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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潘恩警司的心情就没那么轻松了。之前赏金律师发回来的情报有误,那个土匪的老巢建在一公里深的地穴中,更让警司挠头的地方在于,他们根本搞不清老巢的地下结构,巡洋舰的主炮不知道要往哪里打。情况过于让人沮丧,潘恩不得不花了整整五分钟来接受现实。
“战舰用不上了。”他向同仁们坦白,“得有人爬进他们的基地里,把那个混蛋带出来。”
“你要派人到外面去?”高等法警胡克皱起眉头,“那等于让弟兄们去自杀,你知道下面的沙子里藏着什么。”船上的其他人都不由噤了声,胡克与潘恩的关系很不好,这早就不是秘密了,后者曾经好几次要求把前者踢出部队,甚至还耍过十分卑鄙的手段。至于前者,顶撞起上司来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他们都是团队中坚,就像两片大陆板块,坚实地支撑着所有人,却又从不停止相互挤压,一旦压力到达顶点,一切也许就支离破碎。
“不是派人去,是我自己下去。这是我的失误造成的。”潘恩一面说一面检查着自己的装备。却被胡克暴躁地把东西推到一边:
“你当你是什么人?小说里的游侠法官吗?”
这是船上早已司空见惯的冲突场面,潘恩是个激进的结果论者,认为只要正义得到伸张,通过什么途径无关紧要。而胡克对程序的信仰则如顽石一样坚固,两人对打击犯罪抱有同样高涨的热情,却每次都在执法过程中爆发理念冲突。
“这里有一场仗等着你指挥!你该做的是呆在这儿,为两百多名弟兄的性命负责。”
这一次,潘恩并没有跟冤家争吵,他检查完震频铳,嘴里随口说:“等我出舱后,你自动升为警司,事急从权,正式任命要等回大角星域才能下来。”
胡克语塞了两秒钟,他的脸涨成猪肝色,看不见一丝欣喜,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冒犯:“不!你休想!我确实是要成为警司,但绝不是受你的提拔!”
“很不好意思,高级法警胡克,你现在依然受我管辖。我命令你接替我为两百名弟兄负责。”
“你留下,应该是我带人下去!”
“我没在跟你讨价还价,胡克先生。”
“叫警司!我也是警司!你提拔的!”
“目前还不是。”潘恩淡淡道,朝怒不可遏的老对手抛去胜利的笑容。
“好吧。”胡克像是认命一样艰难地点了点头,“你需要什么?”
“一名向导,一名火炮手,一辆独角兽运兵车……”潘恩抚着下巴想了想,“对了,还要有一名法官,我可能必须就地审判他。”
“最后一样东西有点困难,我们没带着法官出来……不过交给我吧,我来想办法解决。”胡克说着离开了舰桥,十几分钟后,他拉着一名年轻的二等兵来到潘恩面前。
“说说你自己。”他推了一下木讷的士兵,后者结结巴巴地开口道:“通……通讯兵,呃,欧内特.史蒂文,文,文森,阁,阁……”
“他去年九月通过了法官初级资格考试。”胡克不耐烦地替士兵补完了介绍。
“其实,正式资格要等到夏天才能拿到。”史蒂文森说,他总算是从紧张中恢复过来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带着法典吗?”
二等兵忙不迭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纸质书。潘恩轻叹一口气,虽然具有同样法律效应,但这其实并不是法官常用的法典,只是一本供学生查阅的工具书。
“就这样吧,准备一下,我们马上下去。”潘恩拍了拍士兵的面颊,“嘿,笑一笑小子,你马上就能呼吸新鲜空气了。”
“我会安排舰炮在你们登陆前发起密集轰炸,给你们开出一条安全通道来。如果在下面遇到问题了,不要吝啬呼叫支援,我认为这颗星球上还没有什么问题是60门圣彼得炮解决不了的。”胡克忽然陷入了沉默,他看着多年来的老对手,像是努力想要挤出一些祝福的话。后者立刻领会了他的窘境,大方地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用只有他俩能够听到的声音在新任警司耳边说:“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寒颤极了。”
五分钟之后,火炮打击开始,烈焰与钢铁在沙漠上空化作一阵台风,被烧灼成赤红色的黄沙漫天翻卷,形成了高强度的沙对流,仿佛这些沙子被火焰从里到外淘洗了一遍。
“能把沙子里的东西都炸死吗?”史蒂文森凑近火炮手耳边小声问,结果吃了对方一个白眼。没人会自讨没趣到把心里的真实感受说出来,这一轮炮击也许真的很彻底,但是,谁都不会天真地以为,藏在沙层下面的威胁可以被彻底解决。
“独角兽运兵车已经准备完毕!”
