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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楼中因着申屠川这一段话静了许久, 接着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口,楼内顿时炸开了锅——
“不是说申屠川对殿下最是厌恶么,怎么今日要替殿下出银子?”
“难道是因为怕影响张家小姐的名声?”
“肯定不是啊!他如今是被皇上扣押在此不得离开,可等日后大赦, 那些银子却是能为他自己赎身的, 他却愿意尽数给殿下, 说明什么?说明他心悦殿下、今晚只想殿下在侧啊!”
随着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绿芍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但她也没有离开, 只是如弱柳扶风一般走到圆台前,周遭顿时静了静。
她眼眶微红的看着台上之人:“申屠公子, 我今日前来并非要给你难堪,只是不愿你受人羞辱……”
她的声音发颤模样可怜, 听到的人无不心生怜惜, 只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她在看台上之人,台上的人却在看别人。
绿芍还想说些什么, 二楼上的帘子却拉上了,申屠川转身就走,直直的往楼上去了, 全程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哀绝的咬住嘴唇, 许久才转身离开。
季听将帘子拉上后,神清气爽的走到桌边, 待申屠川上楼后, 便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个苹果, 朝着他丢了过去:“奖励。”
“申屠只见过这般奖励狗的。”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稳当当的将苹果接了过来。
季听勾起唇角:“五十万两,你替本宫出?”
“申屠没钱。”申屠川面不改色。
季听扬眉:“那你方才说有五十万两,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待会儿老鸨找你时,你拿什么给她?先说好,本宫可没银子给你。”
守在门口的老鸨眼观鼻鼻观心,心想不不不我什么都不要,殿下你还是别提我了。
厢房内,申屠川眉眼和缓的看向她:“那便先欠着,横竖申屠都在风月楼内,也跑不了。”
这是要拿日后的抽成抵债了,季听轻嗤一声:“那本宫还是想办法将银子还你吧,本宫可做不出花你卖身钱的事。”
“无妨,也算是取自于殿下,用之于殿下了。”申屠川缓声道。
季听顿了一下,想说她又不会日日都来,不过申屠川到底今日帮她解了围,还是别说扎他心的话了。她这般想着,便嘴上积德的沉默了,只是坐在桌前小酌一杯。
三杯酒下肚,她扫了申屠川一眼。如竹如松、俊朗守礼,十足的君子派头,可偏生心狠得紧,对她是,对绿芍也是。不对,如今对她也不算狠心,难道是因为她不上赶着了?
越倒贴他,他越摆谱,真不惯着他了,他反而乖巧懂事了……这算啥,贱吗?季听表情有些微妙。
“殿下在想什么?”申屠川难得不经她允许,便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垂眸替她斟酒。
季听扫了他一眼:“在想申屠公子可不是一般的狠心,绿芍姑娘为了你命和名声都不要了,你却这样折她的颜面。”
“她与我无关。”申屠川淡淡道。
季听闻言讽刺一笑:“是啊,谁又能同你有关呢?”
“殿下。”
季听:“嗯?”
“殿下与我有关。”申屠川看着她的眼睛。
季听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他方才那声‘殿下’并非叫她,而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她定定的与他对视,片刻之后红唇微勾:“申屠公子近日总喜欢这般看着本宫,本宫都快以为你对我动心了。”
申屠川垂下眼眸,片刻之后轻笑一声。
季听怔愣一瞬,有些微妙的盯着他轻轻上扬的唇角。两个人认识也算有些年数了,可她几乎没看到过他笑,成日里枕着一张脸,好像旁人欠他银子一般,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开怀。
怎么说?好似冬末浮冰化开,溪流潺潺奔腾,虽然还是泛着冷意,却一派春暖花开。
申屠川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唇角便一直不肯放下去,只是耳朵尖却悄悄红了:“殿下看什么?”
“你若是成日这么笑,本宫可就不还你钱了。”季听将胳膊放在桌子上,白皙的手慵懒的撑着脸颊,一双眼睛始终不肯移开。
申屠川的心跳蓦地快了起来,他袖中的手默默攥紧,面上却尽可能不露声色:“为何?”是不肯拿他当外人了?
“还能为何?!”季听眼睛晶亮,“你若笑得多些,把那些恩客迷得七荤八素,估计几日就能把五十万两凑齐,哪还用得着本宫还?”
