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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刚从二层逃命下来,对这黑漆漆的甬道有本能的畏惧,才刚冲到甬道口,便如有屏障一般,纷纷停下脚步,不敢再前进一分。
胡子鉴用剑支撑着踉跄往里走,黑暗逐渐吞没他佝偻的身躯,最终与漆黑的甬道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阮诗见他逃了,挣扎着起来要追上去,被大女儿一把拽了回来。
“你疯了!忘了前面是什么了吗?!”
“我没忘,但就这样让他逃了吗?!明明可以杀死他替姐姐们报仇的!”
阮诗紧紧捏着大女儿的手,不甘的怒吼。
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面前,怎么能让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他逃走!
大女儿用身体挡住她去甬道的洞口,执着的将她往外推搡。
“你一个人是打不过他的!”
“我知道!”
阮诗浑身颤抖着,泪如决堤般歇斯底里的怒吼。
“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你疯了!”
大女儿一阵后怕,她双臂用尽所有力气推阮诗,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推离。
她已经失去了四个妹妹了,她不能再阮诗了…
阮诗踉跄了几步被推到在地上,大女儿失措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慌忙上前扶阮诗起来,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摔疼你了吗?姐姐不是故意的…”
她饿到尖消的下巴抵在阮诗的额头上,缓缓濡下一道道温热的泪水。
她柔声安抚着,劝慰着,甚至是混乱颠倒着。
“阮诗,任由他去吧…让他自生自灭也好。这样你来世就不会背上孽障,能投胎个好人家……放弃吧…她们已经走了,你要好好活着啊……”
“大姐姐……”
阮诗看着她大姐姐从温柔稳重的模样变成现在这般神神叨叨的,不由心间酸涩。
她回抱住她的大姐姐,两人相依相偎在一起,如同两只受伤的小兽。
被钉死在墙上阿贵还在吃力的喘息,所有人都仿佛一起遗忘了似的,没有上去帮忙。
青藤避开狼狈混乱的人群,缓缓向他走近,双眸中带着陌生的怜悯。
“我提醒过你的,你不是他的对手。”
阿贵猛的睁大眼睛,奋力的挣扎喉咙,发出类似控诉的“啊啊!”声。
他喉咙口的血沫因为他的声音而溅射出来,被青藤侧身避开,令无法动弹的阿贵更激动了。
青藤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弯下腰,去拔钉死在他左腿上的匕首拔。
她单手拔了拔发现没拔动,只得将单脚抵在墙壁上,双手一起使劲将它拔了出来。
“你怪我没用,这都是你自己选的。就算我帮你,结局也一样。”
青藤又将他右腿上的匕首拔下,不咸不淡的说道。
“没准会连帮你拔刀刀人都没有,任由你流干血液风干在这。”
青藤抬起头,波澜不惊的瞳仁撞入他愤怒疯狂的眸子里。
“你还想活下去吗?”
她的瞳仁黑的渗人,令阿贵有一瞬莫名其妙的畏惧。
“啊!…啊啊…”
阿贵吃力的发出声音,却蹦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他的喉咙口不断涌出血泡,随着他的“啊啊”声,破开一个又一个气泡。
“还想活?”青藤垂下眼眸,不由轻笑,“那你有想过将来吗?”
青藤将他右手上的匕首也拔了,因为彻底被割断了手经,即便把匕首摘下来,阿贵的手也不再有知觉,只是如面条般垂挂下来。
“啊?……”
“即便你活下来,也是一个废人了。”
青藤抬手运起内力,将他左手上的匕首也拔了下来,银色的小匕首在青藤指尖转了一圈,被她漫不经心的丢在地上。
“不能走路,也没办法用手,就连说话,都发不出声音了。
你没有了你娘,谁会来照顾这样的你一辈子。
等你身边所有人都照顾你照顾的厌烦了,你这样的身体,连自杀都办不到。”
不甘愤怒的阿贵突然沉默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落下两行清泪。
青藤双手握住钉死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叹了口气。
“就算这样你还想活着吗,还是就此一了百了…”
阿贵双眸依依不舍的凝望着包裹着他娘亲尸体的外套,颤抖着闭上了双眸。
“呃…啊啊啊……”
青藤双唇抿成菲薄的一线,握着匕首的双手紧了紧。
“好,我会的…”
青藤在匕首中灌注内力,磅礴的内力令匕首一下从墙壁中弹出。
阿贵喉咙处没有了匕首的制约猛的就喷薄出鲜血。
猝不及防的鲜血溅了青藤一身,等青藤用袖子擦干脸上的血渍,阿贵已经毫无声息的软倒在地……
阮诗侧身瞧见,愤怒起身,将无法报仇雪恨的怒气发泄在青藤身上。她一把将青藤推到在地,她痛声呵斥。
“你做什么!你居然杀了他!”
