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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间的法律是如何一步步宗教化的?当我们仔细考察历史,就会发现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当文明终于摆脱了光速的牢笼,从各自的温室中走出来相互面对时,它们发现原本习以为常的道德,伦理,世界观乃至思考方式完全没有可以互相包容的空间,于是,白纸黑字的法律成了不同文明间交流的唯一基础。
法律不仅仅规定了人民应该做什么,不能够做什么。事实上,它包括了该系统下一切行为,一切规则,一切现象的权威解释,在这一层面上,它已经很接近于宗教了。
而彻底赋予它神格的则是人类对失控的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发现要修改某一法条越来越困难,这些条目已经写成了上万年,在无数的文明身上施用过,哪怕是一个字的修改都可能造成某些文明的灭顶之灾,甚至,引发一场跨星域圣战。于是法律越来越僵化保守,成为了文明世界腐朽却又不可撼动的根基,人们对它的敬畏自然而然化作了虔诚。
众所周知,文明世界现存着五个大的宪法体系,它们之间的战争从来没停止过。而另一方面,宪法体系内部,对某些法条解释的分歧也足以让守法公民愤而举起消灭异端的大旗,更不要提那些私自通过的修正案,还有对法律跨度长达千年的版本争执,这些,都可以演化成绵延几十代的仇恨。
而毫无疑问的,人们屠杀不同法律体系的敌人,跟他们未开化祖先屠杀异教徒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两样,根本动机都是恐惧。假设有一个人对个人,对宇宙,对一切事物存在的意义与你的解释都不同,而他因此与你的行为准则也不同,那他除了是魔鬼,还能是什么?
以上内容摘自《自然法与约定法》,作者署名“巡回法官弗洛伊德”。
通讯联线建立后,在全息屏上出现了一个突兀的金属鸟类头盔【注:这就是现实中的鸟类,当然作者也可以编一个其它物种,但感觉不值当】。
“他看起来真可爱。”伯纳德小声说。
“这里是巡回法庭编号4077,此刻跟你们说话的是巡回法官帕特里克,你们涉嫌拐带儿童,我要求你们立刻停船,配合调查。”
“嘿,气色不错啊,河童先生。”维克多粗鲁地打断了对方的宣告,“我们还有事,下次再聊怎么样?”
“我拥有远行者法案赋予的权力,你们的不合作将被视为反抗。我私人劝你们一句,别跟巡回法官为敌,我的法警们这两天正好过得有点憋屈。如果接下来发生冲突,你们必须负上的所有的责任。”
“不好意思,我从没听说过这个远行者法案。”
“它是玛利亚宣言的修正案,隶属于恒星法系。”
“那你可能走错地方了河童先生,”维克多耸耸肩,“这里不是恒星法系的地盘。”
“所有星光照耀下的地方都是恒星法系的管辖地!”
“棒极了,一个原教旨法学家。”伯纳德又轻声嘀咕了一句。
“听我说,帕特里克先生。”收债人两手合十放在唇边,像是在组织词汇。
“是阁下,帕特里克阁下!”
“这艘船上确实有个来历不明的小孩,事实上,我本人很愿意把她甩掉,你不知道她有多招人烦。”然后他放下双手,挑衅地看着全息投影,“然而,不好意思,我这个人特别不喜欢被人威胁。”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待会儿咱俩见面,我把你脑袋上那个破水壶摘下来塞进你的直肠时,我要你明白,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救那孩子,完全是为了你,为了看你那时扭曲的表情。”
青铜鸟头木讷地沉默了一秒钟,然后就从屏幕上消失了,维克多单方面切断了通讯。
“希望你知道我们惹的是谁。”伯纳德难过地嘟囔,“我可从没听过什么远行者法案。”
这并不奇怪,在五大法系的总框架下,不同的法律多如牛毛,每一套法律都可以任命自己的法官,同时宣布其它法律下的法官无效。至于巡回法官,那就更千奇百怪了。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们其实更像是传教士,穿梭在宇宙各处,宣扬自己的法律,判决当地案件,如果有必要,还会审判其它的“异端”法官。
这些人深入星空,倚仗的并不仅仅只有宗教式的狂热,如果有谁把这些司法传教士看做待宰羔羊那就大错特错了。从单兵作战能力上说,他们身边的法警绝对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星际老兵,而且每一个法官,基本上都携带着该星区法庭独有的科技。
大部分巡回法官有其巡回的周期性与地域,不过,事情不能一概而论,有些巡回法官出行几百年都不会回来,他的职位通过法警一代代传承下去。这种情况背后往往藏着难言的苦衷,在一些法典它上被称之为“司法远征”。一些戏剧描绘了遭到构陷的正义法官不得已借远征离开法庭游历四方,最后洗脱污成为大法官的故事。
而另一些法官则穷途末路,把巡回法庭当成了家族劫掠基地,这些人的法警往往都是他们非婚的亲生子女。
不过最出名的巡回法官,莫过于弗洛伊德了,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他独行于世,身边一个法警都没有。
有一点是肯定的,没有人愿意看到巡回法官,因为你没法预测他会对你做什么;更没有人愿意与他们为敌,因为大部分巡回法官都不好对付。
“加速,我们需要一点时间。”维克多说完站起身离开了舰桥。虽然那个鸟头怪咖把追击自己的理由讲得冠冕堂皇,但更大的可能,他不过又是一个觊觎女孩血统的人。
莉莉舱房的门被打开了,收债人头一偏躲过女孩惊怒中扔出来的枕头。
“你就这么打开女孩子的房门?敲都不敲一下?”
“这是我的船,我愿意打开哪扇门就打开哪扇门,愿意进哪个房间就进哪个房间。至于你,别搞错了,你根本不是船上的客人,你只是因为不可抗力留在船上。”
维克多一面说一面踏入舱房,随手扔给莉莉一个指甲大小的圆球:“收起来。”
女孩下意识地接住小球,还没开口,收债人又说:“这是船上的通讯器,一会儿可能要打仗,你最好做下准备。把手给我。”
莉莉迷惘地抬起左臂,收债人二话不说抓住女孩细腕,莉莉只觉得手被箍得生疼,还没来得及挣扎,掌心忽然传来一阵刺痛,那个男人不知把什么东西镶进了她的手掌。
女孩飞快地缩回左手,眼睛露出幼兽一样凶狠的目光,维克多知道这是她常年在孤弱无助中养成的战逃反应。
“外面的人是冲着你来的,这也许能救你一命。”说完,收债人就把惶恐的女孩留在舱内,转身离开了。
回到舰桥,伯纳德正在对着显示屏上的数据发呆:“你是认真的?”他瞟了一眼维克多,“把流体护盾给那丫头?”
“那位阁下一定会把莉莉当做攻击焦点,我们要出其不意。”
“说真的,你为什么对那丫头那么好?”泰瑞人面露揶揄的笑容。
“闭嘴老东西。”
“说吧,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叫你闭嘴!”
“好吧好吧,但恐怕我不能闭嘴,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我们进对方射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