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珺桐的耳力不俗,她分明只听到有一骑回返的声音,而且与去时的那一骑一模一样,应该是只有那一个骑士回到了飞鸟关。
他没有能够找到项铭,孟珺桐心中想头,脸色微微有些凝滞。如果此刻项铭还是自由之身,他不可能不出来见她俩,无论是自己还是项璇,项铭一定会迎来。
如果项铭不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么就是他此刻已经遭遇不策,亦或者是被项云控制起来了。 孟珺桐和项璇去到了关门口,那个疾来疾去,风尘仆仆的骑士翻身下马,一路小跑着去到了刘文的面前,然后将一个物件递交给了他。
刘文朝着骑士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在关门外等候的孟珺桐,项璇两人走了过来。
来到两人面前,刘文双手递过一个信封:“很抱歉外相使者大人,储王有要事在处理,此刻无法脱身,他吩咐我将这封信交给大人,说是大人见过,自然就明白了。”
孟珺桐将信交疑得将过了那封信笺,信纸展开,确实是颇为熟悉的字迹,一旁的项璇也是认了出来:“这是小叔的字。”
她在项铭的家里读书,可是见多了项铭在书页上面的勾画批注,对于他的字迹,早已然是了然于胸,自信是不会看错的。 孟珺桐点了点头,这才开始阅读信书上的内容。
当她全部看完,脸上的神情已然是一变再变,还没有等项璇凑过来看一眼,孟珺桐运转气机,直接将手中的信纸绞成了粉碎。
孟珺桐眼神有些复杂,似乎置身在了一个抉择艰难的叉路口,刚刚信中所提及的信息太过惊骇,而此事很可能决定着数百万乃至更多人的生死。
“走,”孟珺桐终于下了决定,一拉项璇的手,朝着茶馆的方向离去。
项璇一脸的错愕,她没有看到信上的内容,只是粗略瞟见了字迹:“师傅,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不见小叔了吗?” 孟珺桐沉吟了片刻,停步道:“暂时咱们还不能见他,不过不用等多久,就可以见上了,现在我们要去找国师。”
项铭信上告知了孟珺桐洛无双此刻所在的地方,同时还告知了她一个绝不能让外人知晓的惊天大秘密。
楚王其实根本就不是项云所杀,而且在楚王死后留下了一份密诏,将整个楚国的兵马大权一应交托给项云,所以真正意义上,项云根本就不是谋逆篡位,而是接受了楚王某种不为人知的托付。
而项云与洛无双在龙川城中的那一战亦是在楚王的安排之中,这是楚王,洛无双,项云三人一起合力谋划的一个大局。
兹事体大,项铭没有在信中详细说明什么,只是告诉孟珺桐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且他暂时还不便与她和项璇见面,等到这场赌上了楚王性命还有整个大楚国运的谋划有了抽枝发芽的苗头,他们自会相见。 要想知道这些,必须要去见到三位谋划者之一的洛无双。
孟珺桐到过洛无双的府上,她很明白,洛无双与项云的一战并不是只有表演成分在里边,而是真正的生死相搏。
带着项璇,孟珺桐再次上路,两人一乘开始南返去项铭信上所说的地方。
此刻龙武军镇之中,有两道身影站在城头比肩南望。
早已经华服换军甲的项铭百感交集,神情复杂,而站在他身边的则是一个白衣断臂一头华发的男子。 “其实见上一面倒也无妨,无碍大局。”断臂华发男子何尝不知道项铭对于那个执拗女孩的心思,虽然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并不合适,而且孟珺桐对项铭显然是没有那份情愫的。
他曾经在碧湛楼无意中听到过几句孟珺桐与洛小霞之间的谈话,提到孟珺桐似乎在她家乡那边有着一个相知相熟的男孩。
不过他没有把这些告诉自己的弟弟,感情这种事,很多时候美就美在一种朦胧与冲动,迷惘之中觉迷惘,可是当走出迷惘看透本质之时,反倒是觉得自己不如留在迷惘之中,因为心中有念,眼里便会有光。
项铭摇了摇头,眼神无比的坚定:“这个局付出的代价太大,我们输不起,哪怕一丝一毫可能会导致出现变数的昏招错手也容不得。”
项云悄然叹息,他已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会钻牛角尖的人,可是眼前的这个弟弟比他钻牛角尖钻得更深:“师傅应该教过你,做小事要谨慎,做大事要从容。小事成于微出,大事着力大刀阔斧,小铭,放松一些。”
项云此刻身上哪里还有半点陆危楼的诡意,有的仍旧是那个纯粹的儒气侠骨的,宠溺幼弟的项云。
这个道理项铭何尝不知,可当他看到那份由楚王陛下亲自血文书写的托国祭文,尚还未担起整个项家的肩膀,忽然之间感觉坠上了整个楚国的重量。
“大哥,咱们会赢的,是吧。”项铭问道。
项云却是一笑:“这又有谁能知道呢?哪怕是陆地仙人,却也不敢自比天命。尽力把能做的都做到,求一个此生无憾便好了。虽然这世上从无无憾之事。”
不知为何,项云想起了那张轻纱遮面,美目流盈的面容。
说实话,在洛小霞破相之前,项云竟是从来没有觉得洛小霞有多么好看,反倒是在被那株雪莲伤了脸面以后,改以轻纱遮面,项云觉得这世上恐怕再无这般美丽之女子了。
“如果说这世道上还有谁能够了然超脱,怕是也就小霞你了,当生则生,当死则死,大势不逆,我自赴死,前尘遗憾,不留于纸,如烟消过,不求来世。”
项云心中想着,眼角不自觉得有些湿润,可是他的嘴角却是挂上一抹讥讽的嘲笑,这个笑容是属于陆危楼的。
夕阳西下,又是一天过去了,距离他们所定的那个日子是越来越近,究竟是玉石俱焚还是险死还生,一切最后都还要交还给命数。
人定胜天?人几时胜过于天?不过是天要你胜你便胜,天要你败,你便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