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闻都斗兽场门前的大街上有着不同于往常的寂静。
大部分本来想从这条路上过的行人都发现了气氛的不对,果断地选择了改道,只时不时有一两个神经比较粗的人匆匆而过。
留下来的一些权贵则或远远地站在阴影处,或坐在马车里将车帘撩起一角,向闻都斗兽场的正门看去。
月倾寒当先走出了闻都斗兽场的大门。
如拖死狗般拖着闻人齐的双胞胎姐姐紧随其后。
月倾寒淡淡地目光扫视了一圈,发现那些留下来看后续的权贵们看向她的目光大多是充满兴味,也有些是激动,就是没有愤怒的。
这样很好,这说明闻国皇室不怎么得人心。
她收回目光,左手一指闻人齐的大腿。
“嗤”的一声,一道白色剑气射出,直接射穿了他的左大腿,鲜血立时汩汩而出。
“嘶!”隐隐的,四周传来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啊”的一声惨叫,闻人齐被硬生生痛醒了过来。
他紧闭着双眼,蜷缩着身子,不断地发出哀嚎,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捂自己的痛处,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人抓着根本动不了。
他抬头,勉强睁开眼睛看向抓着自己手的人,却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那对姐妹花中的一个。
若非魅姬的出现,怕是今夜她们就会成为他的女奴。
而现在,他竟然被她放在地上拖拽着,被他视作女奴的人拖拽着。
这一刻,巨大的屈辱感袭上心头,让闻人齐忘记了疼痛,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他仰着头,嘶声道:“贱人,你竟敢如此对我,我定要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嗤”的一声,月倾寒再次伸出左手射出一道剑气,这次射穿的是闻人齐的右大腿。
“啊!”闻人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再次流出,与左大腿流出的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小片血洼。
只听月倾寒凉凉地说道:“闭嘴,否则,”她指尖白色的剑气不断地吞吐着,“死!”
说完,也不理会被吓得面色惨白、紧紧闭着嘴的闻人齐,径直向闻国皇宫所在的方向走去。
双胞胎姐姐见此,忍不住微笑了一下,连忙拖着闻人齐跟在了她后面。
一辆华丽的马车里,陵王世子对软靠在他对面车厢上,一脸慵懒的美妇道:“娘,您怎么看?”
美妇,也就是闻国的陵王应天香,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家儿子,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坐着看。”
陵王世子无语,表情很是纠结,他想说:娘啊!孩儿是想问,那位姑娘这么打闻国皇室的脸是什么意思啊?
可看看对面一脸慵懒的自家娘亲,得!问了也白问。
应天香看着他那便秘似的表情,摇摇头,淡淡地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抓紧时间把凌双追到手才是正经。”
陵王世子瞬间苦了脸,他无力地软靠在了身后的车厢上,摊手道:“娘,您就饶了孩儿吧,这事儿不成的!”
应天香坐直了身体,盯着陵王世子的眼睛,严肃地问道:“怎么不成?你不是很喜欢凌双的吗?”
陵王世子也坐直了身体,严肃道:“娘,我是喜欢凌双,可她好像不喜欢我啊!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就没见她对我笑过。”
说到这,他也很是郁闷,本是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却搞得没比陌生人强多少,真是让他满心相思无处述说。
“啪”的一声,应天香一指头弹在了陵王世子的脑门上,痛得他脑袋一歪,委屈道:“娘!”
应天香双眉微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斥道:“烈女怕缠郎,你不懂吗?没对你笑过你不会哄她笑吗?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每说一句,她就敲陵王世子脑门一下,敲得对方抱着脑袋连连求饶:“娘!娘!娘!孩儿知道了,孩儿去哄还不行吗!您别打了!别打了!”
“哼!”陵王轻哼一声,收回了手,有些无奈地道:“罢了,凌双那丫头性子太冷了些,你追不到也是正常。”
陵王世子无语,一脸的哀怨,他在心中怒吼:真的,你就是我亲娘,不然我真想打人。
应天香斜睨了他一眼,凉凉道:“有意见?”
陵王世子连连摇头,急急地赔笑道:“没,没意见。”
心中却道:有意见我也不敢说啊!
