分隐秘,没有人带路的话很难找到。
洞里还有一个水潭,连接着地下暗河,可以直通外界。
若是有人侵入,想要抓捕这位妄派巫师。虬丁就可以水遁而走,出口处还有内卫斥候的哨站接应他逃走。
虬丁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巫师,一心全在研究巫术上,躲在这里不但不觉得孤独,反而感觉安全和放松。
他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和实验室,专心研究巫术,没日没夜,昏天黑地的工作。累了就到水潭里泡上一会,很快就能恢复精神,爬上来继续研究。
大史见他如此疯狂,担心弄出病来,让他晚上出去透透气,他都不愿意。
虬丁乃是蛇人,体内有羽蛇神的血脉,身体素质比凡人强壮,又非常适应阴暗潮湿的环境。他非但没有生病,还因为没了心理压力,每日好吃好喝的,居然吃成了一条胖蛇。
他的主要任务是继续研究造神之术。这个知识系统十分庞大,涉及的知识门类也非常多。虬丁虽然博学强识,也不可能全部记忆下来。
所以,他目前的工作是整理归纳造神之术的相关知识,还有为斗耆国巫师充当顾问。
造神之术不是短时间内能见效果的,聂伤不催,虬丁也不着急。
他现在正在苦学神文,研读聂伤的思想论著,从中得益甚多。尝感叹妄派方向错误,神农之道才是他们应该走的道路。
他十分迫切的想要和神农眷者聂伤交流思想。
聂伤肚子里的货所剩不多,不敢再随意道出。便告诉他,只有通过了甲等班考试,才有资格得到自己亲自教导。
虬丁这样的学者,对此要求自然无话可说,每日苦学,水平很快就达标了。可惜考试还在半年后,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水平到底如何,只能继续苦读。
……
视察完祭所之后,聂伤又驱车前往都城县以北的牛山,爬上了一座山峰,到山顶来见鸹神。
鸹神喜欢高处,高处利于她飞行,要聂伤给她寻找合适的地方暂驻。聂伤就把她安顿到了这个隐秘的地方,并派人暗中守护、。
在鸹神藏身的洞口,聂伤遇到了刚从洞里出来的淤蟹部巫师皮虾,便问起淤蟹族的近况和他的来意。
淤蟹族曾与征夷大军并肩作战,立下了很大的功劳,深得聂伤信重。
聂伤对他们也十分照顾,把淤蟹一族安置到了巨野泽边,给予了他们很多安家物资,包括船只。
淤蟹族因为没了淤蟹和龙姑子神神力,不能再以养蟹为业,只好和其他渔民一样打渔。
可是他们虽然世代生活在沼泽里,不会造船操舟织网。尝试了一番之后,难以适应这样的生活,便重操旧业,开始在浅水泥滩搞水产养殖。养殖的不只有普通螃蟹,还有鱼虾螺蚌和菱角莲藕等食用植物。
因为才开始进行养殖,短时间内难有收获。
在聂伤的指点下,他们一族又大量采集芦苇、蒲草、菖蒲、香茅、荷叶等生活物资,运到内陆和各处居民交易。所获居然超过普通渔民,总算可以不用官府救助就能维持生存了。
生活安定下来以后,淤蟹族首领秃虾和其他五个勇士被内卫征召入伍,都成了内卫斥候。
秃虾还晋升为行动队长,封八品上尉,其他五人也都是中尉。六个人的军饷颇多,给族中减轻了不少压力。另外秃虾还得到了封地,淤蟹族所居之处,就是他的领地。
巫师皮虾却意外的没有进入祭所,而是被聂伤调到了工部做技术官员。还为他单独建了一个火药司,让他和几个淤蟹族人一起研究磷火。
皮虾起先很是不解,以为聂伤嫌他巫术低微,看不上他,异常沮丧。
聂伤专门叫他过来,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磷火的威力若是彻底发挥出来,远胜其他巫术。更重要的是,磷火未来肯定会变成一种手工之业,而非巫术,可以进行大规模制造,由工部管理更加合理。
他又向皮虾解释了一番官府官员和祭所巫师工作性质的不同。
皮虾听到官员拥有巨大权力,巫师只是个研究员而已,立刻就转忧为喜,欢欢喜喜的到工部报道去了。
“禀侯主,不是小臣要见呱神,而是呱神要找小臣问话。”
皮虾穿着齐整,恭恭敬敬的答道。
聂伤见他在荒山野外也穿着官袍,看出这货是个官迷,不禁有些好笑,问道:“呱神找你有何事?”
“她、她……”
皮虾挠着头,神色为难道:“她向我讨要水鬼旗。可水鬼旗是我族中至宝,我、我……”
聂伤眉头一皱,冷声问道:“她要水鬼旗做什么?”
皮虾刚要回答,就听洞内响起一个刺耳的叫声:“哇哇,你这凡人着实可恶!”
“哇,我堂堂呱神要你的东西是给你脸面,你竟敢,哇,竟敢向聂伤告状!哇,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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