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侯,眼前这奇景,难道不是你心中所想吗?”
翠衣少女移步到光晕阵中,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掌托住一颗光点,轻笑道:“是你想的怪异,为何要笑我呢?”
“……”
聂伤表情呆滞,嘴巴微张,一脸懵逼之色,心中疯狂吐槽:“这尼玛就是河伯?堂堂大河之神,竟然心理取向不正常!喂,拜托,你是个上万岁的糟老头子了,扮什么花季少女,我都快吐了!”
“诶,不对啊,他还娶了长噫为妻,难道为了某种目的假成婚?嗯,非常有可能。鲧和长噫眉来眼去,他头顶可能都长草了都没啥反应,一定只是关系亲密的‘姐妹’!”
“等等,姐妹?哦,我明白了,说不定是真是姐妹!”
他紧盯着那少女,眼神闪烁着,心中大叫道:“河伯根本就是个雌性!又或者雄雌同体!我从一开始就想差了,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是个雄性!”
“嗯,绝对是雌雄同体,性别能够随意转换,不然不会表现这么正常,没有一丝人妖的矫揉作态。”
“聂侯,你在想什么?”
少女见聂伤眼睛放光,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打量着自己,脸顿时沉了下来,怒道:“我从你身上闻到了猥a亵之气。”
她拂袖转身,冷哼的道:“男人果然都是好色之徒,见到美色就满心龌龊。聂伤,我听了你的事迹,以为你是凡人中的英雄人物,没想到竟然是个猥琐小人。哼,你太让我失望了,早知道就不来见你了。”
“啊?”
聂伤猛然醒悟,暗暗痛骂自己:“人家什么性取向,什么性别,管你什么事?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行不行?”
他急忙挺直身子,一脸正经的躬身施礼道:“聂伤见过河神。”
“河神误会了,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形象是一位少女,还以为会是位苍老长者呢。一见之下,震惊又疑惑,以致失态。后辈无知,望河神谅解。”
少女见他神情诚挚,又感应了一下,再没感应到负面气息,脸色转变过来。
她没有接聂伤的话,望着满天光点和来往的人影,说道:“这是你真实经历过的场景吗?竟然如此壮美,世间难道真有这样的地方?”
聂伤也扭头看着光点组成的大都市,微笑道:“此乃世界之未来也,是由凡人创造的辉煌文明,的确壮美。”
“未来之世界?”
少女一脸惊讶的看着他,问道:“此世界,为何如此光芒璀璨?”
聂伤道:“在那个时代,凡人用自己的智慧改变了整个世界,使长夜明如昼,大厦通天,地上地下有长车如龙,空中飞舟往来如织。凡人可以上天入地,甚至飞到月亮和荧惑之星上安家生活。呵呵,不止壮美,还壮阔呢。”
“还能飞到月亮上去,那是最古老的天神一直渴望的事情啊!”
少女惊的杏眼圆睁,一脸憧憬,缓缓回过神来,又问道:“未来世界之景,聂侯是如何看到的?还是你到过那个世界?”
聂伤道:“我曾借神农相助,魂游未来之世二十八年之久,一年半前才从梦中醒来。梦中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未来世界万事万物之合理,让我深信不疑。”
少女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那个凡人创造的世界里,神灵在做什么?”