“该上路了小伙子们。”潘恩说着,第一个爬上了车顶。跟它的名字一样,独角兽属于轻型运兵车,只有一门小口径钢融炮,发射半熔融状态的高温金属团。如果刚才那一轮地毯炮击没把下面洗干净,运兵车这点火力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胡克坐到船长位上,下达了他的第一个命令:“准备投放。”巡洋舰向下做了一次短程俯冲,带着呼啸破云而下,包裹着运兵车的引力团从2万米高空被弹射了出去。
史蒂文森被加速度压在座椅靠背上,浑身上下只有眼珠能转动,他觉得自己连血液都凝固了,真不明白火炮手跟向导怎么还能有余裕笑话他。最后当引力团在地面上楔出一个沙坑时,二等兵险些晕了过去。
降落显然是出了问题,运兵车侧着身栽进了沙层中间,倾斜的角度还在越来越大。潘恩骂了一句脏话,脸上全是懊恼的神色。史蒂文森从长官与向导的对话中大致了解到了现在运兵车所处的困境:胡克的火炮铺路起了反效果,半融的沙砾在表层之下形成了一个个结构复杂的流体陷坑,运兵车刚好撞上一个。
“马上要侧翻了!”
“所有人下车。”随着潘恩一声令下,几个人连重型武器都来不及拿,纷纷从安全门跳了出去。运兵车像是一匹陷进沼泽的老马,打着滚缓缓下沉,所有的装备都随着它淹没在流沙中。
“通讯器材全部丢失,长官。”二等兵说,灼热的空气几乎要要把他的气管烫熟了。
潘恩眯起眼睛扫视四周,到处都是冒烟的沙砾,警司感觉自己就像是滚烫铁板上滋滋作响的牛排:“我们有还几块悬浮板?”
“两块。”炮手回答,“我拼了命只抢救出两块。”
“那就够了。”警司眼里重新燃起希望,“大家听我说,我们用两块板交替向前,范宁巢穴的入口就在附近。好了弟兄们,行动起来!”
这听上去像是一个靠谱的方案,四个人遵照命令走上第一块悬浮板,把第二块摆到前面,然后再走上第二块,把第一块摆到前面。这工作就像字面描述那样繁重而单调,但是没有人开口抱怨,他们仿佛海难的幸存者,努力在暴风雨中维持着救生艇的航行。每个人都强迫自己不要去多想,把注意力集中脚下的两块金属板上。从降落以来,这群人的运气几乎背到家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做好来迎接更坏局面的准备。
更坏的局面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在走出一公里后,一只挂着裹尸布的巨手忽然从沙子下面探出,抓住了金属板的边缘。
“布妖……”二等兵尖叫一声,话音还没落,子弹已经从他身后呼啸着擦过他的身体,打在灰黑色的巨手上。
“红法老”的殉葬军团,也称为布妖,它们才是望远镜座ζ-7上真正的威胁。按照潘恩原本的计划,他不用跟这种东西打照面,然而现在,什么都乱套了。
顶着枪林弹雨从沙中爬出来的布妖身长大约有3米,这让警司颇为意外,他没想到“红法老”还有这么迷你的手下。子弹扫下了一大片裹尸布,露出里面黑灰色的角质皮肤。也不知道“红法老”对士兵进行了怎样惊悚的改造,震频铳打在它们外皮上只是激起了一阵散发着腐臭的有机物碎屑。
布妖发的咆哮犹如干枯老树的爆裂声,它张牙舞爪地朝悬浮板匍匐而行。四个人的火力只能稍稍减缓他的行动。
这一刻,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不再回头看潘恩,他们不愿意给长官添加更多的烦恼,警司已经尽力了,如果他有办法,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希望,现在早就提出来了。事已至此,如今他们能做的,就只有打完最后一梭子弹药,然后安然殉道。
就在所有人即将放弃希望的时候,忽然间一声巨响,布妖的身体被撕成两半。火焰从黑灰色的身躯里破体而出,瞬间吞噬了爬行者,就像是在金黄的沙地上开出了一朵赤红之花。
悬浮板上的四人用了好几秒钟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有重型坦克过来支援。然而举目望去,四周只看得见烟与沙,犹如荒芜的地狱。也就在这时,天边开始卷起狂风,灼热的气流翻扬着尘砾漫天而起。
“长官!”炮手指着一个方向高喊,其余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遮空蔽日的漫漫黄沙中,徐徐走出来一个人影。潘恩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这个闯入者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他穿着商务西装,一手拎着公文包,行色匆匆地走在这片死亡之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