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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姑娘被越原带了进来,然后送到了春阴院外。
“你进去吧。”越原指了指里面。
那姑娘愣了愣,拉着衣角,咽了口口水,小心的进去了,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女躺在一个贵妃椅上,一旁站了一个侍女正喂她吃葡萄,身后还站了两个看着而有些凶的女护卫。
那少女身穿芙蓉色色团花杭绸褙子,逶迤拖地深兰色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绿叶裙,身披澹澹底丝镶灰鼠皮的碧霞罗。乌云般的齐耳短发,头绾风流别致凌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东菱玉缠丝曲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桂猴子雁杆的手镯,腰系金黄色绣花腰带,上面挂着一个芙蓉色银丝线绣莲花香袋,脚上穿的是朱色花纹薄底绣花鞋,正被她踢飞到了地上,长长的裙摆拖了下来,整个人闭月羞花。
就连她身后的婢女,身上穿的也是寻常人摸都摸不着的淡紫兰底薄衫,坐在小凳上的婢女,宽大的纹绣裙也撒在地上,琼姿花貌。乌黑浓密的头发,简单地绾个朝天髻,几枚赤金镶珠花铀随意点缀发间,让乌黑浓密的头发,更显柔亮润泽,若不是贵妃椅上的那名声好女,她只怕也要以为这名为那少女剥葡萄的女孩就是府中的小姐了。
更别提那少女身后站着的两名女护卫,或许没有钱买的这两人柔美,但是那一身窄袖箭袍,英姿飒爽,那眼中的骄傲之色,着实让人羡慕。
而她,荆钗布衣,袖子上还有两个小补丁,哪怕绣上了花,也让她觉得自己难以见人。
那姑娘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了墨玉身前,跪下,磕头:“见过小姐。”
“你来做什么的?”墨玉往上坐了坐。
那姑娘小心的抬起头,又磕了一个头,“我,我不是……今日承蒙府上少爷救了小女的性命,特来道谢。”
墨玉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花好,“她说的,是你?”
花好:???
那姑娘也是一愣,抬头看向花好,与早上的记忆结合了起来,“啊”了一声。
“想起来了?”墨玉挑眉笑道。
那姑娘的面色几变,又红又白的,最后化为羞愤,可还是咬着牙对墨玉再次磕了一个头,“是小姐救了我?”
墨玉带拿了点头,“我坐在车里,我这女护卫当时穿的男装,你如何知道我是个‘少爷’?”
那姑娘愣了愣,摇着头,脸愈发红了,“是,是车旁的护卫,还有后头的兵爷,我……我便以为车上的是……”
墨玉无语的看着她,“女子出门,难不成还全带女子吗?”
那姑娘没吭声,不过她以为的也没有错,能带着一队兵出门的,马车旁还全是黑衣护卫,关键是马车还是个黑色的,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男子乘坐的。
“起来吧,我原也不是为了救你,只不过正好碰上了,回家去吧。”墨玉摆了摆手。
话音刚落,那姑娘救哭了起来,“求小姐救我,我不能回家,我爹会把我卖了的,我不能进那种地方。”
墨玉抬眼看了她一眼,“没用,他是你爹,我也不是你的谁,他只要一告官,我还要蹲大牢,你不要害我。”
那姑娘愣了愣,没想到墨玉会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这种话,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小姐……”那姑娘呆呆的看着墨玉。
“行了,回家去吧,你这种情况,出现在哪里,都会给人带去麻烦,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能投一个好胎,你爹不管要把你卖了还是嫁了,在律法上,都没有人能管得了。”墨玉顿了顿,觉得自己说的太残忍,又接了一句,“不过,他若是把你卖给人做奴婢,主家虐待你,你倒是可以去告一告,只要别是那种惹不起的主家就行。”
不过对于她来说,没有背景,什么样的主家都惹不起。
那姑娘跪在地上,心如死灰,刚开始以为是一个男子,她甚至都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只为了不被人卖了。卖了就是真的卖了,若是姨娘,也比奴身好。
后来发现救了她的是个小姐,她还为自己最初的想法感到平羞愧。然后又暗自庆幸:就算是被这个小姐捡回家,哪怕是做一个干粗活的奴婢,她可能也还是一个自由身,或许还能像戏文中那般,成为小姐的丫鬟……
可是玩完没我,墨玉居然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她居然直接拒绝了她的哀求,还是以这样正当的理由。那个姑娘家会读律法?