聂伤笑道:“神灵吗?呵呵,未来之世凡人皆是神灵。你们这些神灵,早就消亡了,只存在于后人的记忆之中,被塑造成各种凡人之态,摆在家里当成祖先一样供奉。”
“不过还诞生了一些新神,是凡人虚构出来的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之神。他们从来没存在过,只是某种精神象征,与真正的神灵很不一样。”
少女露出些许欣慰之色,轻轻点头道:“神灵也会消亡,我对此甚感忧伤。本以为死后万事俱消,会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就像无数远古之神被今人遗忘一样,谁想还能被凡人纪念供奉。呵呵,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对聂伤绽颜一笑,伸手请道:“聂侯,请坐。我很想与你畅谈一番,听听你讲述未来之事,还有对今世之看法。”
“多谢。”
聂伤一拱手,走到五彩席子上端坐了下来。
少女也款款坐下,不过却没有坐到他对面,而是坐在了对面案几的右侧。聂伤眉毛微挑,以为还是雌雄同体之故,当做没有看见。
他看了看面前的一堆什物,笑道:“今世就用今世器物吧,看着古怪。”
“聂侯心念已去,我也快要维持不住幻象了,就都撤去吧。”
少女一抬手,就像一阵清风吹过,把光点、人影和夜色统统吹走,只留下雪花。
聂伤只觉眼前一亮,很快回到了现实,他们正坐在一座简陋的草棚里。
半旧的苇席,树根制成的案几,还有两瓶酒和用大蚌盛放的茨菇蒲根莲子等零食。
景物变了,少女还是那个少女,在光亮下显得更加明丽,不过身周散发的朦胧光晕,一看就知是个幻象。
少女似乎不喜阳光,坐在避光的角落里,神色有点紧张的问道:“请问聂侯,后世之人记得我吗?”
聂伤笑道:“河伯大名,后世之人哪里敢忘。呵呵,只要大河还在,河伯永远也不会被遗忘。”
少女幽幽一笑,摇头道:“河伯自然有人记得,我是问,还有没有人记得,曾经有过一位叫做长噫的大河之神?”
“啊!哦,你是……是……”
聂伤这才反应过来,惊愕的叫道:“你是长噫。”
“嗯。”
少女轻轻点头。
聂伤疑道:“前辈,你不是已经……”
少女笑道:“我虽然已死,但残魂还在。在河伯几百年的呵护下,现在已经可以与人交流了,只是无法独自存在,还丧失了一部分重要记忆。”
“原来如此。”
聂伤恍然,不由暗嘲自己心思太多,竟然想到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去了,把人家一个清纯女神想象成了变态。
他急忙致歉道:“伤不知是河神长噫当面,把你认成了河伯,实在惭愧。”
长噫微笑道:“不怪你,我也没有提示于你。呵呵,聂侯知道我,想必有很多世人还记得我吧?”
“除了河神府一群妖怪,已经没人知道长噫这个名字了。”
聂伤心中感慨,不想看到她伤感,便道:“河伯也叫长夷,与你之名相似,普通凡人皆知河伯叫长夷,亦即你之名也。”
长噫很是失望,自语道:“如此也罢。”
聂伤问道:“前辈为何如此在意是否被人记住呢?不过虚名而已,活在当下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长噫叹道:“你有所不知,神灵最怕的,不是衰弱消亡,而是在这个世界没有留下痕迹。一些年轻神灵都不晓得这一点,只有年老或临死前才能悟到。”
聂伤不解道:“神魂已逝,留不留下痕迹又能如何?”
长噫道:“因为,每个神灵痕迹的消逝,都是一段血脉的终结。”
“神灵血脉的求生欲望很强,它们沉眠在生灵血液中,希望自己能被后人记住,渴望有朝一日能被再次复活。如果被彻底忘却的话,后人就不会再探究这条血脉,不知道血脉的神奇,也不会挖掘血脉之力,时间一久,它就永远消失了。”
“我虽是长噫,其实也只是这条血脉的一个阶段而已,其上还有许多生灵一代代的延续着这条血脉。如果我的痕迹消逝了,我和之前无数个我,就到此为止了。”
聂伤还是首次听到这种理论,直觉其中可能蕴含着巨量的信息,对破解神灵之血的秘密非常关键,只是短时间内理不清楚,便牢牢记在心里。
“血脉不是能广泛散播吗?”
他提出了疑问:“很多特异生灵的血脉源头都是一样的,为何说一条血脉断了,就不能再延续下去?”
长噫低头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属于神灵的时代很快就要终结了,不论神灵还是异血妖兽,都会在不久的将来迅速消亡,其血脉神奇之认知,以及激发利用之法也将很快遗失殆尽。”
“神灵都会被后人遗忘,身负异血的生灵更不可能被人记住。而且普通生灵体内异血力量弱小,很容易消散,只有神灵之血才能经得起无数岁月的磨砺,在不知多少代生灵之后被再次唤醒。”
聂伤用心听着,问道:“神灵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虽然如今式微,继续延续数千年也不是很难吧?前辈为何说神灵快要消逝呢?”
