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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城基地的人一直忙到太阳初升的时候。往常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龟缩在家里,不再外出。为了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被饿死,这些人也是真的拼了。
林宝带着狼牙队的人回到南麓,一路上都在说着稻谷收割的事情。
其他人不知道,林宝心里却有猜测。只是没想明白,师傅他们怎么突然就会过来,而且连知会他一声都没有。
杨蔚默默地跟在后面,手扶着腰,脸色有几分憔悴。
这次跟着收稻谷,她被分派是比较轻省的事——跟着收割大军后面拾稻穗。
但是一天下来,一直弯着腰,这会腰又酸又胀的,实在有些难受。
而且是晚上,只能就着那微弱的火把光在地里找,十分费眼睛,她这会眼珠子还有种灼烧感,真想拿冰水来降降火才好。
劳动一晚,杨蔚真心实意地在心里觉得自己老了。看着前面还有力气说说闹闹的那些人,心里只剩下羡慕。
“小师姑——”
一声欢呼,打断杨蔚的沉思。
她抬眼看去,便看到自己的女儿站在一棵大树下,斑斑点点的太阳洒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一层金光,圣洁而温暖。
她心里一松,仿佛全身的疼痛都不见了,整个人突然就变得轻松起来,嘴角也情不自禁微微翘起。
狼牙队的人跟着林宝飞快地将炼瑶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问着好。
虽然一个个浑身都是汗臭气,炼瑶却一点也没嫌弃。
真好!虽然疲惫,但一个个都充满了活力与乐观。
“早饭都已经做好,赶紧去食堂吃。吃完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食堂的两位师傅因为要做这么多人的早饭,比其他人先回来。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炼瑶已经在动手做早饭。他们就立刻上前,想接过来。
炼瑶也没和他们抢,只是拿出好些材料,在旁边帮忙,让他们炒一大锅什锦炒饭,然后又做了一个酸菜肉末豆腐汤。
干了一天活,体力消耗大,十分需要补充能量。而且都是些大男人,汤汤水水不经饿,米饭才是正经。
知道炼瑶过来,就会有好吃的。听了她的话,三十来人立刻欢呼着朝食堂奔去。
杨蔚走在后面,经过炼瑶时停下来。稍稍侧转身体,对上炼瑶的目光,脸上混杂着惊喜与忐忑。
正要开口说什么,炼瑶突然出声:“妈。”
杨蔚一怔,进而忐忑之情尽去,脸上的笑容加深三分:“诶!”
然后象一个正常的母亲那样,询问自己的女儿:“怎么没提前说声就跑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左右张望一番,没见那个人的身影,心里半是放心半是担心:“瑶瑶,怎么突然回来了?你那个……师兄怎么这两回都不见他陪着你?”
习惯了巫庆峰与炼瑶形影不离,虽然心里忌惮着这个男人,但真的一次两次不见踪影,杨蔚又觉得有些担心。
不是担心巫庆峰,而是怕他有什么事,对炼瑶有影响。
虽然互相看不过眼,但杨蔚也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把女儿当成掌中宝一样宠着。是真宠,而不是当初肖华军对她,表面看似宠爱,其实只是将自己当作私人物品,想爱便爱,想扔便扔。
这都是最近她想通的。因此也更清楚,巫庆峰那个冰冷可怕的男人,只有在女儿面前,才会展现他温柔的一面。有这样一个男人在身边,至少她不会担心女儿的安全。
末世啊,没有男人依靠的女人才是最苦的。
杨蔚以己度人。哪怕女儿有身真本事,到底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子,特别是长得又这么漂亮,十分需要一个强大的男人保护。
就算百般不喜欢巫庆峰,杨蔚也觉得有这么个男人在女儿身边,至少能让人有安全感。因此,不管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她自己,现在她都不打算再跟巫庆峰敌对。
让她马上讨好这个人,她做不到。但是会尽量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丈母娘,而他则是一个普通的女婿。
炼瑶没嫌弃杨蔚满身的汗味,主动挽起她的手臂,带着她朝食堂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这段时间,师兄一直在深山里帮我找药,所以不能一直陪着我。”
之前因为她的缘故,母女间关系冷淡,炼瑶受伤这事,没有刻意隐瞒,但也没对杨蔚明确说过。杨蔚隐隐约约知道女儿似乎有哪里不妥,但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此时还是第一次明确听到炼瑶说出来,来不及欢喜她对自己主动敞开心怀,母女关系缓和有了明确进展,就被受伤的消息给震惊到。
她是知道炼瑶在炼药一途很有天赋,需要巫庆峰抛下她这么长时间,进到深山里为她寻药,这伤显然不简单。
她一把攥住炼瑶的胳膊,急切地询问道:“你到底是哪里受伤?药找到没?什么时候能好?你这孩子,自己身上有伤还到处乱跑,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不为自己想,你也想想你师兄,还有从小将你带大的胖婶,你这不是更让他们担心吗?”
杨蔚没有说自己,虽然她也是真心实意地担心炼瑶的身体。但她现在已经想明白,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自从女儿五岁那年,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害得女儿被第一任丈夫狠心抛弃开始,到后来好不容易寻回,却被肖家百般算计利用,自己不仅没阻止,还成为他们的帮凶,更是为了肖琪,将这个女儿一次次推远。
杨蔚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被猪油蒙了心,做出这一连串不可饶恕的错误决定。
所以她深知,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要求女儿为自己做任何事。自己如今能在南麓过得这么舒坦,完全是因为这个女儿是心软又心善的人。换个稍微硬气一点的,自己现在只怕过得生不如死。
炼瑶确实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特别面前的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她幼时遭遇种种惨痛的时候,一直在记忆中,令她念念不忘的那个温柔的笑容,是一直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
之前因为杨蔚的种种行为,与她渐行渐远,甚至母女情谊已经濒临破裂。即使做出放弃的决定,也依然为她安排好后路。
现在杨蔚幡然醒悟,正在用自己的行动极力弥补曾经的过错,炼瑶上次来还能让自己表现得冷漠,这次看到杨蔚如一个普通人一般,满身大汗地和曾经被她百般嫌弃鄙视的人一起出工,神色平和不见半点不满。
面对她时,曾经只在梦里出现的温柔,正在一点点地重现在眼前。面对这份温柔,她没办法再继续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