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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哭闹,棺材被稳稳的放在了坟坑的正中央,那送别的人,也逐渐多出了些陌生的面孔。
“俺里奶奶哎...你咋就走嘞哩...呜呜呜...”小沫的大娘也突然跪在了坟坑前哭丧起来。
孓目闻声立刻向他妈妈望了过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在他记忆里,他妈妈对奶奶家的人都是嗤之以鼻的。
他很想找个人问问妈妈是怎么了,可是爹爹正在坟坑里忙着修整坟墓,顿时间,他发现自己在这个都是亲人的葬礼里,竟找不到可以聊天的人。
百无聊赖。孓目独自往回跑出葬礼,想着回村里找小孩儿玩耍,并在一路上,时不时的便抬脚踢起麦地里的土疙瘩,不知是脚力足还是角度好,很多次都踢出数十米远,也不知都落向了何处...
“啪——啪——”孓目不知走了多久。踢起的硬土块,开始不断的落在了另一个墓地里的石板上,不停的发出啪啪的声响。
却又惊醒了墓里的人。
“瓜娃子,今儿个咋恁不安生,鸟不拉屎的地方咋还就断不了动静了!”黑大汉在墓底借着烛光走到墓口的石块下抬头望着上面,满口埋怨的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爹爹,又有什么人么?”同时,墓深处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跟小沫年纪一般。
“木事,木事啊闺女,你好好躺住休息,晚上爹爹再带你去看看哈,呗乱动,爹爹守住这哩,呗怕哈。”黑大汉声音顿时温柔了许多。
同时孓目路过这里时,还特地的去墓地找那些墓碑一个挨一个的踹上了几脚,似乎可以用来发泄对葬礼的埋怨般,毫不留情。
并越来越用力!
“哇——好痛——好痛啊——呜呜呜...”小小的孓目,踢起来不顾后果,结果最后最猛的一脚,把自己的脚给踢伤了,顿时坐在了地上,捂着脚哭了起来。
位置刚好是羽儿带小沫到过的地方。
黑大汉有些忍无可忍,用力推开了石板,直接掀翻了正坐在上面抱脚痛哭的孓目。
“瓜娃子!滚一边哭去!再来就揍你个龟孙儿!”缺了门牙的黑大汉,看起来面目有些狰狞,吓坏了孓目。
“哇——”孓目惊魂未定,看到黑大汉的瞬间便哇的大哭出声,一边哭一边拔腿就往家里跑去,脚上的伤也毫不在乎了......
“瓜娃子,跑哩还怪快!看来这里也待不了太久咯!”黑大汉看着孓目狂奔的背影,又自言自语道。声音里却又多了一丝哀愁。
同时,也对面前的孓目有了想法。
天色又渐渐暗了下去,夕阳的余晖,透过松树的缝隙,照射在了黑大汉的脸上、胡子上......使这个看起来极其不体面的黑大汉又多了些可爱的气息。
“闺女,太阳又要落山咯,来,爹爹带你出来看夕阳咯!”黑大汉看到夕阳后,立刻便转身进洞呼叫起了女孩。似乎已经习惯了似的。
“嗯,爹爹,这里的夕阳是什么样子的?”女孩天真的问道。
“闺女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嘛”
“嗯,爹爹,我忘了问你,昨天晚上我们来这里时,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洞穴呢?”女孩依旧天真的问道,有种喋喋不休的感觉。
说话间黑大汉便走到了女孩跟前,一边抱起了女孩一边回复道:“因为,爹爹年纪比闺女年纪大呀,早就来过这里咯”语调温柔。
奇怪的是女孩似乎闻不到口臭似的,很享受被抱着的过程。
女孩被抱出墓室的那一刻才算露出了模样,胖乎乎的脸蛋,五官精致,皮肤白嫩,估计是常年在外不行走的缘故吧。
夕阳里的二人,背影被拉的好长好长,在麦苗的承载下又显得格外的生动。
......
而远处老太儿的下葬,也已经在渐渐暗下的黄昏中,准备就绪。
奶奶看着老太儿的棺木缓缓下落后,表情便一直凝重异常。
她时不时的就往身后的羽儿和小沫投来深沉的目光,眼神里有一丝怜悯,又有一丝坚定......
爷爷也总是同时望向小沫,眼神里有一丝担忧,也有一丝不舍。
羽儿看在眼里,他似乎感受到了,这个葬礼绝没有那么纯粹。
阳光不知觉间已经从头顶划向了西侧的天边,初春季节空气里阳光给予的温热逐渐褪去,出现了冷意。
羽儿握着小沫的手,不舍得丢下,微风吹拂,留海遮挡着他的眉眼,小沫侧仰看着眼前的哥哥,也出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情愫,难以言表,只好又主动的用被轻握的小手紧紧的抓握了下羽儿的手掌。
羽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低头之际,二人对视,眼神里传达的信息似乎没了往日的纯粹,有些复杂,他们也说不清楚了。
......
老太儿的坟坑直南直北呈现出矩形,挖的很深很大,长、宽、高各有约莫三米,坑边上又紧帖着土壤用石砖和泥堆砌,作为石壁,最终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墓室,值得一提的是,靠北侧的石壁留有一个约莫高两米,宽一米的空荡,似乎是留给放门用的。
坟坑四周的麦田依然错落有致,延绵不绝,这是最让羽儿费解的地方,因为远处看来这就是一座孤坟——一座被麦田包裹的孤坟,如同浩淼星空里孤闪的星,给人一种随时都有可能在无人知晓时便消失不见的错觉。
填坑本没有太多繁琐,直接填上土壤便是了,因为村里的村民都是这么做的,可由于奶奶坚持在上方约莫一尺处做一个封顶,以此留给墓室足够的空间,她说这是对一代巫师应有的尊重。
没人见过她的什么巫术,哪怕他念咒语时就在你身边待着,大多时候你也看不出任何特别现象,但大家对老太儿的传说却深信不疑。
说到老太儿,可能要追溯到公元1832年了,1832年9月9日——清宣宗道光十二年,老太儿降生。
降生在一个书香世家,其祖父是乾隆年间的进士,一生求学,风流倜傥,藏书无数:易经,九阳算法,地藏菩萨本愿经...等等不论宗教与门派,甚至当年将将问世的布道书——《劝世良言》也被其祖父收录家中......
接受了太多截然不同的,甚至理念与本质都背道而驰的,所谓真理的洗礼后,老太儿对世界的理解与态度便有了偏差。
后来在二八年华之际,便自己悟出了只适合女子进修的《巫语》一书,而后独自逃离家庭与世俗,开始了隐士生活,听说她刚到这里时,这里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
即便如此,也或许正因如此,她决意要在这里了却一生。
所以这里的一切大都是她给予和创造的,她的离开似乎给了一个特殊的地域和时代画上了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
而那一丝不太圆满的残留却与另一个墓室似乎又有着千丝万旅的联系。
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众人走在前面,都急忙着回家,做饭的做饭,下棋的下棋,剥花生的剥花生。然后睡觉......
星光和着麦田里的虫鸣,触使羽儿有意拉着小沫的手放慢了脚步,走在了最后面。
“小沫,冷么?”
“不冷”
羽儿看着小沫红彤彤的脸颊,像是一个朝霞下的水仙桃般,玲珑剔透。
他还是脱下了那件爷爷的黑外衣,披在了小沫的身上:
“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