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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放松下来,难得的放下了大老板的架子,显得平易近人很多:“让秘书订了,但歇会的时候已经冷了。”
不知道过了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是不是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喜欢有话不直说,全得靠别人去猜。
钟意在他的怀抱里抬起头,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会照顾自己?饭冷了就让秘书拿去热一热啊,或者重新订一份,也不能只工作不吃饭啊?”
说完,她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养了一屋子的漂亮秘书是为了什么?当摆设的吗?简直就是冤大头一个么。”
男人忽地笑了笑,连胸腔都震动了起来:“这么义愤填膺,不如跟在我身边照顾我?”
钟意避开他探过来的眸光:“我这么笨手笨脚的,去了也恐怕傅总照顾我多些?我可不想还没嫁人就遭人嫌弃……”
明明是一句很长的话,他却好像只捕捉到了最后那几个字,并当成了重点:“那嫁了人不就不用怕了么?”
钟意一噎,片刻之后回了句:“我怎么知道傅总到底肯不肯娶?”
“为什么不肯?”
话题被成功的引到这里,她的心又开始砰砰砰地乱跳起来。
虽然之前摊过牌,他也知道蔡匀廷娶她要花两个亿,但即便他什么都知道,也不见得会买账。
或者说,她没有太大的把握拿捏住这个男人,更没有把握让他心甘情愿掏两个亿娶她,不过须臾间,光洁圆润的额头就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再开口时,她因为紧张,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就是,我之前跟你说得彩礼的事情,她们可能会要两个亿左右,你也知道,蔡总准备掏这个钱……”
这样明显的暗示,已经等于直接张口要钱,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错过男人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可令她失望的是,男人面色十分平静,就连那双仿若能够洞悉世间一切的深邃眼睛,也没有任何波澜:“如果我不掏,你就不打算嫁给我了么?”
这个问题,注定不会有答案。
因为嫁与不嫁,她都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但她接近他的初衷确实是冲着他的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更多的是想借着他摆脱钟家,摆脱胡氏姐妹,然后去过真正的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这种心境的转变,是那么的悄无声息,以至于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可以回头的路。
即便知道他可能会生气会介意,可她还是选择坦露了自己真实的心声:“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氏倒闭……”
男人伸手推开她,并伸手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西装外套上形成的褶皱:“所以,我不掏钱的话,你会选择嫁给蔡匀廷?”
这个问题,和上个问题是同一个意思,只不过这次她选择了沉默,可这个时候的沉默,往往就等于了默认。
刚刚还甜蜜融洽的气氛一落千丈,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僵持、疏离、而又陌生。
过了半晌,钟意拉了拉他西服的下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让你平白无故掏两个亿娶我很不公平,我也自认不值两个亿。”
“那这样好不好?你就当借我两个亿,给她们做彩礼钱,之后我会挣钱还给你。当然,不管以后我们会不会离婚,这两个亿我也都会一分钱不少的还你。”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半秒钟,然后从挎包里拿出纸笔和砚台:“如果你不肯相信的话,我们就立个字据,或者干脆找个专业的律师写合同,这样就算我想赖账都赖不了……”
事已至此,不管是为了挽救沈氏的经济危机,还是为了彻底摆脱钟家和胡氏姐妹,她都需要用钱堵住胡玫胡雪的嘴。
傅泊焉就算不肯掏钱,她也得想办法让他掏。
傅泊焉低头点了一支烟,接着又降下一截车窗,随后不慌不忙的问:“我为什么要借给你两个亿?”
钟意咬唇没回答,傅泊焉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替她回答道:“就因为我答应了要娶你?”
狮子大开口的丑陋嘴脸,显然太过难看,她微微低下头,兀自平息着心里的难过和难堪。
即便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内,也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23岁的自己,在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面前,还是显得太过稚嫩,甚至还没来得及交手,就已经溃不成军,最后只能缴械投降。
“我还以为你回头找我,是已经做好了掏钱的准备。”
她揪紧座椅边缘,到底年轻浮躁,沉不住气,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一直都知道我的目的对不对?只不过生活太枯燥无聊,就拿我当成了一剂调味料,所以才会一直这么有耐心的冷眼旁观,耍着我玩么?”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蠢问题。
更像无能的人找不到发泄的点,在气急败坏的抱怨发脾气,这是遇事时非常不成熟的体现。
察觉自己失控的厉害,她赶紧伸手拍了拍脸:“抱歉啊,这事本来就不怨你,而且你也没有给我钱的义务,是我太强求了,还说了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低声说完,她就看向了前排的司机:“大刘,麻烦在下一个路口放我下来。”
大刘透过后视镜下意识的看了傅泊焉一眼,见后者自在从容的抽着烟,不得不再一次佩服自家老板的心理素质。
大刘没回应,更没停车,钟意明白这一切都得等傅泊焉主宰发话,遂转头看向了他刀削斧凿的侧脸:“傅总,麻烦停下车。”
傅泊焉用余光扫了她一眼:“都已经跟你家里人约好了,中途失约不是我做事的风格。”
“没关系,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钟意已经找回了丢失的理智,说起话来条条是道:“而且,你什么都不掏,就算见过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可我过后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见来的好。”
傅泊焉闻言,挑了挑剑眉:“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掏,却不能娶你?”