“此事你最好不要知道。”
长噫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郑重说道:“这几十年间会有大事发生,你千万不要卷入其中,否则,哪怕神农亲临,也庇护不了你。”
“什么大事?”
聂伤眉头一皱,心中苦笑道:“我也不想卷入啊,这种事情身不由己的。多谢你的提醒,不过作为穿越者,我躲不过去,肯定会在风暴中心。”
他还想细问,见长噫不愿再说,便拿起酒杯,笑道:“前辈让浑吞唤我来,所为何事?”
长噫微笑道:“不是我要见你,是河伯要见你。”
聂伤看了看周围,疑道:“河伯?他在哪里?”
长噫一抬手,酒瓶凭空飞了起来,为他斟了一杯酒,说道:“聂侯稍安勿躁,河伯沉睡太久,完全醒来需要一些时间。你先吃酒稍待,他应该很快就到了。”
正说着,就听草棚外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同时伴随着很大的蒲草窸窣声。
长噫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笑道:“河伯来了。“
聂伤急忙看去,只见四尺宽的窄道里好像走来一头大象,把周边蒲草都刮的摇晃起来。
随着晃动越来越近,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身影是直立的人形,身高一丈,腰肩宽度也是一丈,一个笆斗大的脑袋,两条柱子般的粗腿,体型竟然是正方形的!
相貌更是奇特,长的和西游记里的东海龙王一个样,鹤顶牛鼻狮须,嘴巴比簸箕还大,头顶还有两支鹿茸似的短角。
身上到处沾着黑泥,披着湿漉漉的水草做衣服。露在外面的皮肤斑斑点点,有的地方黝黑光亮、质地坚韧似骈砥,有的地方又苍白柔嫩。
两只手像地狱男爵的一般粗大,根根指头比黄瓜还粗,左手拎着一条铜链,右手抱着应龙之卵,神色木楞的看向聂伤。
“我擦,这……不会是头龙血河马精吧?”
聂伤被河伯的尊容惊住了,很是怀疑中国古代到底有没有河马。
“小癸,你总算到了,聂侯等你良久了。”
长噫打量着那疑似河马精,埋怨道:“出来会客,怎么还是这幅邋遢模样?也不收拾一下,用个形象体面的幻象也比这样好。”
“小、小癸?”
聂伤嘴角抽动了几下,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吼吼吼。”
河马精的声音如闷钟一样笑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说道:“你没提醒我,我也没注意到,直接就来了。吼吼,以幻象见贵客,很不礼貌,就这样吧,相信聂侯不会见怪的。”
长噫无奈的摇摇头,对聂伤说道:“那就是河伯小癸,他一向都马虎,聂侯莫要嫌他。”
“不敢不敢!”
聂伤忙站了起来,拱手施礼道:“河伯当面,后辈聂伤有礼了。”
河伯看了看他,点点头道:“聂侯气质阳刚,气息如暖阳,一定是位勇烈仁厚的正人君子,我没有看错人。”
他迈开象腿走了过来,随着铜链哗哗作响,聂伤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只白鹅。那白鹅体型巨大,没有双翅,脖子系着铜链,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
“这是胡天。”
河伯见聂伤看着白鹅,用力拽了一下铜链,把白鹅拉到前面来,喝道:“你老实待着。”
说着就把白鹅栓到草棚柱子上,自己勉强挤进了草棚,对长噫笑道:“阿咦,你做正座上吧,我身子榔槺,坐在门口宽敞。”
长噫嗔道:“你是主人,该坐正座,不然是对客人失礼。”
“吼吼,那好吧。”
河伯傻笑一声,挪到案后坐好,盯着聂伤看了一会,表情渐渐严肃起来,道:“吾以真身来见聂侯,特表吾之诚意。”
聂伤恭谨说道:“河伯有话请将。”
河伯说道:“我听浑吞说,聂侯为人古道热肠,极重信诺,还机敏智慧,是个可靠之人。所以,想拜托聂侯帮我办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