申屠川只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逼得他彻底冷静下来。
“申屠的生意如何,就不劳殿下操心了。”他淡漠道。
季听扬起唇角,显然因为怼了他心情不错。申屠川继续为她斟酒,季听很快便喝得有些醉了,醉眼朦胧的要去拿桌上的糕点,申屠川蹙眉将盘子拿开,她顿时不满的蹙眉。
“殿下要吃什么,直接跟申屠说就是。”申屠川缓声道。
季听斜了他一眼:“怎么,要喂本宫?”
申屠川微怔,片刻后目光清明的别开脸:“若殿下要的话。”
季听轻笑一声,歪在桌子上看着他:“本宫要吃核桃酥。”
申屠川立刻拿了核桃酥送到她唇边,季听咬了一口,贝齿无意间磕到他的指头上,他下意识的将手指收回来,整个人都僵住了,指头上柔软微润的触感一直挥散不去。
季听蹙着眉头将核桃酥吃完,以酒漱口后才颇为嫌弃道:“过于甜了。”
“殿下不喜欢?”申屠川问。
季听颔首:“嗯,不喜欢,待会儿叫人给本宫包上一些,本宫带回去。”
“殿下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带回去?”申屠川眼神微凉。
季听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褚宴被自己派出去了,她顿了一下回答:“也是,那就不带了。”
申屠川却不肯就此揭过,定定的看着她问:“殿下可是要给谁带的?”
“本宫都不带了,你还问这些做什么?”季听慵懒的反问。
申屠川的手微微攥紧,片刻之后才勉强松开,声音也愈发薄凉:“殿下可真是心中能纳百川,即便是到了申屠这里,也不忘府中随侍,只是殿下所爱甚多,记得住谁爱吃甜谁爱吃咸吗?仔细送错了,不讨好,反而落了埋怨。”
“那倒不会,他们的喜好,本宫记得清清楚楚,”季听说完顿了一下,又无辜的补上一句,“即便是记错了,他们也不会埋怨,只会欢喜本宫连记错都没记到旁人身上。”
她的话字字戳心而不自知,申屠川只觉心口都是堵的,眼底也闪过一丝薄怒,只不过被他生生克制了:“那看来是申屠境界不够高,做不到如他们那般心胸宽广,不过也未必是不如他们,都道因爱生妒,他们却从未妒忌过,殿下还是仔细些他们为好。”
季听虽然喜欢喝酒,但酒量一般,这会儿一个人喝了不少,脑子有些迟钝了,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在阴阳怪气?”
申屠川绷着脸不语。
季听一拍桌子,不高兴道:“本宫花了五十万两银子是来买欢的,不是受你的气的!”
“殿下买欢的银子好像是我出的。”申屠川凉凉道。
季听哽了一下,起身便要走:“本宫既然没出钱,今日就不留……”
话没说完,她的袖子便被攥住了,然后听到申屠川服软一般说了句:“是申屠的错,殿下别走。”
季听迟钝的低下头,盯着他的手看了片刻,然后顺着他的衣袖往上,便看到了他泛红的耳朵。
“你耳朵怎么了?”她疑惑的伸手去捏,当温软的小手把耳朵抓住时,申屠川整个人都绷住了,原本只是泛红的耳朵瞬间红得滴血,她还撩人而不自知的惊叹,“是中毒了么?”
“……殿下,莫胡闹。”申屠川僵硬道。
季听撇了撇嘴,松开了他的耳朵。
申屠川站了起来,瞬间高过她一头,相差甚多的身高给季听带来些许压迫感,她顿时有些不满了:“坐下,不准比本宫高。”
申屠川顺从的坐下,稍微冷静后看着她道:“殿下,你也坐吧。”
季听想了想,又重新坐下了:“斟酒。”
申屠川蹙了一下眉头:“你今日喝得够多了。”
“你给不给?”季听眯起眼睛,下一句便是你不给她就去找别人。
申屠川知道自己如果拒绝,她下面的话必定不好听,他沉默一瞬:“壶里酒不多了,我叫人送壶新的。”
季听想了想,勉强答应了。
申屠川立刻拿着酒壶到门口,老鸨看到他出来忙迎上去:“可是要添酒?”
“不必,你将剩下的酒倒了,也不必洗壶,直接灌上蜂蜜水送来,”申屠川淡淡道,“要温的,不必太烫。”
老鸨不解:“蜂蜜水用旁的壶就行了,为何要用……”话说到一半她回过味了,无言一瞬后认真请教,“蜂蜜水和酒水完全两种味道,能骗得过殿下吗?”
