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奇葩学生
学校里有三位奇葩学生,邓福梅、吴小店、张顾军。前一位是女生,后两位是男生。
邓福梅是从王家村转学来的。那个年头,大家的生活都不好,大多数人靠吃窝头和咸菜度日。有勤劳者在地里种植白萝卜,深秋后采收,放入地窖存储,到冬天大雪封田时取出食用,营养又健康。不过,白萝卜虽好,却有一个毛病,人吃多了喜欢打屁。
或许邓福梅家吃多白萝卜的原因,她特别喜欢打屁,在课堂上或下课嬉闹时,屁股下蓦然“崩”出一个屁来,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或许是年龄小的原因,邓福梅不拘小节,在打屁时不刻意隐瞒,反而以逗人发笑为荣,惹得大家十分讨厌她。久而久之,人们称她为“屁腚子”,以与她为伍为耻。
后来,邓福梅慢慢成长着,懂得了自尊自爱,可是她“屁腚子”的称号却永远磨灭不了了。邓福梅性格开朗,做事大大咧咧,越是这样,人们越是讨厌她。后来,女大十八变,她长得很漂亮,身材凹凸有致,人们依然不喜欢她,她俏丽的脸庞因她粗野的动作和不雅的称号而变得丑恶了。
恨屋及乌,实在是人类的劣根性。
后来,张朋君考上了国内知名的大学,却因为腿疾没被录取,待业在家,媒婆也不愿登门。后来,邓福梅家托人来他家提亲,竟被张朋君一口回绝。
“这不是污辱我嘛!她是个声名狼藉的‘屁腚子’!”张朋君直言不讳,将媒婆撅了个对头弯。媒婆好说歹说,父母劝他考虑考虑,张朋君却执意不从,大声道:“呸!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我也不会找她!”
最后,媒婆无奈,撇着嘴巴瞅瞅张朋君那条残疾的左腿,摇头叹息着离开了。“要饭的还嫌窝头凉!”她逢人便张扬着。
名声,无异于人类的一张名片,倘若印得不好,满盘皆输。
吴小店与吴大店是亲哥俩,吴小店继承了他爹吴军的结巴,说话拉空,半天挂不上档,常常遭到众人的耻笑。孩子们都愿意欺负他,因为跟他对骂中,他常常讨不到任何便宜。在众人的嘲笑中,吴小店顽强地活了下来,纵然学习不好,但头脑灵活,继承了他爹结巴的同时,也继承了他爹的口才,语言富有逻辑,说理性强,常常语出惊人,驳得众人哑口无言。
因为学习不好,他连连留级,虽比我大三岁,仍然跟我同班同学。有一天下课后,吴小店耍了半天挂不上档的嘴皮子,将大家驳倒后兴奋地出去玩耍了。我坐在桌子旁,将两截断掉的尺子堆叠着玩耍,想起了常常听到的村民们对吴小店的评价:“这个吴小店儿啊,虽然理道儿强,但学习太差劲了,你看都留了几级了!理道儿强能当饭吃吗!”于是我不由脱口而出自言自语道:“唉,这个吴小店儿啊,嘴皮子再好,学习根本不顶用啊,光一年级还留了好几回,直接赶不上我啊。”
说出这句话后,我并没在意,沉浸在自我认知良好的世界里,却被我的同桌窦燕儿听去了,她把嘴巴一撇没吱声,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张顾军比我大五岁,十四岁了还在上三年级,一张脸长得仿佛一只大冬瓜,既大又长,大大的眼袋,长长的头发,人称“老佛爷”。他学习比吴小店还差,是有名的“留级大王”。“学习无用”是他的座佑铭。他的父亲张英全一生嗜酒,会干建筑活,替人修房子盖屋,是村里的能人。
“读书有啥用!”他父亲常常为他灌输这句话。于是,张顾军学习不好也心安理得了,并以此来反驳老师们,老师们拿他根本没办法。的确,他的家庭在村子里是数得着的,他也很快乐,每天乐呵呵的。
据说,张顾军这个名字,是张英全一个会识文断字的朋友给起的,大约是以民国时期的“顾维钧”为榜样,为他起名“张顾钧”,后来不知怎么的,写着写着就成了“张顾军”。
这三个奇葩在学校里红极一时,成为老师们谈论的焦点,也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甜点”。
那天,因为一块橡皮摆放的位置不对,我跟同桌窦燕儿打了起来,一阵猛烈的厮杀后,我们坐在两边喘气儿,盘点一下战斗,谁也没占到便宜。武斗不成,转成文斗,这时窦燕儿平复了呼吸,两只手在桌子上堆叠着,语气里带着刺儿说:“哼,有人不嫌害臊!那天,那人两手摆弄着一只断尺子,说着别人的坏话,说什么‘唉,这个吴小店儿啊,嘴皮子再好,学习根本不顶用啊,光一年级还留了好几回,直接赶不上我啊’”
我得承认,她记得可真清楚,一句话都没落下。不过听到一半儿我脸就红了,恨不能找只砖缝钻进去。我这才意识到,沉浸在无知的自我感觉良好里是多么幼稚,多么可怕。她刺痛了我,但我无言以对,自己的悔恨把自己打垮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跟她打架了。我有自尊,害怕自己也会成为学校的奇葩。
半年后,学校里来了一位年轻的男老师,叫章彬,长得眉清目秀的。每次做课间操时,他都在队伍中穿行,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地查看着。
我不仅无知,还很调皮,常常在做“踢腿运动”时将脚伸上前方,踢中站在前面张天津的屁股,张天津转过身来嬉笑着,队伍就乱了。章彬老师从我身后悄悄地摸上来,以他那鹰隼般的眼神示意我不要再犯错。我为了表示我并非故意踢张天津,而只是不小心踢到张天津而已,于是动作比较夸张,企图瞒过章彬老师。
“你再试一次!”尽管我隐藏得那么好,老师还是看出来了,他站在我的背后,指着我的腿命令我。于是我又夸张地踢出一腿,身体严重后仰着。
就在我企图恢复站立时,背后的章彬老师却突然发力,一手按着我的腰部,一手拢着我的脖子,把我掀翻在地。同学们都偷笑了起来,我感觉到很突然,很惊讶,也很沮丧。
我觉得,章彬老师应该给我思想上的教育,而不是肢体上的冲突。他那么做,是不对的。张天津转过头对我笑了起来,他的笑不怀好意,让我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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