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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门开始,一直到上了车,柴曼娜都没有说话。
黎洪哲心里忐忑极了,几次想要开口,话到了嘴边,却失去了勇气。
远处有人在放烟花,红的,绿的,蓝的,在夜空中绚烂地绽开,随即消失不见。
菓菓透过前挡风玻璃,目不转睛地望着天边,瞳孔里闪过一道道彩光。
黎洪哲刚刚发动汽车,柴曼娜拦住他:“等下,等烟花放完了再走。”
不过两分钟,天空重新归于沉寂,菓菓不开心地扭来扭去:“花花。”
“前面还有呢。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吗?”
“不要!”
柴曼娜亲了亲她的侧脸:“小宝贝,你坐在妈妈怀里不安全。爸爸要是来个急刹车,很容易撞到你的头。”
黎洪哲立刻保证:“我开慢点儿。再说这会儿路上也没车了。”
“行吧。”
汽车稳稳地行驶着,一路上又遇到了好几波烟花,菓菓开心地手舞足蹈。
柴曼娜笑着逗她:“你这也算是明白过年怎么回事了。”
菓菓回过头:“年?”
“对呀,过年。我们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就是过年了。不管距离有多远,只要能回家,都会往家里赶的。”
黎洪哲笑笑:“那可未必。以前我有两年都没回来过。”
“你别打岔行吗?”
伴着柴曼娜讲故事的声音,汽车向着陈竹月家驶去。
路过小区前面最后一个十字路口,黎洪哲突然靠边停了车,柴曼娜很纳闷:“怎么?”
“你看那边,是不是你妈?”
柴曼娜扭头一看,还真是陈竹月。
下了车,柴曼娜提高声音喊了一嗓子:“妈!”
蹲在地上烧纸的陈竹月,抬起头看见柴曼娜,招呼道:“刚刚好,过来给你爸送钱。”
去年除夕,因为菓菓年纪太小,陈竹月怕外面的鞭炮声吓到她,自己一个人出来烧的纸。
柴曼娜还以为今年赶不上了,没想到正好遇见。
把菓菓交给黎洪哲,让他注意点儿风向,小心菓菓被烟熏到。
柴曼娜走到陈竹月身边蹲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沓纸钱,撕开中间的纸条,抖散了,轻轻盖在火堆上。
陈竹月像以前一样絮絮叨叨,跟老柴说了说最近的生活,翻来覆去,也还是那么几句话。
柴曼娜安静地听着,脑子里却想起了黎洪哲开玩笑的话,说地府里肯定通货膨胀的厉害。
粗粗一算,每年至少得给老柴送四次钱。
清明节,老柴生日,寒衣节,除夕,再加上自己想念他,还会去公墓看看他。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地府,老柴在下面的日子,应该挺滋润的。
至少不必再像活着的时候,拼命挣钱,搭上了健康。
最后一沓纸钱,无声地化作了灰烬,老柴这边结束了。
陈竹月拿起粉笔,重新画了一个留着缺口的圆圈,打开另外一个塑料袋,给自己的父母送钱。
黎洪哲抱着菓菓站在不远处,心里对陈竹月这种行为,其实挺不认同的。
他本来就是个无神论者,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来世,好好过完这一辈子才是正事。
不过他也没有傻到,非要跟大家对着干。
既然大家都信这一套,做做样子也没什么。
半个小时之后,所有的纸钱都烧的干干净净,柴曼娜伸手扶着陈竹月站起来:“回家吧。”
“回家,我给你们煮饺子吃。”
柴曼娜心想自己真是聪明,不然陈竹月的饺子,哪里吃得下。
进了家门,脱外套,换鞋洗手,打开电视,听着里面热闹的声音,等着陈竹月煮饺子。
认真想一想,其实每家的饺子都包的不太一样。
陈竹月亲手包的饺子,皮薄个大,肉多菜少,三十多个就得一斤重。
柴曼娜曾经好几次提起来,让她把饺子包小一点儿,要不然没吃几个就饱了。
可陈竹月几十年的习惯,哪是随便说说就能改的?
按照往常的食量,陈竹月顶多吃十五个饺子,就已经撑了。
而柴曼娜,死活都得吃三十个。
今天不行了,柴曼娜已经在爷爷家和婆婆家分别吃了一顿,顶多再吃十个,不然得撑死。
可柴曼娜怕陈竹月不高兴,也没敢跟她说,只能去跟黎洪哲嘟囔,希望他能超水平发挥一次,多吃几个。
黎洪哲在吃这种事情上,一向没什么战斗力,听见柴曼娜的要求,也只能表示尽力而为。
等到饺子上了桌,柴曼娜才发现,这数量,明显比往年少得多。
陈竹月拿了筷子和碗,一边摆放一边说道:“想着你们都吃过了,就少下了几个。”
柴曼娜心里酸酸的,唉,陈竹月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
黎洪哲可没那么细腻的心思,他只知道自己不用吃那么多了。
倒是菓菓,重新对饺子产生了兴趣,吃了两个完整的饺子,又吃了一个饺子皮。
剩下的那个饺子馅,进了柴曼娜的肚子。
柴曼娜一边吃一边嫌弃地说菓菓:“要是早知道你喜欢吃饺子皮,那直接给你煮皮就完了,还省的包呢。”
菓菓琢磨了一下,用疑问的语气说道:“包子?”
“不是包子,是饺子皮。”
菓菓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转头看着陈竹月伸出小手:“闹闹,抱抱。”
陈竹月连忙放下筷子要去抱她,被柴曼娜拦住:“你先吃饭,别管她。”
“你吃你的,完了换我。”
陈竹月把菓菓从餐椅里抱出来,两人来到沙发边,正好电视上正在播放歌舞表演,菓菓开心地扭动起来。
柴曼娜吃光了碗里的几个饺子,瞥了一眼沙发,见陈竹月的注意力没在这边,压低声音对着黎洪哲:“我差不多了,你加油啊。”
黎洪哲也吃的差不多了,可他不敢拒绝柴曼娜的要求,只能咬牙准备再吃两个。
陈竹月就像是有顺风耳一样,高声提醒:“洪哲,吃不下就别吃了。”
黎洪哲顺势放下了筷子,赶紧抽纸擦了嘴,走到沙发那边伸手:“妈,我抱着。”
柴曼娜慢条斯理地擦了嘴,过去坐在黎洪哲身边,看了几眼电视,摇摇头:“年年都说晚会没意思,年年都得看。”
“这也是一种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