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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的法会很大,除了相约而来的这些官宦人家被特邀进了后殿,前面还有不少平民和一些小官小吏朝拜。
“卫小姐也来了,倒是没见秦王妃。”王元灵站在墨玉的身边,四处张望着。
一旁有人小声的提醒道,“可别说了,那日秦王殿下匆匆离城,我家下人瞧见了,他脸色难看的很。”
“怎么了吗?那么突然,江南道的清淤不是不急吗?”
“许是与流民有关吧……”几个女孩子看了墨玉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转移了话题,“听说,那日秦王殿下从宫中回来,推了秦王妃一把,秦王妃跌倒了,就小产了。”哟如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道。
墨玉皱起眉头,她当时的确没想到秦王妃会这样小产,他们夫妻俩到现在都没有孩子,这个关头却突然小产。不过也是上官泽的命不好,要是早早的发现这个孩子,只怕当然也不会被皇帝这样赶出去。
或许皇帝原本对他是有一丝期望的,可是当上官泽将秦王妃推流产了,让皇帝的第一个孙辈就这样没了,只怕皇帝心中对他也是怒大过气吧。也难怪秦王妃不出门,不说小月子,只怕这会出来,也会被不少人偷偷说闲话吧。
卫幼蕊没有过来,远远的对墨玉点了点头。
“墨小姐与卫小姐认识?”王元灵注意到了,小声的问墨玉。
“上回诗会上见过的,我叫墨玉,王小姐唤我名字就好。”
王元灵笑着点了点头,“我叫元灵,玉儿也叫我名字就好。”
“净台大师来了。”有人提醒道。
墨玉转头看去,一名戴着僧帽,穿着厚重的袈裟的老者从后殿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说了几句听不懂的佛偈,便请众人进去听经了。
丞相夫人和王妃都进去了,众人也鱼贯恶如。
“玉儿,你不进去吗?”王元灵往前走了几步,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问道。
墨玉笑着摇了摇头:“并无所求。”
王元灵点了点头,和众人一起进去了,很快殿外就只剩下墨玉一人。
“不进去吗?”齐越眉头深锁,走到了墨玉的身边。
墨玉摇了摇头,仰头看着大殿的匾额,她不是在个世界的人,她很清楚。免得闹出什么事情来,或者被里面那位得道高僧瞧出了什么,还是不要凑上去了。
“墨玉,你真的很不一样。”齐越一笑。
墨玉转过身,对齐越福了一福,“小王爷说笑了。”
齐越一怔,“你何时与我这般生分了?”
墨玉站起身来,弯着眼睛,“我是女子,小王爷是男子,自然不该交往过密的。”
齐越还想说什么,余光却瞧见卫幼蕊走出来,又闭嘴了。
卫幼蕊瞧了齐越一眼,轻笑了一声,“玉姐姐与小王爷之间,还是这样好。”
墨玉沉默,齐越也没有出声,卫幼蕊有些诧异,但也只觉得他们是不想让墨玉暴露身份。卫幼蕊走到墨玉的身边,眼睛亮亮的,“玉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这样可真好!”
“公主和阿香知道了吗?”墨玉笑着拉了拉卫幼蕊的手。
卫幼蕊摇头,“你没让我说,我也不敢说。好在今日八公主去别处了,没有来护国寺,问香姐姐也陪着家里人去了别处,我在家闲着无事,便来了护国寺。”
墨玉点了点头,“今日早点回家,长安街上不太平。”
齐越皱起眉头,看向墨玉,眼中带着一丝不赞同,“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墨玉笑着转过头。
卫幼蕊这才意识到两个人吵架了,她有些疑惑,但还是打算先拉开墨玉,“玉姐姐,护国寺后面有一小片竹林,环境很是清幽,你喜欢清静,若是不想听法会,不如去那里坐坐?”
