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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穿红袍的微胖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中走进了人群。
而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驼背的中年男子,他留着两绺鼠须,头顶乌纱帽,身上穿着青色的官袍,看上去,像是这里的地方官。
那原本躺在地上呻吟的郑阎王一见那红袍男子,他飞一般的翻身爬起,快步上前哈着腰跟在了那人身后。
而随着这二人的走来,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人们纷纷退让,齐刷刷为他们避开了一条宽有两丈的大道。那红袍男子走近高小姐,打量了一下站在她身边的朱刚鬣和金蝉子,他皱着眉头问道:“三妹,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高小姐低声说道:“这是我在寺庙里结交的新朋友,大哥你不要这么说他们……”
一旁的朱刚鬣听罢之后怒上眉梢,他往前一迈,挡在高小姐身前大声说道:“你这家伙好大威风!我和高小姐本来相谈甚欢,你出来干个鸟事!”
郑阎王蜷缩在高家大少爷的身后,他闻言探出头来,歇斯底里的叫道:“你这胖猪分明就是轻薄了小姐,还出手打人!”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高家大少爷听罢大怒,他上前用力推了一把朱刚鬣,但是朱刚鬣纹丝不动,他只好悻悻的收回了手。
“来啊!”朱刚鬣反逼上前一步:“谁怕谁啊!”
空气中的火药味瞬间弥漫了上来,朱刚鬣和高家大少爷怒目而视,周围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看着二人。而也就在这时,一旁的金蝉子一拉朱刚鬣的手,往后一拽,兀自说道:“朱施主,走啦!”
朱刚鬣被这么一拉,他下意识的想要甩开金蝉子的手,但是金蝉子的动作更快,他把朱刚鬣的手牢牢一攥,续而往后一扯,竟将朱刚鬣微微扯了个趔趄,他趁势贴近朱刚鬣的耳朵说道:“此时莫要争凶斗狠,他日再作打算。”
朱刚鬣闻言一怔,他诧异的看了一眼身侧的金蝉子,透过他古井不波的眼眸,他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僧人大不简单。而金蝉子就这么拉着他,在众目睽睽中,快步走出了人群。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高小姐的眼神中不由浮现出了一丝落寞。
“他们刚刚有没有伤到你?对你有没有做什么不敬的举动?”站在她身边的高家大少爷柔声问道,他脸上的凶狠此时已经一扫而空,他关切地注视着眼前小小的人儿,上下打量着她的身上有没有受伤。
“哼!”高翠兰一把推开高如岭,气呼呼地道:“大哥最讨厌啦!”话音未落,她的眼眶已经泛红,紧接着就有几滴豆大的泪水顺着那白净的脸颊滚落。高翠兰觉着失态,忙抬袖胡乱抹了两把,抽噎着推开人群跑了出去。
她这一哭直接把高家大少爷哭懵了。他手足无措的呆立在了原地。而看着高小姐的身影越跑越远,站在旁边的郑阎王捂着飙血的鼻子大声嚷道:“你们这群没眼力的笨蛋,还不快点跟上高小姐!”
一群家丁立时回过神来,他们急忙拔腿追了上去。
在一旁的县令目睹了这一切,他捋着自己的鼠须,对高家大少爷调笑着说道:“高如岭少爷果真颇有兄长之风,今日得见,真是对令妹宠爱有加呀。”
高如岭闻言别过头来,冷冰冰的剐了一眼身边的县令,他低声说道:“你只管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待到事成之后,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但是我们高老庄的家事,你少给我多嘴多舌!”
那县令见高如岭怒容渐起,连忙赔着笑脸打圆场道:“开个玩笑嘛,大少爷别生气。”说着,他摆了摆手,在他身旁的一名衙役立时心领神会,那衙役大步走到佛堂前,展开了手里的一个卷轴,大声念道:
“佛宝赐福,天佑我土。今琉璃盏之事,关乎我镇福祉,高老庄圣僧有云,需我等于农历四月初七沐佛节前完工琉璃盏,并远渡流沙河,送入灵山宝境礼献群佛。故县衙有令,须在三日之内,完工琉璃盏!若有延期,严惩不贷!”
他的话立时令人群中,发出了阵阵骚乱声。
“琉璃盏制作那么复杂,我们怎么能在三天之内完工?”
“这三个月来琉璃盏才完成了刚刚五成,剩下的怎么可能在三天之内做完?”
“这么重的徭役,官府是不让人活了吗!”
“就是!就是!”
一时间,怨声四起,那传令的衙役见状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但在这时,县令从后面慢慢走上前来,他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是县衙的命令,琉璃盏必须在三天之后完工,如果怠慢了工期,休怪本官以重罪惩处!”
说着,衙役们快步上前,将人群团团围了起来,他们的手横握在腰间的刀柄上,雪亮的刀刃已经从鞘中滑出了半寸。
人们惊恐的看着周围的衙役们,原本迭起的抱怨声在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县令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他邀功似的回头看向身后的高如岭。高如岭点了点头,他低声说道:“这群刁民虽然口上不说,但怕是会在私下里搞些小动作,你近来要多加监管工地,如若发觉有变,立即遏制,不要手软!”
“下官明白。”县令点头应道,他转而问道:“不知高老太爷近来身体好些了没有?”
