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给天帝下蛊
范无救立刻便道:“天帝的批复下来了,他同意你退位,但要嫁给他的儿子,就是你之前约过会的那个。”
“他那几个儿子我都约过,你说的是哪一个?”将离怔了怔,忽然嘴角一抽,“等等,你说他同意我退位了?真的同意了???”
“嗯。条件是把君位传给他儿子,并且做他的儿媳妇。”
“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这件事的确是他疯了。”
将离气笑了:“我没记错吧?他老子岁数都没我大,他现在要做我老子?”
范无救摇了摇头:“跟岁数没什么关系,但叫你嫁到天宫去,他可能是吃错药了。所以你不愿意?”
“这不废话么。”将离闷闷喝了口酒,“不过元崖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怎么会说这种话…不行,明天我得去趟仙界。对了,你还没说他给我安排的是哪个儿子?”
“大儿子吧。你说长得很漂亮那个。”
将离点了点头,两条眉毛几乎就要皱成一条。
范无救伸手帮她抚了抚平:“去仙界找他?打算怎么说?”
“不找他,先找几个老东西问问情况再说。”
刚抚平的眉头很快便又皱成一团,将离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并且越想越觉得古怪,不知不觉间便又灌进去两三坛酒。
而一旁已经困得不行却还不能回房的范无救正躺在她腿上打瞌睡。
愁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将离心烦气躁的将他扯起来:“我都愁成什么样了你还睡!”
范无救揉揉眼睛:“你愁成什么样了?不是跟每天一样喝酒吗?”
“你没看出来我心里很愁吗?”
他两眼昏花的望望她:“你把心掏出来我看看。”
“滚滚滚!要你何用!”
“好嘞。”范无救拱手感谢,起身便要往回走。
“回来!你还真走啊!陪我喝酒!”将离气急败坏的拽住他。
范无救伸出根手指点在她鼻尖:“我警告你啊,我真的已经喝醉了,你再让我喝我可不敢保证自己的行为!”
“你威胁谁呢,怎么着,你还能杀了我不成?”将离翻了翻白眼,掰开他的嘴便往里倒酒。
范无救给她灌的连连咳嗽,一把将她推开,惊疑道:“怎么这么烈?这不是刚才的酒!”
“啊,不是吗?”将离将酒壶放在鼻下闻了闻,“哦…我忘了,这是小师叔那儿拿的仙酿…”
“你!”范无救两眼通红,按着额头,眼见着就快要站不稳了。
将离有些尴尬,嘀咕道:“就算是仙酿也不至于醉的这么快吧…”
“大姐,你是神我是鬼,你小师叔的那些酒就算是神仙喝也会醉,我怎么受得了!”
范无救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眼珠如墨深邃,眼周一片猩红,看上去既艳丽又狰狞,好似这几句话的功夫便已彻底大醉般失去控制。
将离扶了他一把:“行了行了,醉一晚上又不会死,都说了不会追究你…”
范无救推开她的手,喘息艰难的靠在红柱边:“将离,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她有些不耐烦了:“我又怎么样了!”
范无救慢慢抬起头来,暗黑的眸子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过身摇摇晃晃的朝回廊走去。
“诶,你慢点!”将离喊了一声,跑过去扶住他,“我送你回去。”
却没想范无救再次将她狠狠推开:“别碰我!”
他的声音低沉又阴森,好像在逃避,又好似在驱赶着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将离心头火起:“你再说一遍!”
“我说别碰我!”
他摇晃着撑住廊檐下的一根根红柱,回过头,一字一顿的对她说。
她心中忽然涌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她不再看他,退了回去,退到红柱的背面:“范无救,要不是你在这儿待了十二万年,我真想杀了你。”
将离看着光秃秃的庭院中那座奇丑无比的假山,一瞬间脑中空空,眼中空空。
为什么是范无救?是师父也好,是小师叔也好,甚至是那个姓迟的魔头也好,可为什么从她踏上这块阴土征战四方开始,一路陪她走了十二万年的会是范无救这个讨人嫌的恶鬼?
就像人生来就不能选择自己的家人,却一生无法将之摆脱。
将离眼中再次呈现出画面时,是范无救那对漆黑漆黑的眼,他没走,回来了。高大的身影隔断所有天边的微光,将她埋藏在黑暗里。
他很痛苦,表情狰狞,喘息着说:“你不要杀了我。我还有没还完的债,你杀了我,我就不能还债了。”
将离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从未说起过?你要还什么债?”
