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吞这次前来,没有再光a身子,不但穿上了衣服,还穿的很正式,一副商人贵族的模样。
不过衣服鞋帽都小了好几号。
华贵的青袍紧绷在身上,眼看就要撑破了,头戴的镶玉卷檐冠跟个酒杯一样顶在头上,牛皮靴子露出了尖利的指甲,还踩塌了鞋跟。整个形象非但不像人,反而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个妖怪。
“……”
聂伤不禁哑然,又见他好像浑身发痒一样不停缩颈挠背,心中好笑道:“你个水里游的鱼人,穿什么衣服?呵呵,刚上岸才换上的吧。”
“聂侯,有礼了。”
浑吞学着凡人模样跪坐着,端端正正的拱手施礼道:“聂侯助河神府捕获胡天,河伯十分高兴,特命我来致谢。”
他说完,见聂伤盯着自己身上衣服看,抬起双臂苦笑道:“我也不想穿成这样,可自从上次……上次赤a身a果体入营,被凡人军士鄙视,我才知道自己不着衣装是失礼之行。”
“我自己出丑倒也罢了,但毕竟代表河伯和河神府而来,不能让人耻笑。所以这次特意弄来这套衣装穿了。我从没穿过衣服,一下套了在身上,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呵呵,举止丑怪,聂侯莫要见笑。”
“浑吞戍长是贵族,自然要穿着衣服才能彰显地位。”
聂伤打量着他,微笑道:“就是这套衣服不合身,太小了些,显不出戍长的高大威猛。我军中有裁缝匠人,戍长若是不急,等上一两个时辰,他们就能为你赶制出几套合适衣装。”
“哦,是吗?”
浑吞心动了,装模作样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也等不得。”
聂伤哈哈笑道:“戍长以后若还想和岸上凡人交往,免不了要穿衣服。你是继续光身子呢,还是穿着这身窄小的丑衣?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免了以后的麻烦,有什么等不得的。”
浑吞借着梯子下来,释然道:“那就麻烦聂侯了,我就在此等到天明。”
二人寒暄完毕,聂伤以为对方要讨应龙之卵,谁想浑吞又问起了人国间的战事和天下形势。
聂伤详细解说了,浑吞认真听完,问道:“敢问聂侯,你真的认为世子受能成为新商帝?”
“当然能!”
聂伤用力一挥手,断然道:“我数次得神农托梦,皆言世子受乃天命商帝也,命我助其登上帝位。所以我才敢压上所有身家,孤注一掷拥护之!”
浑吞神色犹疑的思索了一会,又问道:“世子受为人如何?比之上甲微和商汤,对待吾等妖众态度如何?”
“这货在打什么主意?也想受封吗?”
聂伤听出了他话外之意,还是不解他的目的,心道:“他是水族,得凡人之封,难道还能搬到陆地上来?”
不过又想到浑吞一直向往凡人文明,或许真的想融入凡人之中。
心中有了定计,便道:“世子受胸怀广阔,最能容人,亦能用人,对待妖众也不歧视。不能助之者,也不怨恨,得其所用者,功赏器重等同凡人,绝不另眼相待。”
浑吞面上露出喜色,不再掩饰,直接说道:“此番我等河妖助聂侯渡河,算不算是一件大功?世子受会不会封赏我等?”
“哼哼,果真想求人国之功名利禄。”
聂伤心中暗笑,皱眉看着他道:“想封当然能封,我替你在世子面前提一句,商之爵位就能封到你的头上。”
“但你是水族,封爵对你也只是名誉而已,没有多少实利,还不如多帮助河边渔民,得他们供奉为好。而且你还是河神府领主,此事河伯同意了吗?”
“河神府……”
浑吞迟疑了一下,神情萧索的说道:“吾主年老,心神枯槁,不想理事。他这些年一直在沉睡,只有遇到强大外敌,还有内部冲突剧烈时,才会醒来一时半刻。其他时间,大河上下全都由我们这些领主随意而为。”
“这次抓住胡天之后,吾主从胡天口中得到了一些关于长噫的消息。便道:他预感自己和长噫这一世的纠葛,不久就会有个了断,他的寿命也会终结,所以命我们做好准备,各奔前程。”
浑吞沉默了一会,低头说道:“我们这些河神府领主听到此言,心中大乱。”
“大家本是同属,以前虽然矛盾甚多,但在河神统御下,勉强能和平相处。河神去了之后,定会争夺地盘,打生打死,再也无一丝情义,河中将大乱。”
他抬起头看着聂伤,说道:“我和其他领主不同,我本不是大河之水族,而是生于东海之海妖。”
“我在幼年被凡人渔民捕获,垂垂旱死时,一凡人贵族见我血脉奇异,便买了来,养在家中院池里为宠,前后共历四代主人。”
“还真是一条鲨鱼妖!”
