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建造了个把月,齐州多少有了些威严的意思。再次行使百年前的职责,齐州焕发了别样的活力;于乱世中乍起新都,似乎也只有齐州有这般条件。永泽城破,交浪势陡,仙海地小,其他城镇格局有限。繁荣的齐州有足够的能力兴起土木,不论唐国还是瀛国最终的目的都是这里,能迎来最大江山的都城必然要是最大的城镇。地势阵仗,传承底蕴,人文经济,从任何角度考虑,齐州都是不二之选。
皇宫在北城有序建造,两个新兴国家的交锋一直停留在东城门,彼此默契着,谁也没有扰乱北城的打算。目的都是齐州,自然要小心慎重。拒城而守的唐国壁垒坚固,兵临城下的瀛国兵卒众多,决定归属的一战暂为均势。或许还有其他的等待,均势维持了大半年依旧没有被打破。
春夏交替冷漠地进行着,欣荣茂盛迅速枯败,齐州皇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地而起。负担一场战争的同时建造还不知归属的皇宫,怕是只有齐州了。
十个月足够孕育出新的生命,但对皇宫建造而言,称不上多长。饶是如此,皇宫外墙已经像模像样。琉璃瓦添得,大红漆刷齐,边角做上点缀,从外面看去已经足够。
皇宫外墙建造完毕,内里天工或别样可不是平常百姓能见到的。高高的围网阻挡住任何乜进墙内的视线。付宁领着近卫营从战场抽身,做起了应属于他们的职责。
并非是唐国托大,只是这一战到了收尾的时候。入了十月,消失一年半的朱顽六万人强势入驻齐州北营,神锋军尚有四万人;城外得到南岸支援的瀛国大军,如今不过八万人。至此,攻守双方的兵力优势直接调转。
多了一面墙又多了两万人,更因沈鹤楼之流的出色蛊惑,唐国笼络了绝大多数的民心。新一届由飞花亭一家评定的武评中,前五全在唐国,六七还是莫名上榜的刘夕阳和温小南;仅靠落为第八的陆仁炳,瀛国在大修为上全面落后。
战争总该停止了。
十月初九,千人神锋营出了齐州,和朱顽大军汇合后在墙根下望着远处的瀛国大营。抛去优势而选择正面交锋,唐国要的可不是简单的胜利。唐国那皇帝依稀记得:杀人,最好还是剁肉泥。
半日破营,两军拉开架势进行最后的较量。当夜转入追击,七日后的清晨于河畔斩断瀛国的大旗,至此所谓的瀛国人,无一活口。
一切都结束了,落叶舞尽的同时,天下换了副模样。
人心早就定了归属,瀛国的挣扎毫无意义,而这所谓的最后一仗对许多愁而言也不过是个过场。他不需要这般残暴的方式去向世间证明什么,唯独可惜的是,真能懂得他心思的那个人不在。
在又如何,能和他说些什么?
兴许是一句带着调笑的臭骂,兴许是对数十万生命铸就天下的冷漠,更多的可能还是轻飘飘的“关我屁事”……
“步挚。”
步挚将手中瀛国的断旗扔进河中,平静地走到许多愁身边,静静候着。
“你说,接下来要做什么?”
“遵古训,效古意,开国就要有初定江山的样子,休养生……”
“不是说这个。”
步挚望着天空,轻声道:“昨夜周泰传话,三日前,老爷和夫人,哦,东莱城主携夫人进入京城,刘夕阳还是没有出现。陛下的迷茫只得回齐州一探究竟。”
“朕……班师回朝!”
……
……
迷茫仍未解开,心头刺它永远悬在那里。
江山大定半年有余,一切奔着好的苗头前行。新皇并不神秘,出身也不光彩,即便如此,百姓们也适应过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的既然来了那就承受着。
原云泽臣民并无多大波动,日子逐渐富裕起来唤谁万岁不是一声叫喊?南蛮也没有想象中的反抗,毕竟战争期间自家天子净做些纲常沦失的事情,如今换了副天下,总归不会差到哪儿去。
日子正常了起来,健忘的百姓们逐渐拉起了家长里短。新皇家事的混乱是笔很美妙的谈资,其中有位被忽略很久的人渐渐又被提起,各式传说层出不穷。可不论传言对新朝利弊与否,宫里都没有制止坊间传言,由着百姓们去谈论,毫不避讳。
总有心虚的人沉不住气。沈鹤楼多次进言,却次次石沉大海,就好像宫里对那丕王的生死毫不在意。
在提议再次被沉默对待后,沈鹤楼对自我的地位产生了怀疑。下朝后他犹豫很久,还是拿着画圣的画作奔向步挚府上,放低姿态请教了起来。
步挚客气接待了这位文官之首,喝了半日闲茶,最后只送上一句话:待七日后陛下回宫自会明了。
七天不好熬,尤其是对沈鹤楼而言,他连陛下什么时候不在京城都不清楚,这日子该如何去过。终究还是外人么,对恩人插刀一事还是会被不耻么……这条路真的选错了?
……
……
东莱有城,城不大,再也无力养活几万人的一世繁华。天下一统后便不存在边陲重镇,因其曾有的特殊而经历过毁城之灾后,如今只剩几十户,靠着故土之情苟活,哪有什么振兴发展之意。
盛夏却尽显萧瑟,唯一还有些生机的竟是残破土坯墙下的老狗。它时不时地抬头,看着街上那眼生的旅人,疑惑地冲着身边老人低吠几声,似是告诉老人有人过来了。
老人艰难拢起视线盯着面前人,仔细后觉得眼熟,张张嘴却不敢出声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