他的胳膊无力的一松,头垂下来,靠在她肩上:“别问了,好不好?送我回去吧。”
“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欠了谁的债到现在都没还完?情债还是命债?”将离将他推开些,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着急,“你说话啊!”
他的眼睛一瞬间仿佛虚无般暗淡,一低头,咬住她的嘴巴。
他在干嘛?亲她?咬她?还是报复她?
将离嘴巴被咬的生疼,手掌推了一下却没把他推开,他的一只手托住她后脑,一只手搂在她腰上,力道惊人。
一,二,三,四,五……
将离数了十三下,这个糟糕无比的吻才结束。
范无救松开她,呸了一声就跌跌撞撞的走远了。
等等,他这是在嫌弃她吗???
将离傻了半天,没一会儿,东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又过了一会儿,同样的方向,传来一声男子的惊呼。
她暗骂一声,扔了酒壶朝混乱来源跑去。
翌日清晨。
范无救揉着发红的眼眶摸进永怀堂时,将离、杏绾和谢必安已经围坐在桌边喝粥了。
他挤进去盛了一碗,扒拉了两口,忽然皱皱眉:“我昨晚吃人肉了?怎么嘴巴里有人血味?”
将离呵呵一笑,指着自己下唇上的伤口:“不是人血是神血。”
范无救呛了一下,转过身拉住将离的手,看上去罕见的真诚:“我咬你了?对不起啊离离,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喝醉了…”
将离摆手:“算了算了。”
杏绾小声:“没关系。”
谢必安轻咳:“知道了。”
“……”
范无救转过头去看着低头喝粥的二鬼,嘴角一抽。
“但你以后还是别喝酒了。”将离看了一眼快要把头埋进碗里的杏绾和谢必安,补充了一句。
二鬼赞同的点点头。
关于范无救禁酒这件事,将离后来直接命人写进了冥律里:凡阴司灵体,若有逼迫、劝导、利诱玄君饮酒者,烧无赦!
三碗粥喝完,范无救颇带几分歉意的帮着谢必安一同收拾了碗筷,看了眼穿的一身严肃正经的将离:“这就去了?”
将离嗯了一声:“今夜不一定回来,不用做我那份饭了。对了,小周缺还昏着,你们上值前记得去看看他。”
谢必安点点头:“我今夜做些补阴气的东西给他吃。”
将离走了,杏绾同范谢打了声招呼后便也动身回了南境。阴云之上,范无救瞄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勾魂鬼差,凑过去朝谢必安小声问道:“我昨夜没对周缺做什么吧?”
“我不知道…”谢必安敏感的退了半步,面色微微古怪,轻咳一声,“反正他一直昏睡着…”
什么叫反正他一直昏睡着???
范无救捏了捏眉心,久久无言。
将离说她今夜不一定回来,却没想到等她回来的时候已是半个月后了。
而经过了半个多月的修养和谢必安日复一日的食补调理,周缺也已基本恢复了体魄,不必再虚弱的连床都下不来,反要两位主子日日给他端茶送饭了。
对此他很羞愧。
来了地府这么长时间,没怎么正经伺候过两位主子不说,反倒被主子们伺候了这么多日。
谢必安也就算了,他本就是个温柔体贴的性格,可范无救竟然也会偶尔给他倒两杯茶,简直耸人听闻。
这期间牧遥来看过他几次,但总是匆匆两眼八卦了一会儿便走了,说是这月有几位小孟婆集中休假,孟婆庄里忙作一团,实在抽不出更多的时间。周缺自然不会介意,还颇为心疼的将谢必安给他做的补汤分了她一碗。
他还记得当时牧遥一勺一勺的咽下他喂过来的汤时,面色微红,欲言又止,一时间氛围很是微妙。
可等他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自觉去永怀堂用餐时,向范谢狠命表了一番忠心后,顺嘴问了一嘴谢必安这些日子天天给他熬的汤里都加了什么,效力竟然这样好。
谢必安却是微微一笑:“自然是加了三途河水了,你才死没多久,也用不了阴气太重的东西,那个最适合不过了。”
“……”
那是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时隔半月,周缺当场就又吐了。
将离回阴间的那一日,三鬼刚在永怀堂吃完饭,周缺正积极主动的揽下所有善后工作,将离就面色惨白的飘进来了。
范谢闻声一回头,将离左右看了两眼扑进谢必安怀里,有气无力道:“头疼头疼头疼…”
谢必安吓了一跳连忙扶稳她:“怎么,跟人打架了?”
将离摆摆手。
“那是事情没解决?”
将离又摆摆手。
谢必安啧了一声,搀她坐下:“阿离,到底怎么了?”
