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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原容来说,大约是多年来南毒之中深居简出的寂静日子过得久了,生活中实在是缺乏一点刺激,所以内心倒也是期待着有什么新鲜事情的发生,当然了,他所渴望的新鲜事情是和柳因风有关的消息,却非任何的一件什么其他的事情都能够提起他的注意力就是了,不过从容华口中突然听到的这么一个消息,倒是让他的神经不由地紧绷了一瞬,心中说不出地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在这么长久的时间之后,终于有什么事情可能要发生了,并且或许就是和消失了这么久的柳因风有关的,这种莫名的感觉一下子就充斥着人的精神,你甚至不必说清楚其中的缘由,但那种感觉就是如此强烈,让人萌生出一种颤栗的感觉来,说不清楚是兴奋或者是激动之类的情绪,这个徒弟自己看着他从小长到大,对于他的关切程度自然是无可比拟的,在许久不见之后看着他归来自己眼前,这一定是一件让人心生安慰的事情,原容似乎也觉得自己安静了太久,想来身边有容华这么个人在也是件热闹的事情,只不过没想到这人的刚一来到就给了自己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关于曾柔他却是并没有想过,或者是从柳因风从那人身上消失不见了之后,曾柔这个人在他的这里早已经被排除了出去,既没有任何的用处,更是不必有丝毫的在意也就是了,不过这却并不代表一具尸体的不翼而飞再到突然出现之间也是如此,原容不可自已地就会想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柳因风了。
“师父,我这回将人带回来也是想让她有个归处,从此能够安息。”容华默默看向那躺椅上坐直了身体往这边看过来的人,不免解释道,或者将曾柔带回这里本该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因为曾柔本就是属于这里的,那这里也就该是那么多年她成长生活的地方,自然就是她的家,落叶归根,她本该回到这里的,而且对于南毒之人来说,身后之事也是一件尤其在意的事情,曾柔修习习毒炼毒之术,哪怕是多年过去后,尸身也似生前一般,并没有任何的不好之处,如此要是落入了别有用心的人手里,结果可想而知,容华甚至不敢去想,在曾柔身体不见了的那段漫长的时间里她受了多少的委屈,好在是有一日也终究是将她找了回来,否则永远牵念在心头,永远也不会安得下心来,容华自己是如此,但是却知道在其他的人眼中,并不会如此看待曾柔,甚至因为有过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过,所以对于曾柔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但是人已死去,什么事情又还值得计较呢,容华算是贸然将人给带了回来,他提前没有告知任何的人,包括也没有和南毒的人打过招呼,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件必行之事,一定要带曾柔回家安置的,让她从此之后都不再颠沛流离,不过若说此举心中完全没有一点顾虑,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在自己的师父这里,哪怕是南毒之中有其他的声音在,他倒是也都不怎么担心,不过要是过不了师父的这一关,事情恐怕就真的有些棘手了,虽然他也是觉得自己的师父不至于如此狠心,不过在见识过了当时对于曾柔的态度,却也还是有些不安,所以来见到原容的第一时间便是也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既是请示,也是希望师父能够帮助自己,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原容起身走了过来,来到这个自己许久都没见过的徒弟面前,看着那张还是一如既往熟悉的面孔,不由地笑了笑,抬手拍了下容华的肩头,“等什么时候我会去看看的。”原容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所要看的,自然是容华方才禀告给他的,自己此行带回来的那个人,这徒弟为了这么个死人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有了个结果,原容自然不是不能明白他的心思,“这回来了,就好好在南毒先住下吧,有什么事情我们之后再说,你一路上也累了,先回住处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就和影凌说,他会为你安排妥当的。”
“多谢师父!”容华咧开嘴笑了笑,转头离开前忍不住上前一步抱了一下自己的师父,就好像这几年不见的时光在这面面相对的时间里挥之即去,一切便又是回到了他们之间本该有的样子,原容忍不住摇头笑了笑,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迈出了门去,他的视线和送人出门去的影凌相视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然后便和容华一同走出了门。自己的徒弟,原容当然是清楚他是如何的心性,骨子里倒是还像个孩子一般,认准的事情也是决计不会轻易改变的,这么多年间为了找一具尸体却是没有离开过山间一步,只是却不想还会有收获的那一天,至于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此刻却是不得而知,但原容心中自然是能够理解他的,在有些时候,容华确实和自己挺像的,他看向院子里头,那前后出去的两人这会儿已经走了出去,原容默默收回了视线,转头又走回了房间里自己的那张还算舒适的椅子上,半躺下来不由侧着头去看站在边上的那个人,伸出了手来,然后很自然地将另一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那手上有一大半的地方还都缠着绷带,不时泛出一阵药草的味道来,既是为了延缓保护那已经不复完好的皮肤,也是为了掩盖随之而来的不好的气味,人的生与死本就大不相同,即便是变作了傀儡,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伤处永远都不会再愈合,人也不复从前,而这身上永远都不会痊愈的伤处却大约正是出自于本尊之手,每每想到此,摩挲着那被包裹起来掩盖着的伤处的时候,原容都不知道是该做何感想的好,是该庆幸如此便可以说明自己相信的事情是没错的,那个人必然好好活在某个地方的,而且总有一日一定还会再出现,并不可能会对一切都视而不见,或者是该心痛于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的存在,痛斥那个做下了这些事情的人。