聂伤着他的满嘴利齿,心里思忖道:“不过鲨鱼好像没有鳞片,而且作为一条咸水鱼,他能在淡水里生存吗?哦,它不是凡种,应该有这个适应力,长鳞也不是不能理解。”
浑吞继续说道:“几代主人和家人知我智慧高,常与我对话戏耍。天长日久,我亦学到了许多凡人之识,性子更像凡人,而非水族。”
“百余年后,主人一家被敌国屠灭,院池荒废,我在池中艰难求生。后逢暴雨,河水决堤淹至池中,我才得逃入大河,最终成长为一河妖。”
聂伤神情不变,摸着胡子暗道:“怪不得他言谈举止像个凡人,原来是凡人饲养的宠物啊!”
浑吞全然没有看出他心中所想,微笑道:“因为与凡人接触的多,我一生喜凡人之生活,也乐与凡人接触。无奈我相貌狰狞,经常吓到凡人,所以渐渐就不露面了。”
“如今河伯将逝,大河失序,其他领主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我却无此兴趣。”
他偏着头发了会怔,又对聂伤拱手,诚恳的说道:“聂侯,我想做一凡人!”
“……”
聂伤听的无语了,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思,可你一水族,怎么做凡人呢?”
浑吞对此也心知肚明,急忙解释道:“我想求世子受封我为商国之桑鸡渡领主,我愿意与此处凡人共同生活,毕生庇护此地凡人。”
聂伤道:“这个容易,我不是说了吗,可以替你向世子受求封。”
浑吞摇头道:“光封了可不行。”
“凡人畏惧敌视于我,不愿接近我,也不听我号令,更不会供奉我,甚至还会暗中谋害我。所以,我想让陆上人国助我维护权威,巩固权力。待领地凡人熟悉我之后,我这个领主才可以当下去。”
“是这样啊!”
聂伤了然,笑道:“戍长请安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让你心想事成!”
“多谢聂侯!”
浑吞喜不自胜,忙伏拜施礼。
意外之言谈完了,总算提到了应龙之卵。
聂伤抱着侥幸心理说道:“既然河伯将逝,应龙之卵他也用不着了吧?不如送给我吧,我有大用。”
浑吞为难道:“吾主虽万念俱灰,但心中唯一执念就是长噫,应龙之卵能滋养长噫之残魂,吾主绝不会放弃。聂侯,你还是打消这个心思吧,吾主虽然温和,但得不到此物,也会暴怒的。”
“哈哈哈,我说笑呢。”
聂伤敷衍过去,招手唤来侍从,问道:“找过歇巫了吗?”
侍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聂伤眉头一皱,对浑吞道:“我那巫师不舍龙卵,戍长稍待,我今晚一定取来给你。”
他安抚住浑吞,来到巫师歇帐中,就见巫师歇和刘芒两个围着龙卵一动不动的发呆,不知在做什么。
“二位,不要再拖了,把应龙之卵给河伯使者吧。”
聂伤不悦的说道:“不要怪我没给你们时间,是你们自己说最多五天的。宝物重要,但信誉更重要,我们不能失信于人。”
“侯主,再、再等一会!”
巫师歇转过头来,满头大汗的说道:“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刘芒也擦着汗,紧张的说道:“正是关键时刻,聂侯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聂伤好奇的凑了过去一看,就见那条荒古蛭附在应龙之卵上。小半个身子已经钻了进去,肚子一鼓一鼓的,好似在用力吸吮,但又吸不出来的样子。
“沁血蛭吸不动吗?”
他看了一会,指着水蛭问道。
巫师歇没有动弹,眼睛紧盯着水蛭说道:“龙卵里的一道残魂被激活了,很可能就是鲧之残魂。它抵抗的十分激烈,不让荒古蛭吸走应龙精血。”
“啊,鲧之魂竟然还在!”