“行了,你回去吧。”墨玉撇开头,这世界上有难处的人多着呢,她要是一个个帮过去,那还得了?
“让人给她二十两银子,送她出府。”墨玉摆了摆手。
那姑娘不愿意走,可是抵挡不住初春陌生而灿烂的笑脸,最后看了墨玉一眼,失望的离开了。
“姑娘,她走了。”初春回来之后,面色古怪的看着墨玉。
“怎么?觉得我应该收留她?”墨玉挑眉。
初春摇了摇头,“不是,姑娘说的也没错,咱们没必要给自己添麻烦。”
“对嘛。”墨玉颔首,将手中的葡萄丢回了盘子里,眯起了眼:“找个人去查查她,别是我那个师兄特地放过来的。”
花浅很快就退下去跟踪那个姑娘了,而墨玉则懒懒的坐在椅子上,“准备一下,明日早朝之后,我要进宫面圣。”
“姑娘不今晚去吗?”花好觉得有点奇怪,以往墨玉都是到了长安久直接进宫去见皇帝的。
“今晚不是要去笑红尘吗?”墨玉抿嘴笑着,“清风明月楼的生意要管起来了,进宫嘛……陛下不急的。更何况,明日苏相不是还要给齐国公送东西吗?我现在去,你说我是告诉陛下,还是不告诉呢?为主上添忧,可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该做的事情。”
花好沉默了一下,其实她到现在也弄不明白墨玉久敬庄面打算些什么。就算猜到了墨玉就是越氏一族的那个失踪已久的墨玉公主,可是也不敢完全确定。哪怕是猜到墨玉可能会对整个大周朝做什么,她也不敢肯定墨玉走的每一步的目的。
在花好的眼里……不,应该说在爱墨衣卫的眼里,墨玉这个人就是个迷,她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而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猜不到目的。
“斜阳院收拾干净了吗?”墨玉忽然问道。
花好马上回过了神,“回姑娘,已经收拾好了,香也焚上了。”
墨玉点了点头,“那就好,让人家将里面的虫子都驱一遍,小心别让脏东西跑进去了,斜阳院的那条小溪与咱们这里的是相通的?”
“是,与花园中的小湖都是相通的,用的是活水,引的城外的护城河中的水。”
墨玉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了溪边。裙摆下突然涌出了一堆黑色的虫子,争先恐后的朝溪水中翻下去。墨玉闭上了眼,花好不敢打扰她,往远处站了站,小心的守着墨玉。
初春对这样的场景以及习以为常了,看不见似的,开始收拾桌上的水果和糕点。如果不是刚刚突然出现的蛊虫,花好甚至都以为那都是她的错觉,这样岁月静好的画面,与姑娘实在太搭。
过了很长的时间墨玉才睁开眼,神色诡异的看着这条溪水。
花好看着墨玉这个样子,觉得她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平常就算再耸人听闻的的事件,她都没见过墨玉露出这样的表情。
墨玉眯了眯眼,“田中王……还在城外的庄子里住着?”
花好奇怪的看了墨玉一眼,然后应了一声,“是,姑娘,田中王一家都在庄子里住着,有人守着他们,不会让人发现。”
墨玉沉吟着,她忽然觉得,皇帝的那个疑心病,只怕有时候也不只是病。
“明日,我出城一趟,去庄子上瞧一瞧。”墨玉转过身,收回了蛊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花好应了声是,没敢多想,只是匆匆下去吩咐人准备明日出城的事项。
墨玉坐在屋子里,沉思着,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呵,哈哈哈,原来啊,也算是我的运气好……”
初春一进来,就看见墨玉这个样子,愣了愣,“姑娘,你要喝茶吗?”
