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熄灭又点亮,熄灭又点亮,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后,九妹终究到达了她此行的目的地。但她还未睁眼,脸上就多了一块黑布遮住了双眼,所以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她其实并不知道。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呛人气味,凭经验判断,这是个通风不怎么好的地方。据她所知,这世上通风好不好的地方,除了洞穴就是地牢,而根据她刚刚被无数次坚硬凹凸的硬物撞击来看,这应该是一处地下洞穴。再说,她毕竟还闻到了一种让她几乎窒息的味道——霉味。
她不喜欢的味道极多,鱼腥气是一种,另一种就是霉味。不知为什么,她从小就觉得那是一种没有人味的气味,没有人味的地方就没有生命。而她顶喜欢闹哄哄又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虽然她有时也觉得有点吵。
"嗯。。。”她感到自己屁股着地,便开始死命的嚎,但碍于嘴里塞了快麻团,叫声听着像猪叫。
但她四周却一丝动静也没有,似乎那些黑衣人并不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只将其关好便了。她挪了挪身子,又叫了几声。终于廊道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走越近,最后停了下来。
"阶下囚的滋味不好受吧。”一个声音问道。
九妹愣了一下,很快那个声音的人像便在脑中成形,她扭了扭身子,示意让她开口。时间停了一瞬,一个人上来将麻团扯去,顺便掀掉了她眼睛上的黑罩。
洞中点着灯烛,有些暗,但对九妹还是花了一番时间却适应亮光。
"我就知道是你。”九妹抬头望着来人,"我认为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知道。”
来人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姑娘还是想想清楚再说。”
九妹笑道:"再清楚不过,我真的不知道。公子应该找那个夜闯开封府的贼人,而不是我。”
来人让人给九妹搬来了一张状似凳子的木桩,自己也在对面坐下:"在下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如果姑娘说了,你就还是我的座上宾。想必那张图的重要性,不用我再给你说一遍了吧。”
"自然。”九妹活动了下被绑住的双手,"公孙公子与我乃是旧识,上次公子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可小女子依旧认为,你应该找真正拿走图的那个人。”
公孙玄笑了笑,摆手让身边的一个随从拿来了一个盒子。那盒子通体发紫,面上镶着几块碧绿晶莹的玉石。
"你是说这个吗?”他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张卷轴,他将卷轴打开,"可据我所知这是张假画。在下曾听闻,美人图在雨天会渗出血珠,可此画却没有。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个偷画之人在死前换掉了那幅画,可以我对那人的了解,他决没有这样细致的心思。因此,这幅画只可能是在第一次发现它的人手里调的包,而最初发现的那个人就是你。”
九妹很平静的瞧了瞧公孙玄,她此刻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关少白曾说,锦盒是原来是在御柳堂堂主手中的,那也就是说,当日在开封府偷窃锦盒的人是御柳堂的人。可后来,那个叫阿义的人受了漕帮少帮主指使又从御柳堂拿走了锦盒,并杀害了御柳堂的堂主。所以,才引出关少白跟漕帮的一场仇杀。
但关少白并没有找到锦盒,或者说他声称自己没有找到锦盒。锦盒不知什么缘故却到了公孙玄手中,如果是不识货之人,定然会将其当作真的美人图。但公孙玄一开始就对美人图了如指掌,所以他立刻知道那是假图。排除御柳堂堂主调换真图,阿义不会调换真图,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幅图在九妹手里就已经被换过了。
九妹不动神色:"如果公子这般认为,我也没办法。如此看来,我是否可做一种猜测,佛印堡的老堡主也是阁下杀的了?”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凶手要陷害自己,为的就是支开自己身边所有的人。
公孙玄没有否认:"不如此,如何请到姑娘呢?”
九妹盯了他半瞬,"关少白说他有一个兄长,几年前去西北做生意之时死了。从此,关老堡主就将自己关在房中,再也没有出来过一步。”
公孙玄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这些,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微微一动。
九妹没有等他接话,又继续道:"其实,他并没有死。他一直就在孤鸿山庄,他甚至还在孤鸿山庄里养了一种能吃人的水怪。”她抬头盯着公孙玄,"对吗,公孙公子?其实你给父亲报仇只是个借口,你父亲是被你亲手杀死的。你找那幅美人图,完全是因为那背后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或者说,你根本就是屠龙帮的人。但佛印堡从你父亲这一代开始就已经不再参与朝廷之事,你不甘心,不但加入了屠龙帮,还妄图说服你父亲关老堡主。可他并不赞成,所以你就杀了他,是不是?”
"你住嘴!”公孙玄平静的俊脸再也不平静,他五官抽搐,勃然大怒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死死的瞪着九妹。
身边的手下从未见过主人这般疾言厉色过,一时间都诧异的望着他。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转眼恢复了刚才温文尔雅的姿态,"姑娘在说甚么?真是一个可怕的故事。”他评论道。
九妹冷笑:"确实。不过比起公子日夜做弑亲的噩梦来说,它还不够可怕。”
公孙玄将折扇打开,重新坐下来,显然不打算再跟她纠缠这个问题,"美人图究竟在哪儿?”
"不-知-道。”九妹转过头一字字道。
"很好。”公孙玄声音骤然转冷,抬眼道:"割她一根手指。”
一个手下掏出腰刀将九妹右手按在桌子上,做了个砍的动作。九妹手指下意识的一缩,吞了口唾沫,眼睛瞪的大大瞧珍宝似的瞧着自己可爱又灵活的十根玉指。
公孙玄瞧着她满头大汗,表情惊恐,抬手制止那名手下:"等一下,姑娘还是考虑一下的好。”
九妹嘶嘶吸了口气,忙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不就一幅画吗?我给你不就完了?不过,现在不在我身上。”
公孙玄探前身子:"在哪里?”
九妹很真诚道:"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的。。。房客手中。”说话时脑中闪过一个人影,但还是毫不要脸的将那人拉下了水。
公孙玄立马摆手示意手下去找,但九妹立刻又补充道:"但我那个朋友跟我事先约好了,如果他不看到我,是绝不会交出画的。”
"此话当真?”公孙玄眯了眯眼,眸中厉光闪烁。
九妹咽了口口水,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不信,你砍我一根手指好了。都到这份儿上了,我还敢说谎吗?你也知道,我最胆小了,更怕死怕的要命,跟一幅什么破图比起来,还是小命比较值钱。”说着眼中滚出两颗都大的泪珠,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悯。
公孙玄盯了她半晌,瞧着神情不像是作伪,点头温和道:"其实在下平日最怜香惜玉了,只要姑娘说了不就没事了吗?来人呢,送姑娘去悦来客栈取图。”
九妹暗暗松了口气,本以为一场大劫即将过去,谁知公孙玄又来了一句:"给姑娘吃一粒断肠丸。”又瞅了瞅满脸震惊的九妹一眼,耐心的解释道:"这个丸药其实没什么副作用,就是两个时辰没有解药,肠子会一不小心断掉。不过,你放心,咱们快些去,在两个时辰内取到图就没事了。”
看着公孙玄满脸天然无害的对自己笑,九妹一时间有一种掐死他的冲动。但她还未说些什么,药丸就被灌进了嘴里。九妹狠狠的咳嗽了一番,双眼瞬间乌漆墨黑,那可恶的黑条子又勒住了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