应天香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我们该回去了。”
“娘,我们不去看看热闹吗?”
“看热闹?”应天香挑眉,“小心被闻国皇室那些个老不要脸的抓了壮丁!那位韩小姐,娘可不敢招惹。”
“哦!”陵王世子点头。
话音落下,马车已经掉头离开。
从始至终,二人都没提起过鬼女和闻国太子那所谓的婚事,显然,他们根本没把这事儿当真。
闻国皇宫,御书房。
“什么!”身穿龙袍的闻国皇帝闻人风豁然站起,他瞪视着跪在下方的男子,怒道,“你刚刚说什么,给朕再说一遍!”
跪在下方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在闻都斗兽场时跑掉的汪林。
此刻,他被吓得浑身上下抖个不停,颤着声音回答道:“回陛下的话,二殿下和前几日出现在东战城和逢城的韩倾月发生了冲突。”
闻人风心中明了,什么冲突?闻人齐是什么德行,他这个当爹的能不知道吗?但他没有打断汪林,等他的下文。
汪林顿了顿,见闻人风没有当场发飙,才接着道:“刚开始的时候,文科大人并未将韩倾月放在眼中,觉得她不敢在闻都动手,所以,所以……”
闻人风不禁怒色上脸,他千叮万嘱,最近是特殊时期,行事要万分谨慎,居然还这般大意不知收敛。
又见汪林吞吞吐吐,闻人风不由更怒,喝道:“所以什么?快说!”
“是!”汪林打了个哆嗦,说道,“所以,文科大人出面调解,却不料韩倾月当场便杀了文科大人并废了二殿下的丹田。”
“咔”的一声,闻人风捏碎了桌角,调解?什么调解?当他是傻子?一定是以势压人了,不然怎么会动起手来。
可是,就算想明白了,闻人风依旧觉得月倾寒该死,废掉他们闻国皇子的丹田,真的是不把他们皇室放在眼中!
这两怒相加,闻人风的愤怒可想而知。
汪林听到这声咔,不由又是一抖,头埋的更低了,但见闻人风没有说话,连忙接着道:“按照您的吩咐,遇到韩倾月这等强敌我们直接选择了退避。小的当时偷溜到了外边,想着一旦有变,给您报信也方便一些。却不想,那韩倾月竟然拖着二殿下向皇宫这边来了,不仅如此。”
他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地向下掉:“她还将二殿下的双腿刺穿,弄的半个闻都都知道了这件事!”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五体投地了。
“啪”的一声,闻人风被气得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怒喝道,“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他在原地不住地转圈,好似一匹发怒的狼,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他强压着怒火,双目隐隐泛红,喝道:“来人!”
“陛下!”一名黑衣男子突兀地出现在了御书房内,他低着头,恭敬地跪在闻国皇帝的面前。
闻人风深吸一口气,将一块令牌交给了他,沉声道:“传令御林军统领,让他不惜任何代价将韩倾月诛杀于皇宫之外!”
闻人风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为了给闻人齐报仇,说真的,闻人齐对他来说不过是联合云家的纽带而已,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在现在这个时刻,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陆战身上,不可能为了一个闻人齐就如何如何。
但是月倾寒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打脸了,皇室的面子绝不能让人这般打还无动于衷,否则,日后如何服众?
“是!”男子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双手接过令牌,随即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书房之内。
闻国御林军统领冯勇是一名帝阶中期的壮硕汉子,此刻,他正紧皱着眉头,巡视皇宫。
月倾寒的事情,他身为御林军统领自然是早就知道了,可他一点儿都不想管。
因为,他不想将自己手下兄弟的性命浪费在可笑的皇室面子之上。
说实话,他对闻国皇室是有很大意见的。
陆战可谓是为了闻国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
闻国皇室对其有忌惮他能理解,可把主意打到其唯一的女儿身上就有些过了。
这等行事,本就是不要脸到了极点。既然自己都不要脸面了,那现在还维护什么?
至于刚刚被月倾寒破了丹田的闻人齐,冯勇更是看不上,要他说,被打死了才最好。
仗着自己是闻国皇子就胡作非为,光是被其用各种龌蹉手段强占的大臣之女就不少于十个,弄的好几位堪称国之栋梁的贤臣愤而辞官。
有时候,冯勇真想抓着他的领子咆哮:你好色,你他娘的去青楼发泄啊!干嘛非要做那些缺德事儿?
