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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的合宫夜宴,王室贵胄尽数出席,妃嫔上至贵妃杨欣,下至更衣宫人,无不精心打扮,花团锦簇,锦绣绫罗堆积如云,金玉珠翠光芒辉闪。
朱柔则因病缺席,更是坐实了她失宠的传言。见到皇帝身边的位置空着,亲贵们都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见到皇后又做出什么与众不同的表演了。不由得再次想起去年皇后在宫宴上跳的舞蹈,虽然说跳得确实好看,但是堂堂一国之母当众舞蹈,怎么就那么让人心里凉飕飕的呢?好在听说皇后终于失宠了,真是让人再次有了对未来的期望。
杨欣注意到汝南王妃贺氏也大着肚子,心知她怀着的是未来的世子,敬酒时笑道:“本宫先祝王妃喜得贵子,只看王妃的肚子就知此胎必定是个儿子了。”
贺氏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略带羞涩道:“哪里就一定是儿子呢,承贵妃娘娘吉言了。”
玄凌正欲笼络兄弟中最为善武的汝南王,也乐得见杨欣与汝南王妃交好,道:“无需这么客气,今日是家宴,说起来连朕也该唤你一声‘三嫂’才是。”
“皇上抬举妾身了。”贺氏温婉有礼,得了玄凌的优待没有半分骄矜之色,真真是大家闺秀。
酒足饭饱之后,御膳又端来了甜点,各色点心做得异常精致。
饭后的汤品由剪秋亲自端来,是专门准备的温热牛乳,杨欣看了她一眼,让乳母端给宏晖喝。
宏晖躲开乳母,撅起嘴:“母妃都有几日不曾陪儿臣了,今个儿就想母妃喂喂儿臣。”
杨欣微微挑眉,笑道:“你这皮猴,惯会耍赖。来吧。”
杨欣便尝了一小口,然后重新舀了一勺给宏晖。突然只觉得突然一股钻心的疼痛噬咬着五脏六腑,叫她禁不住皱眉,碗盏也脱手落地,然后只听道宏晖的尖叫便不省人事了······
宏晖的叫声惊得玄凌立刻离开御座走下两步到了杨欣的位置,只见杨欣双眸紧闭,一道暗红血迹沿着嘴角缓缓流淌,整个人倒在桌前。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玄凌一把抱起她,怒喝道:“快传太医!”
先不说重华宫内的混乱紧绷,珠光殿中柔则卧在榻上,宫内的蜡烛已烧尽了大半,只有下末尾的的一小截还在淌着烛油,她看到冬梅回来了,激动的一把拽住,急道:“怎么样?那个贱种死了么?死了么?”
冬梅憋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喘匀了回道:“娘娘,奴婢······奴婢在外头等了一会儿,看到贵妃她,她倒地不醒,皇上着急喊了太医近殿······奴婢不敢久留就先回来了······”
柔则听完,手一松,冬梅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她看着主子消瘦的脸颊泛出红艳艳的血色,表情紧张又兴奋,只听柔则哈哈大笑,笑得叫人毛骨悚然,道:“好!她死了更好!她死了就没人会跟本宫抢皇后的位置了!哈哈,她死了更好!”
口气中刻骨的怨毒令冬梅瑟瑟发抖。她不明白为什么打小服侍的柔则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昔年灵动妩媚的眼眸完全失去了清澈明亮,变得夜一般的漆黑深沉······
玄凌将杨欣抱到殿后的暖阁。太后仍居于高座之上,俯视着所有人,沉声道:“将重华宫包围起来,谁也不得出去!”
底下在席的妃嫔亲贵们亦知事态严重,无人敢出生反驳。前一刻还热闹非凡的大殿瞬间死寂,一时间只有女眷们的珠翠首饰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动。
宏晖被太后牢牢护在身边。顷刻,苏培盛领文世清等人赶到,文世清探了探杨欣的脉息,道:“皇上,贵妃娘娘明显是中了剧毒。”
“中毒?!”怒气使玄凌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她怎会中毒!在朕的宫宴上怎会有剧毒!”
文世清满头大汗道:“不知娘娘刚才都吃了些什么?还请皇上回避,微臣要替娘娘施针逼毒。”
玄凌便带着另一位太医回到殿上,內监已经备好了银针,剪秋将杨欣适才吃的食物一一指出,银针都无异样,只听端嫔朗声道:“贵妃娘娘刚才是喂皇子喝牛乳才出现不适······”
宏晖的那碗被杨欣失手打碎了,幸而残片中尚余些,银针刺入后立刻发黑,叫人触目惊心。太后见状,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端嫔幽幽道,“看来下毒的人想来是想杀皇子,可怜贵妃待子受过了······”玄凌见针身乌黑,满面冰霜,咬牙切齿道:“给朕查,看是谁把这些脏东西混进宏晖的吃食里!”
