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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下去,我有脚有腿,也没患什么疾,会走路。”
雨打湿了婉清的一席乌发,她探手拂开,露出一双无波的眼眸。
“你会死的,你不怕吗?”
他未低头,眼神目视着前方,他说着,语着。
雨大,所以雨声也很大,大得快要盖过威尔.金的声音。
“怕吗?我不知道我究竟怕什么,这儿条命丢了也就丢了,我是不怕的。”
“你说我怕什么,你说,是你护得住我,还是那把枪护得住我呢,金公子?”
婉清揽着威尔.金的脖颈,能感受到他脖颈处因为寒冷泛起的小疙瘩。
“我也怕啊,怕失去,失去不该失去的...”
风声与雨声混杂在一起,像极了此时婉清的呜咽声。
威尔.金没有回答。
他未说一句安慰话。
“你们这些人上人究竟将人命视作什么?草芥?微尘?”
“不是的。”
威尔.金垂下头,四目对上,互相望着。
“不是的,你不是的。”
他吻了下去,如一个传统老旧的英国绅士,长久的吻着。
婉清没有拒绝,她抱住了威尔.金的头,向他索吻着。
雨大,两人已经被彻彻底底地淋湿透了。
街上无其余人,原本的那群追上来的仆从也见不到了踪迹。
“你爱我吗?”
雨水淋湿了婉清的面,瞧不见那是泪水还是雨水。
“爱。”
“但是,你愿意等我去做完一件事吗?”
威尔.金很认真地说着。
“到了,我也该是回去了。”
婉清瞧见了翠腴楼的飞檐一角,是啊,到了。
“回去换一身衣服,不要凉了。”
威尔.金温和地提醒着,眉眼中尽是温和。
“你也回去换身衣服吧。”
两人似乎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般,彼此有了分说不出的默契。
威尔.金转身离去时,婉清拉住了他,吻在了他的唇上,隐约感受到了他的短短胡渣,以及他身上那股清淡的气息。
“等下,我进去给你拿伞。”
婉清跑了进去,拿出了一把伞递到了威尔.金的手中。
“拿着。”
“再见。”
......
“再见,等我。”
“等你。”
两人,片语,不多说,似乎大家都已经懂了,懂了其中的话。
男人说等他是最大的谎言,可女人心甘情愿地等。
威尔.金走了,她也没送,手中空空的,只有他留下的承诺。
她踏进了翠腴楼中,回到了自个儿的房里。
他回到了洋人的地界儿上去,回到了几个儿的弄堂里。
似乎每个儿又回归到了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职,没有任何的交集。
......
......
“公子,蔡小姐给您送来了婚帖的模子。”
“嗯,我知道了,你放在那吧。”
水汽氤氲缭绕中浮现一个修长的身影,威尔.金着了身金色绢袍,擦拭着洗净的头发。
若有人在这房中,可见得他欣长的轮廓。
“出来吧,不用躲在帘幕后边了。”
“还是公子眼力见儿好呢。”
一人从幕后走了出来,是此前站立在那洋老头身后的翻译男子。
“你来干什么?”
“老爷子不放心公子,所以派我来照拂公子的日常起居,且听说蔡家那个小姐将婚帖的模子发了过来,老爷想瞧瞧,不知公子...”
“拿去吧,我看了也做不了主,你们拿去商量,商量好了给我说一声就好。”
威尔.金将婚帖扔到了那人面前。
“多谢少爷了,少爷刚刚回来,老爷说让少爷好好休息,那我便就不打扰少爷您休息了。”
那人低矮着身,缓缓退出了威尔.金的房里。
“我究竟算个什么?傀儡罢。”
威尔.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握着,握着,捏碎了玻璃酒杯。
“还能感觉到疼。”
他看着手中的玻璃渣,刺入了皮肉,血液粘稠,嘀嗒嘀嗒落向地面。
天上的云肉眼可见的移动着,雨渐渐的小了,大概这场暴雨挪移到了别处去。
威尔.金望着窗外。
那花白头发的洋老头也望着窗外。
“中国的天气真是难得猜中,早晨起来时还可以看见那透出云层的日光,到了中午又下起了暴雨来。”
“你说,米尔斯,像不像这中国人狡诈的心理呢?”
老头好似自言自语着。
他摸了摸怀中的橘色大猫,“米尔斯你说是不是如我所说的呢?”
“喵!”
老头怀中的橘猫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着老头的提问。
“你哥哥他想要做其他的事情了呢,可是那样便会违背我们原本定下的计划,这样不好。”
他将猫毛捋了捋,让其更加的顺滑些。
“他还只是个孩子,必须要我教他如何做,他才不会犯出其他事情来,这样有利于他以后的处事。”
猫从老头的怀中跃了下去,挪着步子到了它自个儿的“屋子”前。
“还是你乖些呢,不像你不听话的哥哥。”
橘猫前脚迈进了“屋子”,屋外传出了另一声的猫叫。
橘猫跑到了窗前,跳出了窗外,不过还在老头的视线之中。
老头看见了立在屋檐上的两只猫,它们互相嗅着对方身上的气味。
“连你也不听话了呢,这样不好。”
老头面上越发的狰狞可怖。
“你们不许有自己的想法!”
他先是用汉语说了一遍,尔后又用洋语重复了一遍。
“砰!”
他开了一枪,打中了屋瓦,未曾打中两只猫。
两只猫跳将而起,不过由于雨打湿了它们的毛发,所以未看见猫毛炸起的模样。
两只猫逃了,一只前,一只后,朝着同一个方向逃去。
“老了,连只猫也打不中了。”
“老爷,您要的婚帖我拿到了。”
“嗯,好的。”
老头拿起了拐杖,朝着那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依照你们中国人的惯例,这结婚该准备些什么。”
洋老头接过了那喜庆颜色的帖子,未打开瞧上一瞧,只是坐在凳上,和蔼笑着问道。
“说繁了,便就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尽,说简单些,便是一人,两夫妻,三五嫁妆。”
“一人是谁?”
老头问着。
“便是媒婆,这...”
“嗯,我知道了,你照着这些下去办吧。”
老头打断了那人的话,将他赶出了房去。
“先看着,线还在我的手里,他也挣脱不了。”
老头将拐杖提了起来,恢复了正常的走路姿势。
“这天也是适合睡觉。”
他躺在床上,不过睁着一双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