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他回来了
崔家两家百年婚约,自有习俗,迎亲的是崔家长辈,新郎只在门口等,待等到了,扶新娘下轿,于崔府门前,先立誓言。
此生结为夫妻,定然相爱不疑。若有违弃,死不足惜。
这是练武人喜欢的简单直白。
这样的时刻,连先生也都从桌后站起身,抻着脖子望着喜轿,又笑呵呵的与众人催促新郎官快去迎他的新娘子。
没有人还在去在意一个陌生客人的名字。
崔钰只垂眸安静了片刻,便转过身。
转过身后,是堂兄一身喜袍,俯下身,从喜轿内牵出他就要相伴一生的姑娘。
姑娘身量纤细,灼灼的红衣,一手放在堂兄掌心,只露出皓白的腕。
他们一同走到崔府门前,要在两族亲长的注目下立下誓言。
崔赫捏了捏姑娘的手,而后便该一同立誓,誓言不长,总共四句。
此生结为夫妻,定然相爱不疑。若有违弃,死不足惜。
喧闹没有了,满街的嘴巴和眼睛,全都安静着等待。
然而,没有想象中齐头并进的两道声,众目睽睽之下,只是浑厚的男音…
崔赫念完一整句了。独自念完。
身旁的红衣新娘,红唇紧闭。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发生了何事?
姜思习在发抖,她说不出来。
第一句话她就说不出来。
此生说不出来,结为说不出来,夫妻更说不出来。
人群渐渐安静,又极静,又不静。
她还是说不出来。
崔赫已不知悄悄示意了她多少回,甚至小声问了她好几句,可她就是不行。
他问:“思习,你怎么了?”
她嗓子发干,说不出话。
他问:“思习,你没事儿吧?”
她手脚发麻,只想离开。
他刚开口,又要问了。
她却已觉浑身冷汗,几乎不能呼吸。
她该怎么说?她要怎么告诉他,她现在很害怕,她不喜欢他,她不想嫁给他了?
这样的事太可怕了,她当真不想,可她没有足够的勇气,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有勇气呢?
风轻轻吹,人微微颤,她逃不掉。
投降吧,她咬着唇,连指尖都是潮湿的汗,声如蚊蝇:“此生…”
“思习…”
是谁在叫她?
她颤抖的唇停住了,那不是崔赫的声音。她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你是姜思习…”
那人又问了,声中隐有波澜。
这是哪儿来捣乱的?来喝喜酒不知道成亲的是谁?人群中多了许多声音,他们都代她回答了,并且帮她驱赶那道声音。
可她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喧闹中,却清晰的听到一串脚步声,不急促,也并不缓慢。
脚步声最终停在她的身前,她什么都看不到,等她能看到的时候,一只白皙手掌,指尖微动,动作很快,已是揭开了她的盖头。
姜思习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完全吓住了。
脑中空白了一瞬,她才看清停在她身前的那张脸,温雅如玉,恍若天人。
她看清他的脸,他的目光,忽然间,她的所有恐慌都没了,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只剩下疑惑,在别人的婚礼上做出如此行为,没有人阻挡他吗?
不,所有人都来阻挡他,只是没有人能阻挡他。
方才发生了什么?崔赫不再牵着她的手了,周围的人都退后至少三步,更有甚者,手捂胸膛,嘴角带血,望着他们这个方向,目中含怒。
他们在喊,在问他是何人。
对啊,他是何人啊?他来做什么的?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怎么会找上她?她并不曾见过他啊。
“思习,我是子玉。”
他手上还捏着她的红盖头,面色微白,看着她,是皱着眉的,但声音平静。
子玉…
子玉!
姜思习又忍不住两手发抖了:“你是…是子玉哥哥?是崔子玉哥哥?”
“嗯。”他点了头。
一片哗然。所有人的不能置信。
崔子玉回来了?十一年前,那个克遍全城被赶出家门的崔子玉他又回来了?!他怎么还有脸回来?他回来做什么?又来害人?
在场的越州百姓,但凡经历过当初那场“浩劫”的,集体后退一步。而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场“浩劫”的,集体退后两步,心中端的是敬畏。
唯有崔家人和姜家人,皆是全身麻痹般,不能动。
她方才盖着盖头,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后来看见了的,就是他一张很平静的脸。
而那片刻她没有看见的时光里,他仿佛神祇行走在人世间,踏云一般,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而这一路上所有人的阻拦,没有一个能靠近他身边。
只是长袖一击,便是浑厚气浪,震散四方。
这是武道巅峰才会有的画面。
但她全然不知。
她只满心震撼:“你回来了…你…”
在她的婚礼上出现,他…是回来做什么的?姜思习无论如何说不下去了。
崔钰点头:“十一年前,是我不辞而别,对不住你,如今我回来了,没有想到你要嫁给旁人,但既然此刻你还没有真正成亲,我想问你一句,你与我当初的婚约,你可还当它作数?”
姜思习听着他的话,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周围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私语声,指点声,全都飘过来,飘入她耳前却全都不见。她听不见旁人说什么了。
这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他们二人一般。
她张了张嘴,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看到,她说完那话,他眸色微微变化,朝她点了一下头,而后便转过身,走到方才同样被他震开数步远的崔赫身前。
姜思习看到,他在崔赫面前拱手低下头:“今日搅了兄长的婚事,十分抱歉,兄长有任何的不满和发泄,子玉一人承担,绝无怨言。”
而后他又抬起头:“但既然思习说我与她的婚约还作数,我便无论如何,也会娶她为妻。”
他最后微微垂眸:“神明在上,婚约为证,今生百年,绝无背弃。”
原来…原来她说了还作数吗?
她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她就要嫁人前的那一刻,对另一个人说了他们从前的婚约还作数吗?
千种情绪涌至心间。
当一千种情绪忽然涌到心中,她就什么都懂了。爱情中所有该有的样子,所有被前人描绘过的样子,她全都懂了。
她的心还未知,她的身就已出卖了她,她都未思考过,便已经说出这样的话了。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奋不顾身,她一个人不能奋不顾身,这是因为他。
所有人都疯了,年轻人不知作何反应,只望向主持仪式的长辈,可在场所有有资格开口的长辈们,望着当中那人,却都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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