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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
凤无忧冷漠地拂去了云非白递来的手,她双手扶肚,轻声安抚着愈发焦躁的狗蛋,“别怕,惊雷而已。”
云非白原以为凤无忧是被火铳所伤才骤然跪地,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但见她毫发无损,这才安下心来。
反观烽火台上,除却尚未被雨水浇灭的烽火,仅余下一地的死尸。
“怎么回事?”
“莫不是诸天之神发威了?”
烽火台下,一众将士慌不择路,误以为天神震怒,降罪于众,才使得烽火台上的百余将士死于非命。
他们不知道的是,云非白从柳燳那得到的火铳改良图,早早地就被凤无忧动了手脚。
从明面上看,这批火铳连发速度大有提升,躯干亦轻盈了不少。
但只要沾到水,极易哑火不说,还会因触动反向开关。
故而,烽火台上的云秦将士,均是因为凤无忧在火铳改良图上蓄意添置的反向开关,阴差阳错地打中了自身,身死命殒。
“为什么会这样?”
云非白怔怔地望向高台上倾洒而下的血水,震惊之余,徒剩满怀的亏欠。
他愣愣地杵在暴雨中,任由雨水模糊他的视线,晕透他魅紫色锦袍上的狰狞血迹。
平心而论,他很庆幸凤无忧并未被火铳所伤。
可与此同时,他也很痛心。烽火台上的将士,纯粹是因为他的疏忽,丧的命。
数月前,云秦军机处重臣曾告诫过他,火铳改良图上有几处设置看上去十分蹊跷且多余。
不过因为战事吃紧,云非白得知改良后的火铳连发速度大有提升,便打消了疑虑,尚未经过大规模试验,就下令紧急量产。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怪本宫,久居高位,麻痹大意,败于安乐。”云非白神情寥落,眉宇间透着化不开的忧郁。
凤无忧抬眸,冷冷地扫了一眼从高台上倾溢而下的血水,薄红的檀口微微翕动,“人若犯我,我必躬身诛杀之。”
转瞬,她又收敛起眸中的杀意,温柔地抚摸着躁动不止的凸肚,缓声道:“别怕,娘亲只是在教训坏人。”
“无忧...”
磅礴大雨中,五感六觉尽失的君墨染凭着心中的执念转醒了过来。
他艰难地半坐起身,透过细密的雨帘,得见凤无忧正狼狈地跪在暴雨中,方寸大乱。
五感六觉渐渐回拢之余,他大腿上深可见骨的刀伤又开始兴风作浪。
他颇为费力地站起身,正欲朝凤无忧飞奔而去,可负伤的腿好似被刀戟搅得稀烂一般,疼得他冷汗直冒。
云非白见君墨染乍然转醒,神情愈发寥落。
他单手紧捂着胸膛上汩汩涌出的鲜血,猝然转身,蹒跚而去。
尚未奔逃的云秦将士阔步跟上,欲给摇摇欲坠的云非白搭一把手,“太子殿下,你的伤势...”
“没事,死不了。”
云非白话音一落,便精疲力竭地倒在雨地中,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毫无血色的皮肤上。
他母妃病逝的时候,他强忍着眸中盈盈打转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唯一疼爱他的人走了,他更要坚强地活下去。
后来,他最心爱的小马驹被云闵行射杀时,他已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心里再难过,也只是神色淡淡地为它刨出一方净土。
再后来,他在疆场上被敌军砍成重伤的时候,那双曾被誉为“天神之眼”的深邃紫眸中除却噬骨的恨意,再不见其他。
可此时此刻,云非白却蜷缩着身子,像个无助的孩童一般,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哭。
他心中的弦,在凤无忧准备以命相搏的时候,就已崩断。
之所以强忍着悲恸,只是想亲眼见她安然脱险。
争了一辈子,他终究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君墨染本可以趁势将云非白杀之而后快,不过此时的他已无暇顾及其他。
他吃力地拖着负伤的腿,一步步挪至凤无忧跟前,轻轻地将浑身冰凉的凤无忧揽入了怀中。
“对不起,是本王拖累了你。”
“墨染,你...”凤无忧没料到旧疾复发的君墨染这么快就转醒了过来,震惊之余,心中满是狂喜。
君墨染孔武有力的双臂紧紧地箍着凤无忧依旧纤瘦的身体,满是歉疚地道:“让你久等了。”
凤无忧摇了摇头,轻展笑颜,“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你能回来,就好。”
无意间,她瞥见他腿上深可见骨的刀伤,月牙般弯起的眼眸骤然蓄满了水汽。
她急得不知所措,忙以双手捂着近乎被雨水泡烂的伤口,“你是蠢猪吗?明知云非白早已设下埋伏,为何还要孤身来闯?”
“本王若是蠢猪,你是什么?猪婆?”
君墨染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笑道。
“爷才不是。”
凤无忧如是说道,正欲着手处理君墨染腿上尤为棘手的伤口,身下又涌出了汩汩热流。
她身子一僵,心中甚是惶恐,却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君墨染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万一,他再因旧疾而伤,后果不堪设想。
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面上一闪而过的恐慌,旋即又发现他月白中衣上斑斑驳驳的血迹,意乱心慌,“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大概...是动了胎气。”
“本王该做些什么?”君墨染神情凝重,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
凤无忧迷茫地摇了摇头,“爷也不知道。”
君墨染强作镇定,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曾阅览过的相关书籍,但回想了大半天,亦不知该如何缓解凤无忧的症状。
他手足无措地抱着通体冰凉的凤无忧,沉声问道:“疼不疼?”
“疼。”
凤无忧倾身埋于君墨染胸口,终是在他坚实的怀抱中袒露了心中顾虑。
她以手掩面,声色哽咽,“爷好怕,好怕狗蛋会出事。”
“再坚持一下,你和狗蛋一定不会出事。”
君墨染打横抱起血流不止的凤无忧,全然无视了大腿上可怖的刀伤,疾步往东临京都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