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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岑禾一番言语,洛歌缄默,许久之后才颤着声开口道:“所以,阿酒是因他父王母后,服下了那两味混在一起能够斩断情根的药?”
“天下父母,皆虎毒不食子。他们为了不让祁酒因情而殇,出此下策实属正常。”岑禾颔首,眸光波动,“其实——”
只奈何她话并不曾说罢,便听得洛歌冷冷一笑:“他命由他,与旁人有何干系!他渡不过的劫,老天不让他渡过的劫,我姬云苏来帮他!试问天下万千大道,谁者焉敢不跪服于我?”
区区一个天,她便是帮阿酒渡劫了如何?天又能奈她如何?!
眯起眸子的那一瞬,岑禾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威压。
甚是熟悉呢。
果然啊果然啊,苏苏还是苏苏呢。为了一个早已成灰的神上,心里倔傲上头,便愿为了意中人逆天而行。果然,劝不了还是劝不了的。罢罢罢,随命吧,随冥冥吧。
但愿他们能不似尘缘树那般推演的,看得她五味杂陈。
只是——
“苏苏啊,你若再不去,只怕你家神上,大抵是要彻底忘记你了。”岑禾将因洛歌开口而没有说出的话咽了回去,缓缓勾唇。
洛歌猛然一怔,掐动手指一算,看到祁酒捏住那两粒丹药的模样,眉间瞬时滑过一抹凉色。
龙不离与轩辕云景默默观望半晌,见洛歌解了结界走出,还不曾上前搭话,后者便施展移步幻影,只一刹便消失在了原地,独留下风中凌乱的二人。
“洛姐姐……她怎么了?”龙不离怔怔地问。
轩辕云景摇头。
从未见过师傅那般焦急的模样。
似乎……似乎在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呢。
是祁哥哥么?
轩辕云景默默垂下眼睫。
洛歌从未有过今日这般迫切不耐的模样。
她急啊。
她心急着若寻不到那紫衣少年,那么她的阿酒便要到踏上阴间御界,八百里黄泉道轮回时才能记起昔年有那么一个名叫姬云苏的女子,曾许他君与子之交,相携白首直老了。
“苏苏,若哪天我去了御界,踏上黄泉道,你可愿寻我,可愿让我等你?”久远记忆中,那白衣少年抱着她乘风而舞,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温柔。
“若我不寻你,若我不愿让你等我,你便就不会涅槃回来了么?”她笑着反问。
少年缄默,只是眉间染着更温柔而无一丝冷意的笑。似是三月里的春风,一瞬便浴暖了她的心房,也柔顺了她微凌的眉眼。
谁先踏上轮回道,去八百里黄泉看曼珠沙华,亦或奈何桥边静候意中人迟暮而来——那是他们心底共同的禁忌,谁也不愿彼此先走。
因为你是凤凰,所以你能涅槃重生一直伴我长存;因为我是创世帝神,所以我能容颜不老一直等你重生。所以若是哪日我们谁先走了,永远的离开彼此,那么——
请一定要记得寻我。
因为我们,在尘缘树前以凤栖古琴为证,以缘神岑禾亲为证,许下了万年之好。
洛歌紧紧抱着走时顺起来的凤栖古琴,眉间是积少成多的愠怒。
若你胆敢先离我而去,我一定,一定堕入黑暗将你拉向光明,天阻止也不成用!
祁酒默默看了那丹药好大一会儿,似是下了决心一般,闭着眼握紧丹药,伸到唇畔浅浅一吻。
而这时,他与祁灼的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听上去有些焦急薄怒的空灵女声——
“云酒,若你有胆咽下那丹药,我便带着你堕入黑暗去阴间御界,帮你涅槃再带你走向阳间!”
听闻那呼唤,祁酒微微一颤,睁开温润的眼侧目转过去,透过轻纱与洛歌的眸子缓缓对视上了。
是她啊——
看到前者眼底的怔忡复杂,以及悄然抚住心口的手,祁灼面色微动,默默侧头看向不远处的野花,唇畔勾勒起一抹微涩的弧度来。
王兄啊王兄,你还是对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呢。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你早已无法继续——
哎,罢了,罢了,王兄开心便好。
若父王还要说骂她心软,她也认了。
谁让……谁让这一世她所求的,仅仅只是是缘呢。
祁灼默默勾唇笑着,缓缓朝远处走去。
那里立着一位黑衣少年,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当她走到黑衣少年身前时,倏然将头靠向少年的肩头。
感受到后者身子瞬时僵住,祁灼只是苦笑,浅浅地启唇:“离螭哥哥,我很难过。”
“因为云凡兄么?”离螭温雅的眸子里有一抹浅浅的黯然,旋即化作冰雪揉散不开的暖阳,一如初来时那般随和。
祁灼无一丝扭捏。
离螭眼角抖了抖。
纵然听过无数遍这一句话,可每当祁灼说出口时,他仍是感觉心里似被万千蝼蚁啃噬过,会酸涩难言,异常苦楚。
灼灼意中谁他都不介意,哪怕不是自己也无妨。可是,为何,为何——
“离螭哥哥,有些事,远非哥哥所见所闻的表面那般简单。例如我王兄,例如我。”祁灼离开离螭温暖的怀抱,抬眸与之对视,温婉的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深邃与怀缅。
她怔忡而空洞地望着离螭如墨一般的眼,脑海中却是浮现起一些个年代久远的画面来。
晃晃脑袋退开一大步,祁灼盈盈一拜,敛起眉间失落与恍惚,垂眸低声道:“今儿是灼灼失了礼数,还望离螭哥哥见谅。”
“灼灼……不必与我这般生分。”离螭侧眸,不再看祁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将她拥在怀中,狠狠蹂躏吮吸她的桃花浅香。
那八字祁灼并未开口讲出,因为她晓得离螭的尊严,她不想看到他愈发失落后却还要强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温雅谦恭模样。
都说龙族血脉里遗传着让人无法低头的骄傲,她所见过的龙族后裔,俱是如此。
也包括离螭。
所以她认真驳回了离螭的心思,也留给离螭一个将面子撂下台的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