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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到那街上,放眼瞧去,连个活人烟儿都瞧不上半个来。
这灼灼的风,将地面儿干脆的梧桐叶从西边儿街角,吹到了东边儿巷口,最后堆积在那长霉发黑的一屋檐下,方才止住了朝前继续冲下去的劲儿。
这附近没往来闲人,倒也如了玉凤她们三人的意,省得她们三个抱着那鹤羡东拐进一条巷子,西窜进了一道窄缝的。
她们是偷偷溜出来的,肯定怕被人瞧见了,尤其是与那尖嘴老妇打过交道的人儿。
若是她们被人报给了那恶婆子,让那毒妇记在了心里,责骂也还好,扣钱倒也罢,她们最怕的,还是那不饶人的木条子。
未受过那木条子的,定然是不晓得那威力劲儿,可受过的人,怕一辈子也消不掉烙在你心尖尖儿上,让你每每想到,身儿便泛起一股冷颤来的木条子。
“赶紧些,莫要再东瞧西望,若姆妈清点人儿时我们不在,可就真躲不过,必受那一顿毒打!”
艾青催促着另两人加快些步伐,免得等会儿迟了回去,被那尖嘴老妇发现她们三个偷偷溜了出来。
玉凤方才抱了鹤羡儿没一会儿,便说着双臂酸软,使不上劲儿来,将那小子递给了婉清。
“瞧你平日伺候那些儿个大爷,怎不见你呼喊半句儿劳累来,今儿刚从翠腴楼抱着小羡子出了门,你便说累了,怕是在那床上伺候得累了吧!”
艾青将鹤羡从婉清怀中抱了过来,留着那两疯婆子样儿的婉清与那玉凤继续插科打诨儿。
三人裹着足,速度虽较往常快上几分,却也及不上那俗常男子的正常步伐,走了约莫半个钟头,才到那贩市。
“这儿的人也少了许多,莫非都躺在家中大睡不成?”
“大睡?怕无人赶的上您玉凤姑娘一日躺床上的时间儿吧。”
“我躺得久,您这婉清大头牌也不差,不过您随的,可是些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喽!”
这婉清与玉凤两女子一见着了面儿,好似那针尖尖儿对上了那麦芒,你一言,我一嘴,谁都不肯挪让半分儿,倒不是说要争个高低来,只是习惯了这般。
她们两个,是同一天,同岁数被送进翠腴楼里的,不同的,也只是一个是娘卖的,一个是爹当的罢了。
也兴许儿是老天爷子瞧她们可怜,遂让她两人凑和到了一堆去,虽两人性格天差地别,但也这般过了七八年了。
到了如今儿,一天不吵上一两句,心儿尖便痒痒的,浑身不舒服。
“少拌嘴了,回去无鹤羡在,任你们说破嘴皮子儿也无人管你两个,现在没那多空给你们吵闹。”
艾青怀中抱着那鹤羡,他那小手拉着玉墨的一缕发丝,缠在那小手上,咯咯地笑着。
“要那拨浪鼓吗,干娘给你去买。”
艾青指了指那卖货郎手中挂着的各式小玩具,鹤羡也转过身,从艾青手中挣脱下来,迈着那小短腿跑到了卖货郎的身前,踮起脚尖儿便要去取那兔儿爷。
“给。”
卖货郎露着一排牙,笑盈盈将兔儿爷取下,递到了鹤羡面前。
“谢谢爷爷。”
这句儿是那李婶儿教他的,她说以后有人送你东西,你便要谢谢人家,这样做方才是个好孩子呢。
他那个年龄的小孩子记得住些什么,可却偏偏将这句儿记牢住了。
不过他拿过兔儿爷便就又跑到一旁去,自个儿蹲在那树荫下玩起了兔儿爷,并未考虑到兔儿爷要给钱这茬子事儿,弄得那卖货郎的脸有些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孩不懂事,您别与他计较,那兔儿爷多少价儿,我是他干娘,我替他给了。”
艾青挪步到了卖货郎身前,先微拘了个身儿,尔后掏出了那绣着一朵金莲的荷包。
“一共两个铜钱子儿,不过那孩子那般乖巧,就送予他玩去。”
“这又如何使得,您那般劳累将这些东西做好,岂有白送的道理。”
“不值钱的,真不值几个钱的,我弄这些个儿,也只是打发些个儿时间。”
那卖货老汉挥了挥手,示意不必给钱。
他眼神朝着那正玩着兔儿爷的鹤羡望去,嘴中嘟囔着些话,不过声调儿太轻,连靠得最近的玉墨也听不得真切。
“您可知晓这城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吗,自打我来了这秦淮河,可真就未瞧见过如此冷清模样。”
艾青拉回了出神儿的卖货老汉,对着他问道出了这城中的变化。
“您可不知?”
艾青摇了摇头。
老汉警惕地望向四周,确定无什么杂人后,贴近了些,细声对着艾青言道:“您不知道前些闹得那般大的事儿,那些所谓读那圣贤书的书疯子们跑到那洋人的地界儿去,他们可没说什么之乎者也,一个二个张着嘴,便是那泼妇骂街般。”
“尔后呢?”
卖货老汉咳嗽了两声,艾青手心攥着,听着老汉继续讲下去。
“他们站在外边儿骂也好,毕竟是牛头对不上马嘴,这洋人也听不懂那群书疯子说得话,一个二个的都倚在那凳儿上,看好戏一般。”
“哇哇哇!”
鹤羡不知怎的,一下子便哭出声儿来。
“婉清、玉凤你两去瞧瞧鹤羡。”
“您继续说吧。”
吩咐下去后,艾青又静下了心来,听着老汉的谈话。
“他们不该呀!不该呀!十多条年轻的命儿一下子便就没了,一下子便就没了......”
老汉声调沉下来了三分,边言边摆着头,似乎对那些人感到惋惜。
“他们朝着那端坐在皮椅子上的洋人扔去石子儿,抛去他们手中执的书卷,那洋人发了怒,命令下人对着那些读书人开了枪。”
老汉顿了一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这血肉做的躯体是抵不过那冰冷的子弹的,那些个读书人都倒在了血泊里,有人还且暂存着一口气儿,未死去,那气急败坏的洋人便就踏在他们身上,活生生将他们踩死。”
老汉说道此处,语气激昂了几分,有些愤然。
“不过,还是有些读书人逃了,如今儿这城中这般冷清,大概就是那衙门连着那洋人一同出了布告,捉拿那些闹事的读书人,人人躲着,怕被误认为是那闹事的学生。”
老汉苦笑了一声,艾青垂头不语。
“你们几个在这做何事!不是说过这几日不许摆摊儿,莫非听不见人话不成!”
四五个着(zhuo)着官服的人快步逼了过来,手中执着那洋人的棒子,显出一副不伦不类的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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