将离坐定后依旧膏药似的黏住他,艰难道:“喝,喝多了…”
谢必安:“……”
范无救:“……”
唯有周缺,从厨房钻出来颇为惊讶的擦了擦手:“别的神仙也喝酒的吗?”
范无救突然一阵爆笑。
将离白了他一眼,对周缺道:“身子好些了?”
周缺欢快的点点头。
谢必安抽出一只手倒了杯茶喂到将离嘴边:“是谁这么厉害能把你喝成这样?”
将离喝了口茶,掰着手指头一气数了二十多个名字出来。
范无救拖了把椅子坐下:“你这是去开联欢会去了?”
将离有些心痛的摇摇头:“本来是打算找几个老战友打听打听情况,谁知道这帮老东西几万年清心寡欲的,这一聚首可算是解放天性了,喝了我二十多坛的仙酿啊!二十多坛啊!我一半的储备啊!这年头套点情报太不容易了……”
范无救来了兴趣:“都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谢必安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事情可解决了?天帝怎么说?”
将离嘿嘿一笑:“我没找元崖,直接跟他儿子谈的,君位给他,自由还我,两不耽误。”
谢必安闻言一怔:“阿离,你真的要退位啊…”
隐在边上默默听八卦的周缺蓦地喷出半口茶来:“退,退位???”
范无救余光扫了他一眼,周缺后背一凉,立马收了声。
将离拉住谢必安的手:“你该为我高兴才是啊,以后仙界那些破事都不用我去掺和啦,我自由啦。”
谢必安淡淡一笑:“你自由了。”
可现在的日子不也过的挺自由的么?这阴间阳间的也没有谁能管得了她,还能如何自由?周缺心中暗叹。
将离哎呦一声,两眼迷离的捧住谢必安的脸,揉了又揉:“我的好必安,你放心啦,我不会不管你们的,到时候你们想投胎也行,不想投胎我就做一副肉身给你们,咱们几个找一处热闹人间,照样过日子啊。”
谢必安笑了:“这你都想好了?”
“具体要做什么嘛还没想好……”将离目光从三鬼身上扫过,“不过反正你们几个,还有遥遥、阿绾、乐熹、锦烟…不想留下的都可以跟我走,保证不亏待你们!”
范无救呵呵一声:“到时候不把我们几个卖了换酒喝就很不错了。”
将离将喝空的茶杯往他身上一扔:“我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吗!”
范无救唰的一声抬手接住:“有钱的时候的确很有良心,没钱的时候就很难说了,我说的对吧,安安?”
“当然不对。”谢必安目光闪了闪,“不过阿离,我觉得如果你真打算去人间生活,那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备足银钱。”
“……”
“我花钱有那么厉害吗???”沉默片刻后,她不服道。
范无救表情极其浮夸的笑了一声,刚做出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姿态来就接收到谢必安一个凌厉的眼神,他撇撇嘴,住口了。
谢必安抬手轻轻揉着将离的太阳穴:“那退位的日子定了吗?打算什么时候通告全境?还有天庭那边何时昭告三界?”
将离享受的靠在他胸前,眯着眼睛:“天庭的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拖沓的很,昭告三界没有那么快,退位的话就更不好说了,再说了,总不能到时候人家一来咱们就拍拍屁股走人吧,还是得留几日交代一番,不过我估计再慢也就这几百年吧。”
她呵呵一笑,撩了撩几缕散下的发丝:“这回的极乐大宴可算有了主题了,冥王告别宴,你说乐熹能办成什么样?哈哈哈…”
范无救挑眉:“勒令全城万鬼为你痛哭一场?”
“去你的,我又不是死了……”
那日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将离摇摇晃晃穿墙而过,趴在范无救床边戳了戳他的胳膊:“喂。”
范无救维持着一个死尸的睡姿,猛地睁开眼,惊魂未定:“你今夜不是睡安安那儿吗?!”
“我是突然想起件事儿。哎呀你起来!”将离皱了皱眉,伸手拽他。
范无救揉着眼睛面色极差:“起来了!”
一片浓墨般的黑暗中压根也没有半丝光亮,他们谁都看不见谁的脸。将离伸手摸索到他眼睛的位置,按了一会儿:“我也是刚才做了个梦才忽然想起这件事。”
她的手指温温的压在他眼下,范无救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了一些:“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一万多年前那场万界大典的终宴了,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那场终宴上,妖族给元崖献了一位相貌极佳的女子?”