墨玉看了齐越一眼,点了点头,和卫幼蕊一起走了。
齐越目光沉沉,可是一想到承议郎家的大公子,又想起雪雁那一双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去了。
墨玉和卫幼蕊在后面坐了一会,喝了一壶茶,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从后面出来了。
前头一群夫人们正簇拥着方才的那名大师出门,拉着各自的女儿,满心满眼的想要人家给自家女儿算个好命。
大师的脚步一顿,忽然转过头来,直直的望向站在角落的卫幼蕊和墨玉。
墨玉心头一跳,正要转身走掉,却听到净台出声:“施主有大智慧。”
墨玉的脚步一顿,面色复杂的看向净台,“大师在说谁?”
卫幼蕊默默的看向墨玉:这明显是在说你啊玉姐姐。
“自然是施主。”净台双手合十,一脸慈悲相,走了过来。
墨玉一怔,在与净台对视的那一眼,就明白了,这个老和尚,只怕是瞧出来了。
“能看出我有大智慧,大师也有大智慧。”墨玉抿嘴一笑,对净台点了点头。
净台身后的一众人面面相觑,见净台与一个脸生的小姑娘说起了话,还夸奖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而这个小姑娘竟然也不怕生,笑着仰头看着净台,嘴里说的也是让人听不懂的话。
“施主可曾想想过未来?”净台也对墨玉颔了颔首,轻身问道。
墨玉只觉得头疼,与这个老和尚说话,句句禅机,“不曾,佛家不是常言随缘吗?一切随缘便好。”
净台颦眉,“施主是可选的。”
“如我兄长一般,他常说,在其位谋其事,他从军,为的自然是百姓,天下之人尽如此。”
净台松了眉头,浅浅一笑,“施主该回头是岸。”
“大师,可我手中并无屠刀。”
“自是。”净台对墨玉行了一个佛礼,弯了弯腰,“相由心生,施主是有大慈悲的。”
在场众人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什么时候,护国寺的净台大师也会对一个小女孩躬身行礼?瞧她的样子,还只是未及笄的少女。一时间,有不少人开始打听起了墨玉身份。在听说她昭南将军的妹妹之后,神色微变。
墨玉有些疑惑的看着净台,只是没有接他的话,浅浅的说了一句:“我也这样觉得。”
“施主可愿随我入佛舍品一品茶?”净台开始邀约。
墨玉没有迟疑,她觉得要是放任净台继续胡说,她能多长好几根白头发,“听闻护国寺的茶很是不同,墨玉有幸了。”
“施主这边请。”净台在前面引路。
墨玉:那么多人你就这样摆着不管了?你这是在给我拉仇恨吧?
墨玉跟着净台进了一旁的屋子,看着像是待客用的佛堂,墨玉顺着净台的指引坐下了,笑着抬头看向净台,“大师想说什么?”
“施主心善,却操持利刃。”
“佛门,也有怒目金刚。”
“施主太过执着。”
“并不是的,只是有了新的牵挂。”
“阿弥陀佛,施主,一切随缘。”
“我的缘,从我来到这世上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了。大师,或许,我本身便是缘。”墨玉拿起净台递来的茶,慢慢的喝了一口。
“……施主有大智慧。”
墨玉有些不耐烦了,你叫我建立,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吗?没劲!
净台看出来墨玉并不喜欢听这些,一笑了之,只是请墨玉将他的茶喝完了,然后才说了一句,“施主若是有一日后悔了,便再来护国寺吧。”
墨玉一饮而尽,放下了茶杯,径直出了门,“我不会后悔!”
净台笑而不语,坐在蒲团上看着墨玉离去。
墨玉推开门,对上了门外站着的人,顿了顿,她转过头,看向净台,“大师,我还能回去吗?”
净台一脸禅意:“施主……”
“我知道了,左不过是,你从何处来,我从来处来,你往何处去,我往去处去。你也不知道是吧?”
“施主聪慧。”净台笑赞道。
墨玉摆了摆手,“老和尚,外头的这些人,难道都愚笨吗?”