“还是老样子。”高如岭叹了口气说:“老爷子年事已高,他这肺痨已经有数年之久了,这些年请过很多名医,可还是治不好。不过最近,高士良从一个暹罗游医那里讨来了一副药方,吃上倒是有几分效果,不过需要在一日当中,每隔几个时辰就要服用一次。”
“二少爷真是费心了。”县令躬身说道:“日后下官定然带上礼品,登府拜访高老太爷。”
“多谢挂念了。”高如岭抱拳说道,在他的话语里,不难听出丝丝不耐。
翠兰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在心中暗想,哥哥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啊。
……
与此同时。
金蝉子步履匆忙,他拖着朱刚鬣走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后,朱刚鬣站住身形,用力掰开了金蝉子的手。
“你到底是什么人?”朱刚鬣警觉的看着眼前的僧人,在他的话语声中,不难听出满满的戒备之意。
“贫僧玄奘,只是个云游的行脚僧。”金蝉子微微笑着答道,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
“别装了。”朱刚鬣注视着他说:“老朱我虽然胖但是还没那么笨,莫提别的,就凭你能拖着老朱我这三百余斤的身子走出这么远的距离,你就不是个寻常之人!”
“寻常本是众生故步自封,是又何妨?不是又何妨?”金蝉子合手说道:“方才朱施主与那高家之人言语上如此冲撞,已是犯了大忌。若再以拳棒相加,于近于远,怕是皆对朱施主颇有不利。”
“那又怎么样!”朱刚鬣冷哼一声说道:“高小姐对我而言就像是一株出水芙蓉那般纯洁无瑕,若是不能与其交好,我这煎熬又岂是你能明白得了的?”
说着,他摇着手里的羽毛扇,转身离去,他边走边说:“今日之事算是我老朱欠你一个人情,但是日后你这秃驴,别再来妨碍我!”
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渐行渐远,金蝉子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了一抹笑意。
在这小镇里发生的事情,真是变得愈来愈有趣了啊!
……
此时此刻,高老庄。
红墙围绕着的内堂院落里,种植着葱郁的绿竹翠桐,极为清雅怡人。风吹过树叶发出细细碎碎的轻微声响,更显环境的静谧安然。
内堂主寝,几个家丁将高老太爷轻轻平放在了床榻上,仔细的掖好了被角,续而,一名侍女走进了寝室,将温热的汤药放在了床边的花梨木桌上。
高家二少爷站在一旁,他挥了挥手说:“你们都退下吧,我亲自伺候老太爷服药。”
“是。”众人纷纷退下,关上了房门,而坐在一旁的高太太看着眼前的高家二少爷,眼底始终荡漾着一丝明媚的笑意。
高家二少爷微笑着抬起头来,当他与高太太四目相对的时候,在他的眼中划过了一丝狡黠的神情。
四顾无人,高家二少爷小心翼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青瓷瓶子,他拔开瓶子上的木塞,从里面磕出了一粒黑色的小药丸。他将这枚小药丸丢进药汤碗中,将其化进了汤里。
高家二少爷轻轻扶起高老太爷,他端过药碗,一勺一勺的将碗里的汤药送进高老太爷的嘴里。
随着汤药的服下,高老太爷的咳嗽声渐渐低了下去,他的眼睛缓缓阖上,不多时,从他的鼻息间,传出一阵浅浅的鼾声。
一旁的高太太静静看着沉睡过去的高老太爷,她侧过头问道:“士良,你一直都不告诉我,你放进汤里的到底是什么呀。”
高士良轻轻点了一下身旁美人的鼻尖,他笑着说道:“此物名叫阿芙蓉,是用罂粟花的果汁提炼而成的良药。其罂粟花原产大食,如今在暹罗天竺亦有栽种。早在东汉末年就已有记载,相传华佗以阿芙蓉入药,仅需少许便可治一切气痛,咳嗽,喘急,而吸食者癫倒如醉人,深眠不醒,久而成瘾往复,成终身之累啊。”
说罢,他将高老太爷的身子放平,侧过头轻声笑道:“老头子服用此物已有数月之久,怕是已成大瘾,待到不久他一命呜呼之后,你我便可以肆意享受他留下来的这万贯家财了。”
“想不到你这文质彬彬的读书人,竟也有这般毒辣的心肠。”高太太笑得花枝招展,她爬上高老太爷巨大的床榻,平躺在了床边,两条雪白的大腿在高士良的胸口止不住的划来划去。
“谁让他如此为老不尊,耄耋之年还这么贪恋美色,娶了你这个天生的妖精。”高士良抬起高太太的下巴,眼露贪光的笑道:“如此尤物,被他这一把老骨头糟蹋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唉,也算是我命好,身边有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书生。”高太太的手搭在高士良的脖颈上,一双红唇中气息如兰。高士良不由一阵心荡神迷,他飞快的伸出手去,一把扯开了高太太本就不多的衣物。
高太太的笑声回荡在寝堂之中,而随着两身衣袍落地,那娇羞的笑声化成了阵阵婉转的低鸣。
高老太爷躺在床上呼呼沉睡着,在他身边不足盈尺的地方,两具滚烫的躯体正放纵的缠绵在一起。
其中一个,是他的妻子;另外一个,是他的儿子。
晚霞从窗棂间投射在地上,斑斑驳驳。
这座深宅大院,似乎也在无声中,迎来了属于它的日暮途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