担心或者是有些多余的,而他将人带回这里来本身也就是要将曾柔带回到自己的家里,让她最后有一个安稳的归宿,实在是不该还有此担忧来,于是便也只能是放宽了心,然后随着一起前往了如今原容在这里住着的地方,南毒之中的一切对于容华来讲大多是陌生的,曾经也曾进出过这里,不过若说细细看过这么个地方,好好看过走过,却是也没有的,那时候他既没有那个心情,更没有那个时间,心思都放在离开了这里的曾柔的身体上,如今总算是带着人回来了,首先要去的做的便是见自己已有多年未见的一个人了。
影凌一路带人来到了风柳院前头,抬头看了一眼那扇仍旧是紧闭着的大门,转头看了容华一眼,然后推开门来领着人走了进去,里头安安静静的根本不像是有人生活在其中的样子,不过院子里的一切包括这整个地方却又都是昔日的光景,不见半点萧瑟和荒芜,影凌将人带到了一扇房门前头,抬手轻轻敲响了两声,倒是也不必等着里面的人回应,便是领着人开门进到了屋里,房间内一人正坐在一张躺椅上头,面对着合上的窗户闭目养神,而边上静静站着的,便是柳因风模样的那个傀儡,若是不知道这一站一坐的两人早已是生死之隔,这样静谧安然的景象恐怕是会让人觉得一片岁月静好呢,容华一脚踏进了这间屋子里,往里走去转眼间便是看见了这样的一副景象,外间的光影透过窗棱映照在那半躺在椅子里头的人的脸上,照着静静立在一旁的那个无声之人,不由地让人心头一窒,从院门起,一切似乎都是被静静封闭起来的,如果没有人进出其间,你甚至会觉得这一扇扇的门像是无形中被锁上了那般,是打不开的,有什么在无形中将其封印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密闭的让人感觉到压抑的存在,而这其中的两人似乎浑然不觉,与这种压抑感融为了一体,或者说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和另一具……尸体吧。
容华是见过柳因风的,那个活生生的既不是活在别人的样貌之下,也不是像这般了无生气的一具躯体那样,只不过那时候的自己尚且不知道这人的身份是谁,只知道那是一个给人利落潇洒的女子,而当时他自己也并没有将更多的目光放在柳因风的身上,而是忍不住去注意那个他一早看见了的人,他从第一眼看见曾柔的时候便是如此了,或者说后来更多的对于柳因风这人的在意也都是由此而来的,那时候的船上,他原本是不会将事情想象成那么糟糕的局面,或者说还是往更好的方向去想的,在从师父口中知道了这两个人可能就是南毒中人的时候,他心里甚至隐隐将事情往更好的方向去想,如果这个柳因风就是那位名义上和师父定下了婚约的人的话,那么自己和这位曾柔姑娘的事情是不是也就能够顺理成章了,但是曾柔显然并不是一个快乐的人,这一点容华自然也感觉到了,哪怕只是在船上短短的相处的时日,他仍旧是觉得自己是能够感应到曾柔的那一颗心的,虽然后面发生了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甚至自己的一条性命几乎都交代在了那里,但是他仍旧不愿意把事实往更糟糕的方向去想,即便是在日后跟随着柳因风一起去到各处,相处过的那段时间里,听到过的一切关于曾柔的,与自己心中多想截然不同的话来,他也并不会就此定论,因为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一件事情是会比曾柔这个人已经不在了的这件事情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更糟糕的存在了,在容华的心里,曾柔和柳因风其实是有一部分重叠在一起的,这大约也是源于那一段甚至并不短暂的相处来,日日面对着的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一张面孔,但是这皮囊之下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人,你能够明显地感觉得到那人就不是曾柔,当时会一把掐住自己脖子,几乎就要了自己性命的那个叫做柳因风的人,他也并不会忘记了就是,甚至都不需要再见到那一张脸,有时候一个眼神和言语间的一点感觉,都能够让人一瞬间被拉回了一些精神来,毕竟那时候船上的光阴或许实在太过短暂了一些,和后面他追寻这曾柔而去的旅程相差甚远,至于眼前的这个柳因风,在他看来或许不能称她是柳因风吧,早在当时于山间云村之中,见到师父带着这么个人出现的时候,当下他就被惊到了一瞬,这种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有些被哽住的感觉,似乎是在看见这样的一个傀儡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涌现出来的,他似乎并不想看见这样的一个存在,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一个师父,不过事情已然如此,却是多说无益吧,真正能够改变这种情状的人或许也只有柳因风本人了吧。
“师父。”容华走近了两步,在默默看过了两眼之后,还是开口打破了眼前的这一屋子的沉寂,“我回来了。”这一句回来了似乎说的是有些迟的,这一点容华本身自然也是清楚知道的,他本该是在当时随着师父一行一起归来,而不是几年间仍旧待在山间之地,此时再相见,这种感觉倒是在心里越发地清楚了一些,但是他不后悔那样去做,哪怕是再要选择一次,他也是会这样去做的,不,如果再有一次,他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曾柔,绝不会让她的身体再发生任何的事情,一切还会如此,只是拭目以待,看日后还会如何,又是怎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