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漪澜虽盛气凌人,说话的态度好像自己是升平宴的主人一般,但也不无道理。初月已升,使者必须在月落之前去到陆地,否则,血祭的承诺,圜城便无法兑现。
景守城匆匆赶回,面容愁苦,英俊的脸上不见半分神采。玉柘心头一紧,问道,“怎么样了?”
“城主,是不是回殿再说?”景守城低声问道。
“就在这里说吧,有什么就说什么,各位城主也好一起商量。”
“属下遵命。方才城主命属下前往路遥道,路遥道是内海第一要道,此道消失多年,而今日路遥道确已再现。”
“路遥道?”众人诧异万分。
“路遥亭是不是也出现了?”孟展羽问道。
“是的,路遥亭也出现了。”
“玉城主,莫非净月池异变之事与路遥亭有关?”
孟展羽的疑问玉柘也正在思考。要说两者不无关联绝不可信,可路遥亭缚印已四百多年,四百多年来从未出现,是什么原因导致路遥亭突然出现呢?
“玉城主,路遥亭一出,陆上妖兽入水,海底热山喷发,各道皆通,四海颠乱,无一城可以幸免;眼下,各宗族应尽快赶回领地保护城民安危。”
“孟城主说得不错,路遥亭究竟会带来什么我们都不清楚,根据历代城主学官记录,路遥亭上达昆仑,下至幽冥、极阴、极阳,可重分四海,亦可另大陆复盘古。可是九九大纪远远未到,缚印是如何被打开的?当年四对城主夫妇散尽一生功力缚印路遥亭,根本没有留下解开缚印的方法。如今路遥亭的出现,背后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没有留下解开缚印的方法,不代表缚印不能被解开。至少有两种方法不需要外力作用,缚印就会解除。”
耶律博看起来并不担忧,淡然说道。
“城主夫妇当时用什么方法缚印路遥亭的众位可知道?”
“毕生功力。”夜漪澜回答。
“毕生功力固然深厚,但更深厚的是城主夫妇们对彼此的感情,和对所有生命的眷恋。为什么我们只能生活在水下?而陆上之人只能生活在陆上。因为生命的形式是不同的。”
耶律博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守护路遥亭的是强烈的感情,而感情总会变淡。他们虽然坚信彼此,但同样深知岁月终究是永恒的无情,于是耶律夫人制造了婕妤扇,并立下规矩,年满十四岁的少年们必须根据婕妤扇的指示缔结真爱盟约,誓死相守。为的就是以此对抗无情岁月冲淡的感情。”
“原来如此。这婕妤扇的秘密耶律城主竟然一直藏到今天。”
孟展羽哼了一声,一副厌恶的神态。
“孟城主不必急着责备我们不将这件事的真相说出来,如果说了出来,婕妤扇在年轻人眼里也就成了某种枷锁,谁都希望爱情是花前月下的不期而遇,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每个人从婕妤扇里看到的正是少梦中那个人。一旦知道婕妤扇所显现的一世情缘不过是为了平定路遥亭的法术,不过是为了弥补先辈们渐渐淡薄的情感,谁又会对它满怀憧憬呢?”
“话虽如此,但婕妤扇从未出错,爱人们也都夫妻合满,情似金坚不是吗?”
“的确如此。”
耶律博不想反驳孟展羽的话。他的态度虽然狂妄,所言倒是字字在理。
“既然如此,那我们应该尽快选出继承者,随后各回各处,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绝对不会是好事,早做准备为好。另外,继承者绝不能在此时去陆地。陆上之事,恐怕我们暂时管不了。”
听到孟展羽这样说,泽竽忍不住流下泪来,泽薮门门主眼下不知所踪,小玉又生死未卜,这些满嘴大话的人口口声声都是保护城中百姓生命,却没人想到要去寻找净月池底下这两个人吗?
她生性柔弱不敢逾越质问,只能低着头默默流泪。
夜怜池察觉到她的异样,心里明白泽竽一心想要救小玉,便想帮她的忙,于是说道,“昨日学艺师已将备选名单藏入海贝之中,现在不如打开三枚海贝,若候选人就在子筑、泽竽和霰滨三人之中,便可即刻授命,然后各自回城守护,如何?”
“此提议甚好,景师傅,那就劳烦您取出三枚海贝吧。”
孟城主命令道。
“是,孟城主,如果各位城主不反对,眼下这的确是个办法。”
景肃阳看了看夜怜池又看了看元蝉,夜怜池不能使用法术,而元蝉也无法打开凝水滴,最后他朝向玉柘问道,“城主,打开凝水滴非我一人可以做到,如今元蝉受伤,还请三位城主代为运功,将凝水滴打开吧。”
“也好。”玉柘起身来到玉謦上方,水滴凝而不冻,浮于半空。耶律博、孟展羽也先后来到凝水滴两旁,三人合力各取一枚海贝。
“很好,我手上这枚海贝是由韧之力嵌刻的名字,并加了缚印,非城主之力很难轻易打开。”孟展羽说。
“我这枚由天弦缠绕,真是巧夺天工。”耶律博大为欣赏。
“我这枚由药液淬炼而成,功力薄弱之人一碰可能就要丢了性命。”玉柘看了一眼夜怜池,微微点了点头。
“我这里是子筑。如果二位城主有一位和我海贝中的名字一样,这件事就算定下了。”
孟展羽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这里是泽竽。”
耶律博朝孟展羽微笑着说。
“玉城主,你的呢?”
“我这里是——泽竽。”玉柘将海贝抛向空中,泽竽的名字每个人都清晰可见。
“又是个女人。”
“怎么孟城主对这个结果不满意?泽竽的表现我看并不比子筑差,而且她心地善良,只是缺少磨练而已。”
耶律博看到孟展羽失落的样子忍不住嘲弄了一番。大势已定,他觉得也没必要在圜城多做停留,倒是元蝉的伤势叫他担忧,虽然元禅出生在北冥,又是自己的弟弟,但多年未见,他实在无法不把元禅当成一个陌生人。即使是陌生人,如此单纯有趣,他可不想让这种人就这么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