钟意一愣:“这不可能……”
男人勾唇一笑:“不,是一切皆有可能。”
猜不透他的心思,又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钟意显得格外无措,甚至无比的心慌。
大约二十分钟后,黑色世爵车子稳稳的停在了钟家老宅的门前。
为了迎接贵客,三名佣人不眠不休,对老宅里里外外进行了一番非常细致的打扫,甚至要等到立春以后才会修剪的树木和草坪,也被修剪一新,由此可以看出胡玫和胡雪对傅泊焉的重视程度。
钟意把老宅发生的变化看在眼里,可心里却没有什么底,慌乱的很,正要伸手去开车门,就听到男人低声的说了一句:“等一下。”
话落,男人就下了车。
她的视线随着男人移动,却见他绕过车头,亲自走到她这面,给她打开车门,并朝她伸出了手。
钟意被他突如其来的绅士风度弄得一愣,却还是伸出手放在了他宽厚温热的掌心上。
两人肩并肩的往老宅门口走,不管她承不承认,这都是她第一次抬头挺胸走进钟家的大门。
在马上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屋里的人立刻跑过来迎接。
这也是钟意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尤其胡玫胡雪见到她的态度,不再是横眉冷对,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欢迎。
傅泊焉上前和几人握了手,稍稍一回眸,大刘就很有眼力见地把准备好的礼物拎了过去。
与此同时,傅泊焉轻声的说道:“不知道各位喜欢什么,随便挑的薄礼。”
胡玫胡雪伸手接过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礼物,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尤其胡雪,赶紧谄媚的躬身邀请:“傅总,快这边请。”
傅泊焉嗯了一声,就牵着钟意走了过去。
这时,逗完鸟的钟建雄从楼上走下来,见到傅泊焉和钟意手牵手走到沙发旁坐下,愣了足足有十几秒钟,才消化这个事实。
也许是钟建雄的眸光太过专注,钟意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朝楼梯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有些失神的钟建雄,她赶紧松开和傅泊焉十指相扣的手,并拘谨的喊了一声爸。
在这个家里,钟建雄是唯一一个对她还算合格的长辈,虽然因为母亲的事情,她对他喜欢不起来,但总有分敬畏在,大概就是因为最亲最深的血脉,相连的缘故。
钟建雄嗯了声,就走了下来。
傅泊焉在看到钟建雄的那一刻就站起身,直到他走近,和他客套地握了手,才又重新坐下。
明明是登门拜访的客人,却散着比主人还强大的气场,很轻易的就控制住了局面,让人不敢造次。
胡雪坐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傅总,要喝点什么?”
傅泊焉回答:“白开水就行。”
“好的,我这就去倒。”
胡雪走后,胡玫把刚刚切好的水果,端到傅泊焉的眼前:“傅总,先吃点水果。”
傅泊焉点头:“不用客气。”
钟建雄见妻子小跑着到厨房倒水,他左右看了一眼,趁客厅的人不注意,悄悄的跟了过去,并把胡雪拽到了角落。
胡雪不明就里,不耐烦的皱眉:“你干什么?没看见我在给客人倒水吗?”
钟建雄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小点声。
胡雪忍不住的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就低声的问了一句:“有事快说,我还要倒水呢。”
钟建雄本来以为事情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但见妻子这个反应,显然有些事情已经失控:“你这两个月都和你姐背着我做了什么?”
让钟意接近傅泊焉救沈家的事情,他虽然知道,但她们从来没跟他说让钟意嫁给傅泊焉。
现在这情势明显是在拜访家长,可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而且让钟意嫁到傅家,他一万个不同意,那就是一个火坑,谁跳进去都不会落下好,他已经很对不起钟意,绝不能再对不起她。
胡雪眸光闪烁,不敢与他对视:“哎呀,让她嫁入豪门,一跃飞上枝头当凤凰,那是绯城多少女孩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你闺女轻易的就做到了,你不高兴,反而跟我急什么?”