“可以,”申屠川提起季听,表情温和一分,“她一向觉得蜂蜜有股酒味,幼时从来不肯吃蘸了蜂蜜的东西,大了反倒喜欢了。”
“……是。”老鸨晚上分明没吃什么,却莫名觉得有些饱,赶紧拿了酒壶走了,没一会儿便重新送了上来。
申屠川端着酒壶进去,却发现季听已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了,他顿了一下走过去,将酒壶放在桌子上,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殿下醒醒,不能这样睡。”
季听被他吵醒,不悦的轻哼一声,被吵得烦了便将脸埋进袖子,死活不肯醒来。如今这个情况蜂蜜水是用不到了,申屠川无奈的看了酒壶一眼,压低声音对季听道:“殿下,此处吵扰,我带你去楼上睡吧。”
季听哼唧一声没动。
“你若是不肯动,不如我抱你上去?”申屠川说着,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耳朵又开始有要红的趋势。
季听依然没动,纤细的脖颈在灯下白皙光洁,上面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十分可爱,申屠川的心跳突然快了一分,身体也微微僵硬了。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也有些哑:“我数三个数,若殿下完全没有应声,我便得罪了。”
季听睡得香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一……”申屠川的声音不自觉的拉长。
季听突然动了动,申屠川下意识的开口:“三!”
季听又静了下来。申屠川瞬间绷紧的肩膀这才放松,接着想到自己方才数数的模样,忍不住自嘲一笑:“申屠川,亏你自称正人君子,如今也有这般卑鄙的时候了。”
他俯下身,将季听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一只手从她膝弯下穿过,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茉莉与柚木的香味立刻将他包裹。
凛庆长公主平日威严慑人,身量却这般小,抱起来小小的一只,倒有点小姑娘的意思了,也不知当初率大军出征坐镇后方时,她可曾有过一丝慌乱。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许久才回过神,抱着她往楼上去。
他没去老鸨提前准备好的厢房,而是直接带回了自己的寝房,如上次一样帮她卸首饰擦脸,因着之前在心中练习了无数次,他这次轻易便帮她弄好了,全程季听都睡得香甜,丝毫没有不舒服。
申屠川弄好这一切,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静静的站在床边,轻声说一句:“这次莫要再将我认成别人了。”
季听蹙了蹙眉,轻哼一声接着睡。
申屠川唇角浮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将被她弄出褶皱的枕巾抚平,这才转身离开。
“你去哪?”季听含糊的问。
申屠川顿了一下:“去歇息。”
季听又哼哼一声,闭着眼睛侧了侧身,姿势舒服了才醉醺醺道:“不准走,给本宫留下。”
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波动,他静了片刻回头,看着床上的人儿认真询问:“殿下知道我是谁?”
“自然知道。”季听的眼睛依然闭着,闻言略带些得意的翘起唇角。
申屠川默默攥紧了手,明知道她的回答极可能不是他想要的,却还是忍不住问:“我是谁?”
“本宫花了五十万两银子买下的。”季听哼唧道。
申屠川的手猛地松开,心跳却比方才快了数倍,震得心口都是疼的:“……殿下知道我是谁,还允许我留下?”
“自然,本宫花了那么多钱,你别想就这么走了。”季听越来越困,说到最后时声音又含糊不清了,昏昏沉沉的随时要睡去。
申屠川耳根通红:“那申屠今晚就留下了。”
“替本宫宽衣……”季听本能的觉得衣裳不舒服,说了最后一句后便彻底睡熟了。
申屠川在床边站了许久,第一次在她尚且在床上时坐到床边,但也紧紧坐了一个边,身体的大部分还是悬空的。
他试图帮季听将外衣脱了,可当做的时候却发现极不容易,且不说单是拉开她的衣带,便让他停顿了许久,光是将人从外衣里剥出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必须将季听扶起来,才能帮她把袖子拉掉,而季听睡得正沉,一被扶起便没骨头一般歪进他怀里。
申屠川的心跳越来越快,手也变得不像自己的手,好半天才抓着她的袖子,将她的手拉出来,光是将外衣脱了,就花了他不少的时间。好在如今天儿愈发热了,她里头穿得不算多,只有一身丝绸的里衣,直接穿着睡便可。
申屠川将外衣放到一旁,便要将季听放下去平躺,只是当他的手握住她的胳膊时,却突然舍不得了。她平日那些华美的衣衫好看是好看,却因为绣满了花样而有些硬了连带着她整个人也被包裹起来。
但此刻的她却是柔软的,就如她身上这一层薄薄的丝绸一般柔软。申屠川的眼神越来越暗,在即将克制不住前,还是将她放躺下了。
季听没了沉重外衣的束缚,立刻舒服的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嘟囔一句:“水……”
申屠川立刻去倒了杯温水来,扶她慢慢饮下,待一杯水喝干净之后才询问:“还要吗?”
