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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枪声也无法盖过丽芙?罗莎的尖叫。潘恩坚信,如果嘶吼能杀人,方圆一公里内已经没有活口了。文森秘书像只受惊的猴子一样踩着烂泥上窜下跳,不假思索地向四面八方倾泻子弹。
五分钟前,罗莎看到有一个白西装男人在树林里朝她照射激光。盛怒之下秘书向那人放了一枪,白衣人没有倒下,而是凭空消失了。随后,秘书的眼角余光就开始在每一个角落里扫到白色人影。
“出来!”罗莎双眼充血,端着双筒猎枪在泥地上没头苍蝇一样团团转,“这颗子弹你吃定了!”寒夜里万籁俱静,喊叫声和枪声在空旷的泥塘中一遍遍地反复回荡,“出来啊,让我看看你!”罗莎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恐惧还是兴奋,她仿佛狂犬一样嘴角挂着白沫,眼珠子白多黑少,不用猜也知道,她脑中只剩下了轰碎敌人的执念。
当她不知第几次扣动扳机后,震耳欲聋的爆鸣忽然失约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记呆滞苍白的“卡啦”声。秘书的脑子并未因此冷静下来,她从身上取出备用弹药,一颗颗塞进猎枪后膛,因为手指剧烈颤抖,她好几次让子弹落在了泥浆里。
罗莎几乎用了平常5倍的时间才把猎枪重新装填完毕,当她最后合上枪膛时,猛然看到自己身前站着一个白西装的男人。
眨眼间,罗莎的亢奋就烟消云散了,秘书几乎都没有反抗,她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猎枪脱手落在泥地上。
“不,不可能的。”罗莎双眼盯着对方的面孔,像个疯子一样喃喃低语,“你,你是想象出来的!你不可能真实存在!”
“你就是,文森?福克斯最后的血脉?”那男人俯视着魂飞魄散的秘书,威严的狮头上带着一抹得意,“你知道吗?我早就注意你了。我一直很想把你最后的意识纳入收藏,”他凑过去,狮鼻几乎要贴在对方脸上,“就像我对你祖先做的那样。”
丽芙?罗莎最后剩下的,是一座黑曜石墓碑。它竖立在泥滩上,面朝黑暗的树林,肃穆中带着几许悲凉。潘恩走到墓碑前,发现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这是我单独为她塑造的墓碑,只收容她一个人临终时的意识。”狮头贝拉语气里难掩愉悦之情,“我的福克斯系列收藏品这就完整了。”
“你……让文森的子嗣都成了墓碑?你究竟有多恨他?”
“严格意义上说,’鬼镇效应’的成因非常复杂,大帝的实验吞噬一部分人,其中一些人的意识变成了刻在墓碑上的白噪音。不过你也没说错,福克斯家全员被吞噬确实是我动了手脚的结果。我不恨他们,我只是刚好挑到他们。别这个表情年轻人,你不知道在这颗星球当神有多无聊,我总得培养一些爱好。”
狮头人说到这儿,笑呵呵地拍拍碑顶,像是一个满载而归的古董商人,摩挲几下后,神明这才注意到潘恩一行:“你们就是……从望远镜座过来帮忙的年轻人?雪莱夫人提到过你们,她在哪儿?”
“她恐怕被困在遗迹中了。”潘恩望了一眼入口,那里已经被迅速增生的肉质虫封死,“不过,我们应该能联系上她。”
警司说完就取出通讯器,他几乎立刻得到了回应。
“外面怎么样了?”玛丽问。
“不太好,你那乌鸦朋友伤得很重。”狮头人抢着说。
“明白了,尽量用我留下的设备维持伤势稳定,我们正在想办法出来。”
“我不知道行不行……”胡克皱起眉头,“我刚去查看过梅林的伤势,说实话,我没法乐观起来。”
“胡克先生,我之所以让你们留在上面,是因为我知道你们可以处理紧急情况,我依然不认为我的眼光错了。现在,我需要你相信高林堡智者,还有你自己。”
“可我该怎么做?”
“这也应该问你自己,你刚救治过一个伤员不是吗?据我所知,你特别擅长从复杂问题中找出切入点。”
胡克转头看向同僚,潘恩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没错,我告诉她的。”
警司无奈地轻拍两下面颊,深深吸进一口气:“好吧,我会想一想办法,至少先把血止住。”
“而我会带着纳米机械人及时赶过来。对了,贝拉先生,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当然不是因为担心你们。”
“你真可爱,神明先生……等下,那目前谁在压制被月蚀增幅的’鬼镇效应’?”