然而他不能,闻国皇室再不好,那也是对他有着知遇之恩的。所谓君臣有别,他也只能在心中抱怨抱怨。
“陛下有令!”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将一枚令牌举到了他的眼前。
冯勇的思绪被打断,他看着眼前的令牌,心中暗叹一声,抱拳躬身道:“臣冯勇听令。”
他知道,月倾寒的事情他不想管也得管了。
果然,只听那黑影平静的声音道:“陛下令你务必将冒犯皇室尊严的韩倾月截杀于皇宫之外。”
“是,微臣遵命!”冯勇答应的痛快,心中却在苦笑:诛杀于皇宫之外,说得简单,文科的实力不比他弱,却被月倾寒一剑就给灭了,他出手又能起什么作用?
黑影可不知冯勇此刻的想法,只微微点头后便向后退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墙角处的阴影中。
冯勇轻叹一声,转身便向御林军的营房走去。君以下令,他唯有遵从,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通向闻国皇宫正门的大街上。
月倾寒距离皇宫宫门还有四里左右,她的脚步不疾不徐,如同踏水看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街道两侧各色的灯火照在她的身上,仿佛她的白衣有千般的颜色,随着景色的不同而变换着色彩。
因为失血过多已经近乎昏迷的闻人齐被双胞胎姐姐拖着跟在月倾寒的身后,衬着灯火,他苍白的面色如同鬼魂。
众多的围观者或是远远跟随,或是居高而观,亦或者在街道两侧的建筑中偷偷地探看,却无一人敢接近她们十丈之内。
能出现在距离皇宫如此近地方的人,没谁是傻子。
月倾寒这种把闻国皇室的脸扔在脚下踩的行为必然会引来御林军。
到时打起来,离得太近了被殃及是必然的事,谁也不想做那池鱼。
“哎,李兄,你说二殿下是怎么招惹到这女杀神的?”一名坐在茶楼中的男子问向身边的同伴。
被称作李兄的男子对他笔了个禁声的手势,低声道:“还能因为什么?那走在前面的姑娘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像仙女儿似得。二殿下肯定是动了心思,结果被人给收拾了!”
远远跟在月倾寒身后的一辆马车中,一名身穿黑衣,五官硬朗的男子接过手下人送来的玉简,灵魂力探入查看。
数吸之后,他放下玉简,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可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仰头,目光好似穿透了车顶直达高天,他嘶声道:“阿紫,你看到了吗?那个畜生就要死了,哈哈哈!就要死了啊!”
他死命地抓着自己心脏处的衣裳,面现疯癫之色:“这回,他那混蛋爹和婊子娘再也不能庇护他了,哈哈哈!哈哈哈!”
半里外的一处四层楼的楼顶。
陆战稳稳地站在飞檐之上,挺拔的身姿好像一杆长枪。
夜风吹起他黑色的长发,将那双看向远处,神光暗闪的眼睛展露无遗。
“元帅!”一名穿着制式皮甲,一看就知道是军人的男子来到了他的身后,“一切都按照您说的安排好了。”
陆战微微点头,淡声道:“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任何家族势力的兴起都是有着冥冥中的气运加持的。这话我原本是不信的,世上哪来的什么气运?若是真有气运,那岂不是说气运好的人什么都不干也能成为人上之人了?”
他微微摇头,有些感叹地道:“可当我看到韩小姐时,我信了。十六岁,帝阶后期战力,背景神秘而强大。这等人物本不该与我们有什么交集,可她却在这个时机出现了,与双儿只有一个月的交情,却愿意为双儿出手。这种种,让我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确实是有气运的,而现在,这气运无疑是在我们身上的。”
陆战背后的男子浑身一震,眼中金光爆射,点头道:“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元帅已占其二,这一战,元帅必胜无疑!”
陆战嘴角勾起,淡笑道:“借你吉言,”他转身,“走吧,我们回去,今夜,闻人风怕是没时间再盯着我们了,我们要趁此机会多做些布置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