“要……”季听紧闭双眼,就是不肯睁开。
申屠川便又去倒了一杯,再次喂她慢慢喝下,见她的眉头舒展后才将杯子放下,犹豫一下还是再次询问:“要我今晚留下吗?”
“要……”季听无意识的嘟囔一句。
申屠川沉默一瞬,才算克制了企图上扬的唇角:“好。”
夜色渐深,不留宿的欢客早早散场,留宿的也基本都回房了,整个风月楼都静了下来。申屠川躺在季听身侧,认真的看着她沉睡的侧颜,一直到天光即亮的时候才阖上眼睛。
季听吃了酒,睡得比平日还要多,翌日醒来时已日上三竿,睁开眼睛时这熟悉的屋子摆设,已经不能够让她震惊了,但旁边这个男人,还是很值得她惊讶一下的。
她坐起来盯着申屠川熟睡的脸,皱着眉头反复思索,自己昨天是不是趁着酒劲把人给办了,可仔细回忆了半天,都只记得自己是在楼下睡着的。
那就是申屠川把自己给办了?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他若对她有兴趣,她当初又怎么会苦苦跟随这么多年。季听想不明白,索性推醒他。
申屠川只觉自己刚入睡不久便被闹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是季听在叫他后也不恼,只是好脾气的问一句:“殿下有事?”
“本宫问你,昨晚咱们可是睡了?”季听直接问道。
申屠川顿了一下,耳尖渐渐红了,却还兀自镇定:“睡过。”
季听心里咯噔一下。
“但也只是睡了,殿下醉酒,睡得很沉。”申屠川补充一句。
季听懂了,这就是没睡过的意思,顿时松一口气。
她劫后余生的表情太过明显,申屠川的声音绷了起来:“殿下这是何意,没行房事就让殿下如此高兴?既然如此,昨晚何必要申屠留下?”
“是本宫叫你留下的?”季听惊讶。
申屠川看着她毫不知情的模样,突然生出一分心虚,但面上依然笃定:“是。”
季听:“……”她为什么会叫他留下?难道是打心底里觉得捧了他这么多年,却一次都没睡过,所以亏大了?那是不是得睡一次满足心愿才行?
她陷入了严肃的沉思。
申屠川见她不说话,便忍不住问:“殿下在想什么?”
“在想要不要睡你。”季听随口道。
申屠川:“……”
季听丝毫不害臊,扫了他一眼道:“毕竟花了五十万两,不睡一下是挺亏的。”
申屠川沉默许久:“那银子似乎是我的。”
“是啊,可也进了老鸨的口袋不是吗?”季听耸肩。
申屠川这次沉默更久,才艰涩开口:“殿下若是想睡,不如……”
话没说完,门口便传来敲门声,季听立刻看了过去。申屠川及时闭嘴,顿了一下后沉声问:“谁?”
“申屠公子,殿下可醒了?”老鸨谄媚的声音传了过来。
申屠川冷静下来:“醒了,何事?”
“就、就殿下家的牧少爷找来了,说来接殿下回家……”老鸨越说声音越小,暗暗叫苦不迭,若不是怕殿下起疑心,她肯定不来通传。
季听闻言缩了缩:“与之怎么来了?”
“殿下若是不想见他,让老鸨赶他走就是。”申屠川听出她的不情愿,立刻对她道。
季听忙摆手:“别别别,本宫哪敢赶他走。”说着话,她便手脚慌乱的起来,拎了衣裳便要自己穿。
申屠川眼神泛冷:“您是殿下,是凛庆长公主,为何要怕他一个侍夫?”
“本宫才不是怕他,本宫是尊重他。”季听说着,便将衣裳穿好了,只是因为是自己动手,加上又急着走,所以穿得有些凌乱,但也顾不上这些,直接转身就要下楼。
申屠川及时拦在她面前,淡淡提醒:“殿下若是这般下去,即便你我什么事都没有,恐怕他也是不信的。”
季听顿了一下,扭头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只见衣衫凌乱头发披散,确实有点事后的意思。她沉默一瞬:“那该怎么办?”