“不喝,你去将我的袍子按出来,黑色的那个。”墨玉摆了摆手。
“姑娘又穿那个?今夜不是去笑红尘吗?”初春问了一句,但还是转身去拿了。
“对啊,今晚就睡在笑红尘了,不回来了,你明天将府中打扫一下,将人手重新安排一番,有事就找越夏商量着来,我明日也不回来。”墨玉敲着桌子,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初春抱着袍子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不由吸了一口气。
“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不来月事,您都十五了,就算长得再好看,这月事不来也……”初春不由得劝道。
“这和我有关系吗?”墨玉看了初春一眼,“我又不是没有喝药,它不来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不来也好,省的麻烦,看你每个月那样!”
初春瞪着眼睛,跺着脚离开了,身后是墨玉“嘿嘿”的笑声。
……
齐国公回复之后,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笑容,大步往里面走。
齐越远远的就瞧见了齐国公回来了,连忙转身打算回去。
“站住!”齐国公洪亮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齐越马上停住了脚步,脸顿时耷拉了下来,转过身,苦着脸,“爷爷……”
齐国公哼了一声,“你看看你,整日无事,不是贤者捉鸡斗狗,就是和你那一帮狐朋狗友出去玩闹,你何时能学学……”齐国公顿了顿,看了齐越一眼,“能不能学学好!”
齐越耸了耸肩,“不是您说的嘛,要中庸,我这反正也闲着没事干,这也没输钱呢!”
“你能有多少银子够你输!”齐国公瞪圆了眼睛,越看这个孙子越不顺眼,“能不能长点心!”
“我又怎么了嘛!”齐越一踢石板,梗着脖子看着齐国公,一副死猪不怕的模样。
“你再给我说一遍!”齐国公的眼睛瞪的更圆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省点心!你是不是又打算出去!”
齐越缩了缩脖子,底气有些不太足:“不是……就出去逛逛,我都没带钱!”
齐国公冷哼一声,“又去笑红尘?你怕是要扎根在那里了!没个停的!回去给我读书去!”
回应齐国公的,是齐越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您说什么?读书?我读什么书啊!”
“我书房里不是有书?你看你整日做的都是什么!”齐国公大手一抬,揪着齐越的后衣领往他书房去了,“去,将兵法给我默一遍,默不出来不许吃饭!”
“没天理啊——”
隔着墙壁站着的墨玉,眨了眨眼,然后噗嗤一身笑了出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转身回自己家,从厨房摸了一盒糕点,然后翻墙进了齐国公府。
齐国公府府内没有兵了,不过,这些家丁,大部分都是老兵,不少的警惕性都很强。墨衣卫引开了一部分家丁,给墨玉清理出了一条路。
墨玉提着食盒,大摇大摆的进了齐国公的书房。
“谁啊!”齐国公正盯着齐越默书,一条条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黑影。
“谁?”齐越咬着笔杆子抬起了头。
“写你的字!”齐国公随手抄了一本书,拍在了齐越的脑门上,将他的脑袋按了下去。
墨玉看着转身小心翼翼关上门的齐国公,笑了笑,将手中的食盒往前一递。
齐国公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指了一个方向,示意墨玉跟他走。
“只是路过,国公爷不必客气。”莫玉江食盒递给了齐国公,转头看了一眼后头灯火通明的书房,“齐越还好?”
“纨绔一枚。”齐国公不屑的哼了一声。
墨玉耸了耸肩,“不正是国公爷想要的?”
齐国公转头看了墨玉一眼,在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袍时,面色变了变,“我早该猜到的,你果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