范无救想了想:“我记得你说那天去赴宴前收到一封写的很蠢的情书。”
将离啧了一声:“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范无救清了清嗓子:“好,那天晚上妖族给天帝送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妖精,然后呢?”
“你不知道。”将离摇头一叹,两腿盘在床边,“那小妖精的确极美,可那场宴上的表现可以说是差的绝无仅有了,你知道以元崖那股子喜怒不形于色的变态自制力,他居然没忍住当场翻了个白眼…”
范无救笑了一声:“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将离换了只手继续按在他暗红的眼眶上,“但谁能想到,就这么个笨美人,这才几千年的功夫?她竟然混成了一代妖妃!一统元崖的后宫,以一种非常无敌的姿势将元崖前头收进去的那些个妖魔鬼怪统统赶了出去。”
将离连连啧叹:“你能想象吗,现如今的天宫里除了永远闭关不出门的天后,就剩下几位给他生过孩子的女人了。而且据说自打她入了天宫,元崖再也没去过旁人那里,连盛宠了几万年连生三胎的大天妃也说不见就不见了。”
范无救一声怪笑:“厉害啊,这是…给天帝下蛊了?”
将离翻了个白眼:“什么蛊虫能厉害到连天帝也要中招的,那我一定搞一只来喂你。”
“喂我干嘛,我又没有后宫需要争宠…”
“呵呵,你想多了,要真有这种可以迷惑神仙心智的东西,那我一定日日控制你给我端茶倒水捏肩捶腿。”将离皮笑肉不笑的一笑,“行了别开玩笑了。这次我跟东武他们仔细一聊才知道,要说这位妖妃宠冠天宫是真,可却也实在红颜薄命,这霸主的位置还没坐几年就死了。”
“被妖魔鬼怪们合起伙来暗杀了?”
“不不不,是死于难产。唉,她怎么死的不重要,奇怪的是她死后元崖一改从前态度,不仅不见伤心,还十分愤怒的废了她的位份,又狠狠责骂了妖族,就连自嫁到天宫就开始闭关,亲生儿子一万年也见不上一回的天后都出面了,下了道法旨,将那妖妃的宫殿旧物全锁了不说,还不许天宫中人再提半句。”
范无救摊摊手:“你看我说是给天帝下蛊了吧!一个没留神,遭反噬了,把自己给玩儿死了。完了天帝发现了。生气了。合情合理。”
“可是这回我去天宫你知道元崖跟我说什么吗?”
“不是说是跟他儿子谈的没找他吗?”
“跟他儿子谈完了之后,回去路上碰到的。”将离收回手,搭在膝上,“他居然叫我的名字诶,不是天齐君,是将离。从他出生到现在,这小子从来就没叫过我大名,差点没给我吓死。”
范无救睁开眼睛,嗤笑一声:“至于么…”
“不是,他直接叫我名字也就算了,还偏偏带着一脸死了爹娘的表情。”
“他爹娘不是早就死了么?”
“是啊,我记得他老爹道渊的葬礼上都没见他表情那么悲伤。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仙魔两界又要开战了,他这是要来骗我上战场去送命的,结果你猜他说了句什么?”
“嗯…将离这个名字真难听?”
将离想要一拳挥在他脸上,可惜,中途被他抬起手拦住了,三分力气对了片刻,将离冷哼一声收了手。
“他居然问我如何忘记一个人。”将离瞪着眼珠,比划着,“他!元崖!天帝!居然带着一脸死了爹娘的悲伤表情问我如何忘记一个人!”
范无救琢磨了一会儿:“所以你觉得奇怪的地方是他不该问这个问题,还是他不该问你这个问题?”
“都奇怪啊。他这样看着是情伤啊,可是你说这看下来最有可能让他受情伤的那个妖妃,倘若他俩是真爱一场,那怎么她死后元崖是那个反应?就好像她是自己仇人似的?可要不是真爱,我还真从来没见过元崖为哪个女人有这种反应的。还有不管是不是真爱,他为啥要问我啊?我看上去很像情感医师么?”
“你管他们是不是真爱…”范无救打了个哈欠,“至于第二个问题,可能是看你一副被人抛弃惯了的模样,取取经吧。”
“……”
将离甚至都懒得动手了,她支着下巴沉吟片刻:“我知道这不关我什么事,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东武他们这些年在仙界都学精了,心里头都憋着东西呢,没把话说透,但还是能看出来他们也都感觉不太妙。”
范无救又打了个哈欠,伸手将她拎起来往床里头一塞:“行了别神神道道的了,你退你的位,管他们去死。赶紧睡吧,都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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