“既然他已经等了,就不妨让他再等片刻,申屠为殿下梳洗。”申屠川悠悠道。
季听怀疑的看着他:“你?”
“是,殿下信不过申屠?”申屠川问。
季听无语一瞬,觉得即便信不过也没办法了,只得催促他快些。结果不知道这申屠川是天生慢性子还是怎的,做什么都不慌不忙的,单是帮她将衣裳整好,便耗费了不少时间,又给她梳了许久的头,等她下楼时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与之。”季听一边下楼一边笑意盈盈的叫牧与之的名字,申屠川淡漠的跟在她身后,快到楼下时和大厅中的牧与之对视了。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各自眼中都闪过一丝冷色,又很快错开了视线。
“殿下慢些,仔细摔了。”申屠川说着,便扶上了季听的手,同她下楼时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牧与之一眼。
牧与之只含笑站在原地,朝着季听招招手:“殿下过来。”
季听对牧与之再了解不过,一看到他是这样的笑,就知道他没生气,原本忐忑的心顿时安了大半,蝴蝶一般朝牧与之飞了过去:“与之!你怎么来接我了?”
“再不来接你,你是不是就打算长住风月楼了?”牧与之用折扇轻轻敲了她的额头一下。
季听嘿嘿一笑,讨巧的看着他:“怎么会,我自是要回去用午膳的。”
现下风月楼留宿的恩客也都走了,楼中除了老鸨和申屠川,其余人等都在补眠,所以季听也未端着,只是如平日一般同牧与之说话。老鸨在后头看到二人亲密的模样,再看自家主子周身嗖嗖的冷气,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祈祷自己能不被任何人注意。
然而事与愿违,牧与之同季听说完话,扭头便看向她:“听闻昨夜殿下在贵处欠了五十万两的资费?牧某特意前来补上。”
季听听到他已经知道五十万两的事了,顿时一阵心虚,但一听他要出钱,顿时又眼睛一亮。
“不用不用,申屠公子已经拿田产地契给过了。”老鸨忙道。
牧与之笑了笑:“殿下的所需花费,自然要由长公主府来出,岂有让外人出的道理?”
“……申屠公子既然已经给过了,牧少爷何必一定要再破费。”老鸨讪讪道。虽然主子表情未变,可她却知道已经是风雨欲来了。
牧与之闻言看向申屠川:“申屠公子也是这般觉得?”
“牧少爷若真觉得殿下的所需花费要由长公主府来出,这些日子又为何一直没给她银子用?”申屠川淡漠问道。
牧与之闻言看向季听,意味深长道:“听申屠公子的意思,殿下前些日子的资费,也是公子出的?”
季听干巴巴的笑笑,警告的看了申屠川一眼,申屠川便沉默了。
“如此这般,倒是牧某考虑不周了,今日只带了六十万两银票出门,原本有十万两是打算带殿下去买首饰的,现下就都给老鸨吧,其余的晌午会有长公主府的人送来。”牧与之说完,身后的侍卫便奉上一个盒子,里头是厚厚一扎银票。
老鸨见银票都带来了,简直哭都没地方哭,这些人身份高权力大也就算了,偏偏还这么有钱,她就是想拒绝都找不出由头,只能求助的看向申屠川。
申屠川眼底寒凉一片,双手在袖中渐渐攥紧。他没有指示,老鸨便不敢去取银票,侍卫就一直端着,气氛顿时胶着了。
最后还是牧与之打破了沉默,温和的问季听:“殿下觉得,这银子该还吗?”
“自然是要还的,我长公主府岂能欠外人的银子。”季听忙道。
‘外人’二字像一把利刃,直接刺中了申屠川的死穴,他周身的冰霜仿佛突然化了,眼底是几乎遮掩不住的挫败。
“银子不必还,留着给殿下买首饰吧。”申屠川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他都这么说了,老鸨是万万不敢收的,慌张的福了福身:“既然申屠公子已经给了,那奴家怎么也不敢占长公主府的便宜了,这银票奴家就是死也不敢收的。”
她说完怕再纠缠,拜了又拜后急匆匆转身离开了。
季听扬了扬眉,好笑的看向牧与之:“还有人连银票都不收的?”
“是啊,今日算是长见识了,”牧与之含笑道,他看了侍卫一眼,侍卫便将银票收起来了,“殿下走吧,想来你今日也无心买首饰,便先回去歇着吧”
季听点了点头,随他一同去了马车上,二人刚一坐定,牧与之脸上的笑便淡了些:“申屠川不简单。”
“老鸨都对他唯命是从了,能简单了么?”季听云淡风轻道。
牧与之故作惊讶:“方才发现的?”