“我没有杀他。”青藤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是在帮他。”
“帮他?”阮诗无可理喻的嗤笑道,“帮他去死?”
青藤皱了皱眉,转身离去,“他本就要死了。”
“不会的!不拔掉钉在他身上的匕首他是不会死的!”
这一幕何其相似……阮诗红着眼眶冲青藤吼。这些自私的人,都只是为了一己私利,为了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黄白之物。而滥杀无辜!
她不想阿贵死,被他娘亲寄予希望的阿贵应该好好活着才对……
“这里没有医药,他迟早都会死。”
青藤懒得与她争辩,蹲下身子将阿贵背起来,吃力的往徐春荣的尸体走去。
阮诗跑过去拦住她,倔强的说道。
“这就是你答应的照顾他吗?!你不怕徐大娘在天有灵诅咒你吗!”
“活着对他而言只是痛苦而已。”沉重的阿贵伏在青藤身上将她挡住了大半,青藤半抬起头,透过已经有些结块的碎发与阮诗对视道,“我让他少受些痛苦,就是我最后能对他做的照顾。”
青藤背着阿贵绕过她,却在阮诗的一声冷笑中顿下脚步。
“若是你被钉死在那里,你也会感激我给了你个痛快的。”
“你真冷血。”阮诗没转过身,只是咬着下唇骂道,“你和他们一样都是魔鬼!”
“只要能活下去,是什么我无所谓。”
丢下这句话,青藤便吃力的背着阿贵回自己原来坐着的地方了。
她将包裹徐春荣的外袍解开,让阿贵也躺进去。思索了片刻,青藤又将阿贵往徐春荣的怀里塞了塞,让徐春荣已经僵硬的手臂抱住阿贵。
做完了这些,青藤又再度把包裹他们两人的外袍卷起来,一路拖着来到栅栏。
青藤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便脆生生的唤道。
“大人在吗?”
“哎呦~您还称我为大人呢?真是太见外了。”
灰袍小厮从一道机关石门中走出来,笑着来到栅栏前,指了指青藤手里的外袍说道。
“来换东西来的?”
青藤咧嘴一笑,将徐春荣与阿贵的尸体往外递了递。
“是,两具。”
灰袍小厮大约摸估算了一下宽度,打开其中一根栅栏,将徐春荣与阿贵都拖了出来。
在一众侍卫都验明了两人皆早已死绝,便将栅栏合上,把一整匣子银元宝递给青藤。
青藤摇了摇头,又把所有银两都递了过去。
“还烦请大人,将这两具尸体好生安葬。”
灰袍小厮错愕的抬起头,手中的匣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左右尸体抬出去都是安葬的,就为了这不算帮忙的忙收这么多钱,怎么说心里也是忐忑。
灰袍小厮讪笑着问道,“这是何故啊?”
青藤浓密卷翘的睫毛蒲闪了两下,皱了皱鼻子解释,“也是可怜人,就当帮我个忙。”
灰袍小厮见她没别的事再吩咐,便连忙开心的把银两收下了。
“哎!定帮您办稳妥。”
他捧了银子往暗门处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从栅栏里塞了一个青瓷瓶给她。
“这是金创药,你用得着的!”
语罢,便抱着匣子头也不回的跑了。
青藤呆楞的看着手心里的金创药,一时无语问天。
她半点伤都没有挂啊,带着这个有什么用。倒是本想找他买点干饼吃的,却被他给跑掉了。
“兴许以后用得着吧。”
青藤掂了掂瓷瓶,将它放到了胸口衣襟里。随后回到原先和马智一起呆着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坐下了。
她坐在角落里很安静,不仔细打量她很容易就会将她忽略。
但周遭有不少挂伤的江湖中人将灰袍小厮的话听的真切,皆都佯装不在意的样子,目光时不时的往青藤那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