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东莱么。步挚点点头,说道:“是否还有其他的意义?”
刘夕阳笑道:“没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说了。这些日子我已经听烦了。”
步挚走到他身边,揽着他肩膀说道:“原因还是和我说了吧,你要是不和我说,怕是没人听你说了。你至少得让一两个人知道吧,我觉得我应该能属于这一两个人当中。”
刘夕阳叹道:“我不适合。首先,我懒——你们爱信不信,我懒得解释。其次,天下这个东西需要一个既勤快又有本事,并且热爱它的人去掌管。最后,我没那个福分。就这么简单,你信么?”
步挚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信,怎么不信!不过我和他们的看法不一样。首先,我承认你懒;其次,你热爱的东西太窄,天下太宽;最后,你再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怕是连逗儿子的福分都没有了。我也就说这些,照顾好自己。”
这么多年,终于有个明白人是站在自己这边了……刘夕阳异常舒坦,大笑数声邀着步挚出去醉上一场。步挚也不推脱,哪怕还有正事要去做,他也想由着少爷任性一次。二人勾肩搭背地推开了房门,大步流星地冲进院子,不带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阻拦,可总是觉得,心中有一道坎儿,越来越明显。
天下是谁的与东莱无关,至于谁还属于东莱……让他自己去决定吧。
第二天一早儿,许多愁代替大醉的丕王登上了齐州城墙。神锋营终于完整,战意十足地望着远处准备出营的蛮子,抽出腰刀,齐声高喊“战”字。在震天的喊声中,许多愁从身后将士手中挑起一柄战刀,挂在了城墙上。
穆谷的刀长得很奇怪,南蛮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举挑衅意味十足,南蛮群情激怒,恨不得直接冲上城墙。姬柒希冷冷地望着城墙上的举动,招手叫来曾阧,说道:“刘夕阳不在,让后军注意东西两侧的动向。昨天那两个来惹事的意义不明,但绝对不是表现的那么简单,大营后方一定要提高警戒,防止神锋营偷袭。”
曾阧领命,瞥向挂在城头的战刀,请命道:“将军,末将愿携……”
“滚。”姬柒希轻轻说了一句,继续望向按部就班的阵型调动。久攻不下,姬柒希的战法没有任何改变,仍旧是最原始的方式;也未打磨过任何细节,一成不变地下达着已经证明不可行的命令。姬柒希的威严犹在,副将们只敢在心底非议,让他们说出来可不太容易。毕竟,知道不好和能给出更好的是两回事。
曾阧已经被骂的麻木,面无表情地回到姬柒希的身后,陪着他继续盯着前方。姬柒希就没把他放在心上,偶尔递出几声嘀咕还是冲向别人。副将们惴惴地陪在身边,提心吊胆地等着下一个送死的是谁。
“唤姬风,”姬柒希轻轻开口。副将们如释重负,急忙派兵传令回营。不久后姬风走到阵前,诺诺行礼,早就没了在交浪时的文雅。姬柒希翻身下马,整理着姬风的领口,轻声道:“老弟呀,最近吃了我不少粮食了,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姬风连忙跪拜,恶狠狠地说道:“末将愿效犬马之劳,但凭将军吩咐!”
姬柒希将其扶起,笑道:“这就好,火气还在就很好。给你一千人,你向南走,爱上哪儿上哪儿,你就在道安千夏两城找刘夕阳或者其他云泽人。见一个杀一个,这不难吧?”
爱上哪儿上哪儿算什么命令?姬风以为将军已经彻底舍弃自己,只觉浑身无力,怔怔领命,也忽略了副将们传出羡慕的叹声。相比去齐州墙下送死,这道命令不是最好的么?领千人南回,说是找刘夕阳的,但遇见任何云泽人杀了交差不就结了么?
姬柒希打发走失魂落魄的姬风,冷冷地审视着马上诸位副将。姬风消沉,一心求战,仅是没反应过来,真让他重新开始思考,这道命令必然会执行的很好。至于这些只羡慕不用攻城的将领,让他们南下也想不出来该做什么。
姬柒希把副将们看的心虚,他站在马边抚摸着马鬃,冷笑道:“按高矮个攻城,个高的将领先上。姬风传来消息的时候,这里才能停下。开始吧,诸位!”
果真是有高个子顶着……副将们在马上彼此打量,对身高多少有底。矮壮的将领面无表情的偷着乐,那些看起来就显个儿的副将也懒得去计较那几寸的差距,骑马走进自己的队伍中。
以前只需面对财大气粗的齐州城,还能盼着他们箭矢枯竭;如今对方可是多了一个许多愁,这唯一能在天上飞的人啊!
许多愁静静地看向远处的南蛮大军,想在他们看似随意的调动中找出什么门道。宋将军替他吩咐好将士的守御位置,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总觉得比前些日子少点什么。天下第二坐镇应该带来更旺盛的底气,可不知怎么,宋将军浑身不舒服,他打心底不喜欢和这个家伙站在一起。
宋将军很好地控制住这说不清的抵触,恭敬地询问一会的对策。许多愁擅长攻城略地,怎么守城他从没研究过。给不出能超出刘夕阳的计策,他倒也干脆,吩咐一句“按王爷的方式来”便打发了宋将军。
宋将军点点头,心底哼笑一声。万俟卑奴忽略掉宋将军转身后的不屑,站到许多愁身边,望着远处很显眼的姬柒希,说道:“刘兄说这家伙有大能耐,快结束的时候你别和我抢。”
许多愁回道:“他还是留给孙镝和三益吧,你我还是得对付妘萌儿的。”
二人闲聊的时候,步挚登上了城头,接着许多愁的话头说道:“这才到哪儿你们就开始研究这个了?”
许多愁无奈道:“研究一下都不行么。少爷呢?”
“还睡呢,”步挚伸着懒腰回道:“他好像病了,说是关节不舒坦。”
步挚去南蛮的时候刘夕阳还未染上痛风的毛病,他不清楚许多愁又懒得和他解释,随意说上几句便听到南蛮的鼓声。
他喊了一声待战,直接跃到墙垛上,负手而立,俯视着南蛮大军。步挚抬头对他说道:“等结束了,我去你家瞧瞧?”
“可以呀,”许多愁随口回道:“我的将军府就在永泽。”
是么,你家不在东莱了啊。
步挚轻笑道:“那你不去救永泽跑这里干什么?”
许多愁望着南蛮的盾阵,无所谓地回道:“一户院子而已,哪里不是家?”
步挚捡起一张弓,架起一支箭,说道:“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许多愁笑了。管他呢,就是说着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