“我何时这般蠢了,自然是早发现了。”季听无语的看他一眼。单不说老鸨两次送银票解围,就她平日对申屠川的那份小心的劲儿,就跟对旁人不同,方才更别说了,竟然为了楼中一个贱籍,拒了长公主的银票,若不是申屠川示意,那便是她疯了。
牧与之听她这么说,浅浅一笑道:“看来殿下还未彻底被迷昏了头。”
“自然是没有,申屠川到底有什么秘密,待褚宴回来,一切便知晓了。”季听懒洋洋道。其实她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只是在没有证据之前,她向来不下定义而已。
牧与之见她心中有数,便没有再多提点。季听打了个哈欠,倚着马车中的软枕补眠,一直到回了府中才被叫醒。
补了一会儿觉,季听已经彻底精神了,从马车上下来便要找扶云玩耍,还是牧与之及时叫住了她:“扶云有事要忙,殿下还是别去了。”
“他能忙什么事?”季听失笑。
牧与之垂眸:“自然是跟殿下有关的事,殿下还是先别问了,等他回来你便知晓了,现在还请随我来一趟。”他说完便抬脚离开了。
季听顿了顿,疑惑的跟了过去,牧与之将她领到别院,一个丫鬟正在院中小火煨药,看到他们后忙福了福身,将药倒到碗里。
牧与之接过药又拿了个碗,将药来回颠倒着以便凉得更快,季听担忧的走过去:“你不舒服?为何熬了药?”
“这药是给殿下准备的。”牧与之淡淡道。
季听顿了一下:“我好好的,为何要吃药?”
牧与之看向丫鬟,等丫鬟离开后才道:“因为凛庆长公主不能怀一个贱籍的孩子。”
季听:“……”
“殿下,先皇后去的早,无人教你这些,只能与之冒犯了。你如今既然已通人事,日后这方面便要注意些,每次行房后就要来找我要药,这种避子汤是我在南洋所寻,温热滋补不伤身子,你大可放心饮用。”牧与之缓缓道。
季听汗颜:“你为何会有这东西?”
“因为与之知道申屠川进了风月楼,你必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牧与之木着脸道。
季听意识到他其实还是有些不高兴的,顿时讪讪一笑:“我同他昨晚没有行房。”
牧与之顿一下:“没有?”
“没有,我喝得酩酊大醉,哪有心力做那些。”季听无奈道。
牧与之沉默许久:“殿下为何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谁知道你突然叫我过来,是为了灌我避子汤的?”季听无语。
牧与之有些头疼:“不是要灌你,是为了让你保护好自己,凛庆长公主尊贵无比,所生子嗣也该尊贵无比才对,哪能随便就怀一个……我去接你时,你在楼上磨蹭半个时辰才下了,还一副很困的模样,我以为你已经行房了。”
“我喝完酒什么德行你也知道,比平时起的晚不是正常吗?再说了又没丫鬟伺候,我的头发是申屠川梳的,自然会慢一些。”季听不满意的摸了一把自己有些零散的发髻。
牧与之蹙眉,见她一派淡定后,终于懊恼开口:“我以为你好不容易抓了几回,怎么也不会放过的,原来是我错了。”
“行了,知道你是为我好,这玩意……留着吧,兴许以后有用呢。”季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牧与之叹了声气:“避子汤还好,主要是别的事……”
季听看着他皱眉的样子,渐渐生出一分不好的预感:“你背着我干什么了?是不是扶云?你们两个合起伙来干了什么?”
牧与之难得心虚,咳了一声小小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叫扶云去挑几个人而已,现在恐怕已经挑完了。”
“……挑的什么人?”季听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
牧与之讪笑一声,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自然是伺候殿下的人……床上伺候的。”
“你们给我!你们竟然给我挑侍夫?!”季听咬牙切齿的原地打转,转了两圈后手指点着他,“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我去女票了申屠川一晚,也不至于就此开始食髓知味如狼似虎吧?为何要做这种事?!”
“……女子第一次一般都会难受,我便想着找几个懂伺候人的,等殿下歇好了再试几次,说不定就嫌申屠川不行、自此对他失去兴趣了。”牧与之如今失算,只能将小算盘都摆出来。
季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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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云:我哥的算盘永远都这么响亮,不愧是凛朝第一奸商
牧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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