净台摇头,“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地上的猛虎,也比不过天上的鹰视野宽阔。”
“大师,我想捐些香油钱,为……一些死去的人。”墨玉低下头,她总觉得自己造的杀孽太重。
“施主心善,可在护国寺建一座小佛塔,供奉亡灵。”净台走下蒲团,对墨玉行了一礼。
“大师,我不心善的,你夸我美就够了。”墨玉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迈步走了出去。
迷春站在屋外,马上跟在了墨玉的身后,“姑娘……”
“让人回府,拿些钱来,为护国寺建一座佛塔。”
有离得近的人听到了,倒吸了一口气,这位墨小姐莫非真的这样有钱?
王夫人拉着王元灵上前来,看了一眼屋内没有出来的净台,“墨小姐,净台大师与你说了什么?”
“大师为我算了一个命,算的极好。”墨玉笑着转过头。
王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墨小姐要建佛塔?”
“是啊,今日中元节,有很多无家可归的游魂,若是能来庙里受到祝祷,也是好事。”
墨玉一行人在护国寺吃了饭,又听了一下午的佛经,净台还为几位小姑娘算了命,也没有说特别好的话,若是放在往常也是一个好的判词,可是与墨玉的一比,生生的边城了普通,这让墨玉间接收到了不少人的白眼。
墨玉:……我也很无奈啊,那个老和尚!
不过,净台来了这么一出,也算是好事,至少在回城的路上,没有早上来的时候这样冷清了,有不少夫人在路过墨玉的马车时,都会问一句好。想必今日回去,长安城又会变上一变,净台大师都夸赞过的女子。
至于城中是否还会有人对连城做什么事情,这就两说了。
“吩咐下去,让人守着哥哥,别让他出什么事了,任何可疑之人,都要紧紧的盯着。”墨玉摆了摆手,让越夏去办。
“姑娘,府中来信,说四殿下明日来访,为黄河道的军粮。”花浅将一封信递给了墨玉。
墨玉皱眉,“给哥哥的?”
“并未署名,下面人就先拆看了,姑娘您看……”
墨玉颦眉想了想,摆手,“送去给哥哥,让他决定吧。四殿下那边……随意吧,他爱怎样便怎样。”
“姑娘是直接去笑红尘还是先回府?”
“我直接去笑红尘,马车回府,拿衣服来给我换上。”墨玉将头上的发簪都拔了下来,一头青丝铺散在了身后。
“姑娘,奴婢……”迷春小声问道。
“你回府,与初春说一声,将银子送去给护国寺造佛塔。再捐些香油钱,请护国寺的大师们为那些亡魂诵经祝祷,希望他们能修一个好的来世。”
墨玉换了石榴红色撒花薄衫,鹅黄色色缎织暗花攒心菊绫裙铺散在地上,迷春拿了一块粉色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碧霞罗搭在墨玉的身上,转身去拿梳子,为墨玉将一头顺滑的头发,高高的挽起盘桓髻,将墨玉车内放着的头面选了一副戴了上去,墨玉没有戴原先配着的镯子,而是自己从车座底下摸出了一副三十六环的细金镯子,一只只套在了手腕上,手一甩,便是叮当之声,很是好听。
迷春给墨玉系上了玫瑰紫色如意流苏绦,上面挂着一个赤金镂空香囊行走间,便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墨玉踢掉了脚上的乳白色绣玉兰花的缎鞋,戴上了一个系着铃铛脚镯,然后选了一双浅口金丝绣菊花的鞋子。
马车拐了个弯,进了第四横街。前面一阵喧闹,有一亮牛车将路边的小摊掀翻了,商贩与之吵了起来,还动了手。墨玉的马车也被惊扰到了,与之同时还有旁边的几匹马商的马也被惊到了,高高的扬起了前蹄。
街上一阵闹腾,但很快就有巡城的官吏来将事情压下了,马上恢复了以往的秩序。只是街上多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她一身轻纱,从人群之中走过,眉心一点朱砂,配着那一双眼勾人的很。
雪白的肌肤大大方方的展露在日光下,被戴在手臂上的金镯子隐隐透了出来,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然后目送她进了笑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