贝拉没有回答,如果狮子头能做出人脸一样的表情,两位警司一定能从他脸上看到尴尬的讪笑。
“那是不是意味着,你那些鬼怪们即将攻击黑门公园?”通讯器里的声音继续问,它听上去并不着急,反而像是正在引导孩子发现错误的老师。
贝拉打了两声哈哈,双眼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脚尖:“不是即将,它们已经发起攻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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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讽刺的是,当妒妇带领小丑离开之后,安全区内几乎可以用风平浪静来形容。
是的,“几乎”风平浪静。如果你没有绝好的眼睛跟耳朵,那你就看不见路灯照射范围外那些攒动的头颅,也听不见废弃建筑里哭泣一样的窃窃私语。那么对你来说,法庭西面四个街区外的拐角,就仅仅是一个沉闷寂静的十字路口。
那里只有破损的街沿,黑洞洞的门窗,低垂的杂草。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竖立着,在黑暗世界里维持着一个明灭不定的狭窄光锥,就像是白色牛奶不断稀释进墨水中。
一个人影信步走进光锥范围之内,隐约还可以听见时断时续的口哨声飘过街道。人影在路灯下蹭了蹭鞋底,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站在那里舒舒服服地吞云吐雾起来。
蜡像师就藏在距离人影20米远的楼房阴影中,喷蜡枪已经修复了他身体的大部分碎裂,但是左腿还是不太灵活。另外他也知道,在蜡质没有干透前,这些组件始终不够牢固,所以如果可以,他不打算与任何人发生激烈的肢体冲突。
杀手看了一眼灯光下的人,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逃出来的,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那些都不重要,目标就在眼前,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完成订单的机会。
路灯下的人已经抽完了烟,他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然后慢悠悠朝远离法庭的方向走去。“怪事。”蜡像师心想,“他一点都不像是在逃跑。”不安的电流刺激着杀手的大脑,他浑身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然而眼下已经由不得杀手多琢磨了,他拖着左腿,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走出两步后,蜡像师听到背后阴影中传出昆虫振翅一样的“嗡嗡”声,他转过身,只看到满眼浓稠的黑色。杀手摇摇头,继续朝目标离开的方向追去,结果“嗡嗡”声再一次响起。蜡像师听得很清楚,但这一次他决定不再分神,成败在此一举了,他必须把心思全部放到目标身上。破碎的蜡人加快脚步,几乎是在空旷的街道上奔跑,他背后的怪声也如影随形,仿佛蜡像师背后有一只巨大的昆虫在亦步亦趋。
走过一个街区后,杀手再一次看到了目标。他正在站在那四尊已经无法动弹的钢铁雕塑前,双手抱胸做思索状。周围没有路灯,只有机器人肩膀上的八盏小型光胆勉强照亮了一片有限范围。
罗根?安德莱,绰号“阿提拉”,不管圣徒星上他是多么不可一世,如今孤身一人,他在蜡像师眼中也只是一个猎物而已,孱弱,愚蠢,迟钝,跟捕兽笼中的动物没有两样。
蜡像师决定卸下伪装,他缓缓朝阿提拉背后走去,左腿故意在地上磕出生硬的回响。匪穴的皇帝一定听到了脚步声,但他没有回头,现在杀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等着自己。
“是霍姆斯要你来杀我的吧?”阿提拉问。
“不知道,我没接触金主。”蜡像师如实回答。他还在拖着腿往前走,硬蜡与地面相击的脆声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既然可以轻易从那丫头手中逃出来,你是怎么被抓住的?还有,为什么躺在那么一口棺材里,那口棺材很舒服吗?”
“你还不知道吧。”阿提拉说,他依然是背对着杀手,“我没被抓住,我是向大角星域自首的,为了弄清楚,是谁陷害了我。”
蜡像师忍不住停下来哈哈大笑:“你双手沾来那么多人血,难道还在乎多这一件吗?”
“话不能那么说。是我干的,我当然可以承认,不是我干的,想要栽赃我,有一件都不行,我最恨被人诬陷——”
“——另外,那口棺材一点都不舒服,我躺在里面完全是为了保命。”
“阿提拉,匪穴皇帝,为了保命竟然躺进棺材里?”
“有什么好笑的?这都怪大角星域,我那些保镖都不许陪着过来,听说这次还有人为我请了杀手,除了躺进铁盒子里,我能怎么做?不过,一到夜叉-4我就从里面出来,是因为我已经不怕了。”
“为什么?”
“因为你啊。我看到第三陪审员被解救出来后的神情,就差不多猜到怎么回事了,同时我也可以确定,你绝不可能是伶人,因为伶人处理问题不会这么不干净。”
“所以你出来吃饭,就是为了向我挑衅?”
“不,我出来吃饭是为了见见法官,我是她书迷。”
蜡像师沉默了两秒,强迫自己的五官拗出一个笑容。
“我明白了,阿提拉先生,根本看不上我。”
“你不用妄自菲薄,但你没说错。”
“那么,”杀手握紧了手中的钢琴线,他已经在脑海中描绘出十几幅勒毙眼前人的画面,“能不能请你屈尊告诉我一下,你现在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黑暗中,“嗡嗡”声几乎已经铺天盖地,仿佛有一个巨大的虫巢把这里团团包围。然而,噪音声浪中心的两个人,似乎都不为所动,其中一人已经气喘吁吁,他死死盯住另一人的后背,露出狼一样的表情,像是随时要把对方撕烂。而承受他怒意的那个人,甚至没有把目光从冰冷的塑像上移开。
“为了救所有人。”阿提拉轻叹一声。
“什么?”蜡像师的声音已经几近低吼。
“情况危急,我得站出来救所有的人,当然,除了你。”匪穴皇帝说完就陷入了沉默。忽然之间,蜡像师感到一股不可抑制的恐惧贯穿他蜡质的身体。作为杀手,他特别擅长品出沉默背后的感情,但这一次,沉默背后没有感情,犹如一个人录音完毕,随手关上了录音机。
然后就在下一刻,阿提拉小声说了一个词:“emeth。”
四台原本毫无生气的钢铁塑像,缓缓举起全副武装的手臂,仿佛是为了应和它们,“嗡嗡”声种明显夹杂了敌意。
“砰!”机器人的手臂青光一闪,紧接着蜡像师背后的黑暗中响起一记切削声,两秒钟后,一个古怪的半发育头颅从杀手身后滚到了他的脚边。
杀手的表情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迷惘,他低头看着那张五官尚未分明的脸,过了半晌,才木然张口,语气犹如梦呓:“不可能……御林护卫,只听命于最高法官一人,你,你怎么……”他人生的最后一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完,整个人就被披头而来的炮火彻底卷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