聂伤大吃一惊,心中感触颇为复杂,忙道:“鲧乃我人族英雄,其魂壮烈,你们不要伤到它。”
巫师歇笑道:“它躲在龙卵里,除非毁灭龙卵,否则想伤也伤不到。侯主放心,我们尝试了多种办法,终于将之催眠了。嘿嘿,现在终于可以提取精血了。”
聂伤不忍道:“那他怎么办?”
巫师歇摊手道:“我们也不知该怎么办。不过此残魂只要待在龙卵里,就不会泯灭。反正要把龙卵交给河伯,就让河伯去头疼吧。”
“嗯,也对。”
聂伤思忖道:“河伯性子仁厚,与鲧也是旧识,应该做不出毁灭鲧之残魂的残忍之举,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处置办法。”
便不再多问,退到在一旁静待。
荒古蛭表现的十分饥渴,身子快速扭动,动作快而有力,不像行动迟缓的的水蛭,更像一只皮皮虾。
片刻之后,就听‘咕’地一声轻响,荒古蛭一下安静了。只见它背上的两条白线一下变得赤红,迅速由头部延伸到全身,整个身体也开始慢慢泛红。
“成了!”
巫师歇和刘芒对视一眼,都兴奋的轻呼起来。
聂伤瞅着刘芒,心疑道:“这老家伙不是不愿意送走应龙之卵吗,怎么又改变了态度?”
正疑惑时,就听刘芒开怀笑道:“歇巫,既然事成,你答应的劣等龙血可以给我了吧?”
巫师歇笑容一滞,扭头看了眼聂伤,牵强笑道:“答应下来的东西,自然会给芒巫,事后我就给你。我还有机密之事要和侯主谈,芒巫可否避让一下?”
“呵呵,正好几天没合眼了,我去睡觉了。”
刘芒也不多问,扭了扭腰,告辞出门去了。
聂伤看着二人的可疑举动,疑惑道:“歇巫,你在搞什么?”
巫师歇露出愁容道:“是这样的。”
“之前侯主让我想尽办法挽留刘芒,可那老家伙呆了两日就坚持要走。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对他说,只要他愿意帮我,我就把残留的劣等龙血给他。”
“那劣等龙血,就是把应龙之血提炼出来之后所剩的土龙精血,但也不是废血,还有土龙血脉,可以用来培育异种蛇蜥。老家伙听了,这才答应留下来。这不,刚才问我讨要土龙精血呢。”
聂伤听的有些糊涂,道:“应龙精血不就是土龙精血吗?”
“不是。”
巫师歇解释道:“二者虽然相融,但不是同一种东西。”
“土龙血液提炼出土龙精血后,剩下的都是凡血,土龙精血再提炼出应龙之血,所剩却还是土龙精血。”
“血脉越是不凡,数量就越少,大量的劣等血脉里含有极少量的优良血脉。提取了优良血脉之后,劣等血脉虽然受影响,但本质不变。侯主可能明白?”
聂伤当然能听明白,心中总结道:“其实就是不同层级的特殊基因相互融合、影响。”
“在土龙身上,应龙基因等级最高,然后是土龙自己的特殊基因,再后是蛇蜥基因。几种基因共同作用,最终产生了土龙这种怪物。”
“土龙精血里的应龙基因被提取了,但土龙基因还在。土龙基因对生物体的异化能力虽然远不如应龙基因,但作用在凡兽身上,也足够它们产生变异了。所以刘芒才重视此物。”
他对此等劣等血脉不甚在意,随口说道:“那你就给他吧。”
巫师歇认真问道:“侯主不担心他利用土龙精血再培育出巨型蜥怪来?”
聂伤笑道:“他想育多少蜥怪随他便,我们打完仗就走了,由此产生的后果,韦国人自己承担。”
“我还担心侯主怪我自作主张呢。呵呵,那就给他吧”
巫师歇松了口气,转过身继续观察荒古蛭吸血。
二人等了一会,只见荒古蛭的肚子慢慢变大,涨到手指那么大时,忽然脱落下来。
“哈哈,大功告成!”
巫师歇欢呼一声,抓起夹子就去夹荒古蛭。
“啊嗷!”
龙卵内突然传出一声嚎叫,声音大的就像一个人在身边大喊。
巫师歇吓了一个哆嗦,夹子一下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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