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飞才入城不久,就听到前方传出激烈的厮杀声,不由暗道不好,中计了!他之前的担忧没错,酃县果然有埋伏。
正当他为此不知所措时,前方人马却是转瞬间就被击溃了,随后便接到了五弟龚戈被杀的噩耗,龚飞不禁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龚氏兄弟五人,现今就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了。然而,他亦陷身绝境,十有八九难以躲过此劫。
原本冲在前方的徒众、荆蛮溃不成军,人人弃楯曳兵,神情惊恐,狼奔豕突,不仅冲散了后面的人马,更是引发了巨大的骚动,从而导致整体“雪崩”。
兵败如山倒……
面对如此局面,龚飞纵使有心为五弟报仇,也无能为力。
生死关头,他突然变得果断起来,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在几名族中昆弟的拱卫下,向城外逃去,期间为了能够尽快脱离险境,屡屡马踏挡在前路的溃兵。
就在龚飞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城门口,却看到护城河的木桥上挤满了人,汉、蛮为争夺位置,不惜拔刀相向,甚至就算同族,也不乏背后捅刀之人。
护城河中的坠水者及尸体,密密麻麻,不下百人,场面十分残酷,令人触目惊心。
正逐渐逼近而来的酃县之兵令龚飞如芒在背,他一咬牙,正准备硬冲上桥,杀出一条血路,这时城外居然也传来一片喊杀声。
“城外也有埋伏?这是天要亡我龚氏啊!”龚飞骇得面无人色,内心陷入绝望。
马周披甲持刀,策马撞入混乱的人群,手中环首刀左劈右斩。数十骑紧随其后而至,刘亮也在其中,这一次他并没有再自作主张,而是得到了刘景的允许。
刘景其实不太愿意让他冲锋在前,可这是刘亮之愿,他终究不好太过屈折其意。
城外的龚氏汉蛮联军,本就因为城内大败,而陷入混乱,面对马周等人从背后发动的突然突袭,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
数十骑在马周的带领下,如庖丁解牛一般切开敌群,面对散乱之敌,肆意砍杀,锐不可挡。
骑兵之后,是数百名步卒,其中披甲者百余人为前锋,左手执楯,右执矛戟,面对身着单衣,手持刀剑的轻薄、游侠,矛戟乱戳,交丛而下。一时间惨叫不绝,鲜血四溅,肢首乱飞。这根本称不上交战,而是一场单方面屠杀。
统领这支步卒的正是刘景,他此时正处于步卒方阵的后端,于征、王彊、刘祝、单日磾等人紧紧跟在他左右,护卫安全。
当整个步兵方阵沿着骑兵留下的缺口,发动猛烈的攻势,本就便进退失据的龚氏汉蛮联军,当即就崩溃了。
数以千计的溃兵丢盔弃甲,一窝蜂的朝着西南方向跑去,那边是他们停船登岸的地方,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够逃回船上,或许就能成功逃出生天。
却不想他们这么做正中刘景下怀,溃兵如果四散溃逃,以他手上有限的兵力,根本就抓不过来,胜利的效果将大打折扣。
如今只要沿着西南方向,一路追击过去就可以了,不说全歼敌人,至少也能扩大数倍战果。
刘景让马周先率领三十骑兵、两百棹卒,从后追击溃兵。他则率领百余甲士,同城内的褚方前后夹击城下数百名负隅顽抗之敌。
事实上城内城外投降之敌,已不下千人,而这些人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坚决,是因为龚氏老大龚飞就在其中,所以誓死不降。
不过龚飞并不是一个有领兵之能的人,他的抵抗在褚方连续的猛烈攻势面前,很快就瓦解了。
围在龚飞身边的族中昆弟乃至荆蛮头目,先后被褚方率众击杀。
龚飞惨笑一声,五弟龚戈的所谓偷袭计划,彻彻底底失败了,然而他能埋怨五弟吗?就算按照自己的想法,稳扎稳打,恐怕最后还是逃不过败亡的下场。
龚飞不愿死在褚方之手,转身便要跳入护城河,后面弓弩弦声接连响起,龚飞背后连中数箭,一头栽入水中。
褚方来到龚飞跳水的位置,目光凌冽的望着河面,刘景不久赶来,得知龚飞投水自尽,仅仅是点点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吩咐道:“派轻舟下去,落水者能救就尽量救起——如今天色已晚,就算了,待明天一早,将河中的尸体打捞起,以火焚之,免得滋生疫病,危害百姓。”
“诺。”
刘景随后将之前三百余名新募之兵留给严肃,让他负责收系俘虏,安定酃县治安。
他与褚方则率甲兵及县兵,驰援马周,追击溃兵。
近十里路途,分外热闹,到处都是人,往往两三人,便押解十数俘虏。
当刘景、褚方马不停蹄奔至湘水及酃湖河畔边,正是时候,数以千计的溃兵停留在岸边,不及登船,马周正率领步骑往来冲杀。
刘景、褚方的及时赶到,让这场战事再无悬念,溃兵大半投降,只有少部分人侥幸逃上船,逃之夭夭,也有零星的溃兵,借着夜色的掩护,逃入原野、山中。
后续的收尾工作,刘景交给了褚方处理,他在马周、刘亮等骑兵的保护下,匆匆赶回酃县。
在火光通明的县寺门前,刘景撞上严肃,出言问道:“伯穆,战后城中有没有扰乱治安者?”
严肃点头道:“有几个轻薄少年,借机生事。”
刘景忍不住皱起眉头:“如此危急关头,还敢生事,岂有此理,伯穆,一定要从严处理。”
“诺。”严肃本就是个法不容情的性子,就算刘景不说,他也断然不会放过这些人。
刘景与严肃同往正堂,本该下职归舍的县中诸吏,皆聚于此,见到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刘景,满含敬畏,齐齐拜道:“恭喜明廷,诛除酃县大贼龚氏。”
“大贼?”刘景闻言不禁失笑,他之前杀死龚英、龚浮、龚武时,也没听到他们称龚氏为贼,如今龚氏五兄弟俱亡,立刻就改称大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