苏培盛立刻带人去御膳房查证,偌大的内殿回想着宏晖的抽泣声,众人再看桌上那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为觉脊背发凉,皆是勾魂使者,无人再敢动筷。
“回皇上,贵妃中的是断肠草,吃下后肠道便会变黑粘连,人会腹痛不止而死。幸而所食不多,臣已经给贵妃服下碱水,吐出大半,稍后再用金银花和甘草煎后服用即可解毒。”······
玄凌复回前殿,慎刑司的雷厉风行,已经找到了当时进汤羹的侍女,那侍女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唇色发白,:“皇上,不干奴婢的事情,是,是皇后身边的冬梅······奴婢前头去了茅房,冬梅就说代奴婢把东西送过来,奴婢什么也不知道,还请皇上饶命······”
玄凌的声音听起来犹如三九严寒,道:“把这个奴才拖下去,杖毙!再去把那个贱婢给朕带来!”
“皇上饶命啊······”侍卫毫不留情的把那个侍女拖出大殿,徒留哭号乞求的余音不散。
贵妃昏迷的那一幕给在场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汝南王妃贺氏受惊吓也捂着肚子,不住低声呼气。玄济最是疼爱妻子,连忙起身对太后要求带贺氏出宫。
太后望了眼,颔首沉吟道:“来人,先把王妃扶下去找太医看看。诸位受惊了,今日的宴席到此,先散了吧,皇帝还有家事要处理。”
皇后毒害皇子,往重了说是动摇国本,残杀皇嗣;往轻了说也是嫡母毒害庶子。家事,这两个字明明白白警告众人,这是皇帝的私事。看来太后倾向于后者了。
众人起身诺诺退出,在场的也只剩下太后,宏晖,端、敬二嫔。李婕妤怀有身孕不宜见血,提早和汝南王妃一道离席了。
玄凌坐在高处双手死死紧握成拳头,青筋毕露。待冬梅被侍卫带进大殿时,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匍匐跪地道:“奴婢······给皇上,太后请安······”
意外的是柔则也来了,她神情冷静的给太后和玄凌行礼,脸色蜡黄,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皇后怎么不好好养病,夜寒风重的赶过来?”玄凌压着脾气,冷声道。
柔则打了个冷颤,抖了抖却使劲儿站住了,道:“皇上不问青红皂白的派人抓了臣妾的侍婢,臣妾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玄凌脸上的怒气勃然而出,厉声对冬梅道:“说!是谁指示你毒害皇子!”事已至此,柔则的态度实在叫他失望。
“奴婢冤枉······奴婢不曾做过这样的事,皇上明鉴······”冬梅低低伏着身子,头颅微微朝着身边站着的柔则转动,后者一脸漠然,无动于衷。
“来人,把她给朕拉下去让慎刑司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把实话给朕吐出来!”玄凌不耐烦跟冬梅啰嗦,直接叫人把他拖去受审。
朱柔则如同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只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玄凌,脊背挺得笔直。
过了一盏茶,苏培盛回来禀告道:“皇上,冬梅已经招了,除了在皇子的牛乳下毒之外,悼嫔小主的死也是她所为,幕后指使她的人是······”话说到此,苏培盛停了下来。
“快说!”玄凌冷笑道,“都这个时候了,再藏着也是掩耳盗铃罢了,你如实说就是。”
“是。”苏培盛躬身继续禀告道,“冬梅招认说她皆是受了皇后的授意。”
朱柔则扬起下巴,冷冷道:“慎刑司素来以酷刑闻名,屈打成招,岂能赖在本宫身上?本宫身为皇后,难道会去害区区妃嫔么?”
“顽固不化!你滚下去,朕不想再看到你!”玄凌沉声下旨道,“传朕旨意,皇后心肠歹毒,谋害皇嗣,戕害妃嫔,即日起幽禁于珠光殿,亲近者全部杖杀。”
“四郎!”朱柔则凄厉的喊了他一声,带着无尽的绝望。
“别这样喊朕,叫人听了恶心!苏培盛,带她走!”玄凌背过身,再不多看一眼。
太后于颐宁宫沉默,玄凌的废后诏书在杨欣苏醒后的第三日即昭告天下:“皇后朱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其上玺绶,罢退居珠光殿。”
朱柔则被废,此生只能待在玄凌为她打造的珠光殿中再不能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