钟建雄一双眼睛红得吓人:“你说我跟你急什么?傅泊焉不是那么好算计的,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好处比登天还难,你们赶紧打消这个歪主意。”
“行啊,你不同意就把救沈氏的钱拿出来。”
胡雪朝他伸手,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对他的不屑:“拿不出来了吧?钟建雄,你自己没能力救,还不允许别人想法设法的救,你是不是就想看到沈氏倒闭,然后心里就舒坦了?”
“你……”
钟建雄瞪大眼睛,却被胡雪瞪了回来,最后只能偏过头,看向了别处:“总之我不同意,以意意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年龄相仿又爱他的好对象,这些年她为你们姐妹已经牺牲了不少,你们怎么忍心这么对她?”
胡雪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像的笑话一样,笑出了声来:“钟建雄,你说话能不能讲点良心?我和我姐这些年怎么亏待她了,倒是她先还得其风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又害得沈氏陷入经济危机……”
钟建雄再也听不下去:“沈氏的经济危机和意意有什么关系?”
“钟建雄,你跟我在那装糊涂呢是吧?一直对沈氏步步紧逼的向家,不就是钟意之前得罪的。”
“胡雪,合着钟意还不能有拒绝人的权利了是吗?她不喜欢向家那小子,选择拒绝是人之常情。你怎么不说是你姐的经营手法,和经营理念有问题?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扯到意意身上,她从没妈已经很可怜了……”
胡雪是那种一点就着的火爆性格,尤其忍受不了钟建雄在她的面前提谷百惠那个贱女人:“钟建雄,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样的话?要不是你当初吃着锅里的看着盆里的招惹我,我能落到今天这下场?”
“当年追我的人恨不得从城东排到城西,我跟谁不比跟你过日子舒服,你现在倒是嫌弃起我来了,我告诉你,晚了,这辈子就算是死,我也要缠着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胡雪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钟建雄忍不住抬起手,揉按着隐隐泛疼的眉心,刚要发火,胡玫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你们俩在这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出去陪客人聊天。”
钟建雄没说话,胡雪则堆起笑容:“好,我们这就出去。”
胡玫走后,胡雪拉过钟建雄,与他面对面而站,想了又想,还是选择放软了语调:“建雄,事已至此,你反对也没有用了,至于傅泊焉……我想就算傅家是个火坑,也总比让她跟蔡匀廷那样的人强得多。”
“蔡匀廷……”
钟建雄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怎么又扯出一个蔡匀廷?”
胡雪之前一直瞒着他,就是怕他不同意从中作梗,可现在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她再不说的话,钟建雄可能真的会跟她闹好久。
“之前我安排他们两个相过亲,蔡总很中意她,如果不是傅泊焉捷足先登,今天出现在老宅的人也许就是蔡匀廷。”
蔡匀廷和钟建雄的岁数差不多,已经能做钟意父亲的年龄,而傅泊焉的年龄怎么也能稍微小点,跟钟意也更般配一些。
想到这里,他才惊觉自己想得太远了,还要说些什么,胡雪却已经端着凉白开走了出去。
他离的老远,看向沙发处规矩坐着的女儿,突然湿了眼眶。
……
傅泊焉常年身居高位,早就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就算面对的胡玫胡雪两个女人,也能与之幽默风趣的聊天,一点都不会让气氛冷掉。
钟意默默佩服的同时又在想,他到底会用什么招数,既能不掏钱还能娶到人。
正暗自思量着,肩膀就被拍了拍,她回过神,赶紧看向了身边的男人:“怎么了?”
胡玫抢在傅泊焉前头说了句:“傅总坐累了,你带傅总参观一下老宅。”
钟意哦了一声,就领着他上了楼。
其实老宅的面积不算大,也没什么可逛的,但与其坐在那里不自在,还不如借着这个由头离胡雪和胡玫远点,因为他现在看到她们两个,只有恐惧和厌烦。
到了楼上,跟在她身后的男人轻声问了句:“你住哪间房?”
钟意想回答这里已经没有她的房间了,但又觉得那样回答有些矫情,就伸手指了指另一侧的房门:“这间。”
傅泊焉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一扇梨花木门板,上面还贴着一些可爱的粘贴,时间长了,已经褪色了,但多少还是能看出粘贴的内容。
他推开门走进去,却看到了满屋子的杂物,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