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山遍野的荒草,还有那屹立在林间的工厂,张铁流心情非常的复杂。
在大门前,踌躇了许久,最终张铁流还是迈步走回了工厂。有时候未知并不意味着机会,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在相对封闭的军工系统里工作了十多年,让他抛下一切从头再来,显然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回家之后,水仙听完张铁流的介绍之后,说道:“咱们有三个孩子,你可不能去香江。”
看水仙那紧张的神态,生怕张铁流受不了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的诱惑,抛下他们,独自一人前去享受生活。
张铁流只能说道:“我舍不得你们,是不会去的。”
就这样,张铁流想要南下的打算,被扼杀在萌芽中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基地越发的萧条了。张铁流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接到生产任务了。所有人都在寻找生计的门路。
军工系统的苦日子来了。
眼看着张有德逐渐长大,因为张铁流的工资常年不长,水仙终于感受到了生活的重压。
直到有一天,张铁流从报纸上看到,关于深圳经济特区的报道,还有中央高层对特区的肯定之后,他就对水仙说道:“水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还是南下去挣钱吧?”
水仙说道:“你去也行,不过,你可不能忘了我们。”
张铁流说道:“你就放心吧,你是我的妻子,他们是我的儿女,我怎会抛家弃子呢,那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吗?”
再铁的饭碗都有朽烂的一天,张铁流的铁饭碗,终于到了更换的时候了。
辞职,回家,写信,等信。
一番折腾之后,终于等来了姑姑张秋雨回复的消息,这让张铁流提着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
背上行囊,和家人告别,张铁流踏上了南下发财的旅途。
他打算先去罗湖口岸,然后出关去香江投奔张秋雨。
可是在见到张秋雨之后,张铁流非常幸运的省去了许多麻烦。因为张秋雨打算在深圳投资建厂了。
而张铁流也免去了来回的奔波,可以安心的在国内工作了。
张秋雨的毛绒玩具厂并不大,而且是来料加工,根据合作伙伴发来的图样,缝制玩具即可。
不用操心原材料和销售的问题。而张铁流则被张秋雨安排了职位,管理工厂里的工人。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张秋雨说道:“铁流,好好干,姑姑年纪大了,以后这个工厂就是你的了。”
原来出于补偿的心里,张秋雨投资的这个毛绒玩具厂,已经和家里人商议了,将来的收益都归张铁流所有。
其实玩具厂投资的钱并不多,总共只有十来万罢了。之所以放在深圳,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看中了内地的廉价劳动力。
张铁流也就赚点辛苦钱罢了。
就这样,张铁流开始了他的“创业”生涯。
很快,第一批毛绒玩具就从工厂里运走了,张铁流也因此,收到了人生的第一笔高工资。
在第二批原料运来之后,张秋雨特地跟了过来,看望张铁流。
请张铁流吃过饭以后,张秋雨就说道:“铁流,工厂里的生产流程你都熟悉了吧?”
张铁流说道:“姑,我都熟悉了,都是些简单的工作。”
张秋雨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让唐经理再带你半年时间,半年后,姑姑希望你能独当一面,将工厂完全负责起来。”
张铁流说道:“小姑,你放心吧,用不着半年,三个月,我就能全部熟悉。生产玩具比我以前铸造厂的工作简单多了。”
张秋雨说道:“姑姑相信你能办到,之所以让唐经理留下来,是想让你学会和客户打交道。我已经退休了,以后工厂想要发展壮大,就只能靠你了。”
张铁流说道:“小姑,我知道了。我不会给堂哥他们添麻烦的。”
张秋雨说道:“你别怪你堂哥他们不理睬你。他们没有在内地生活过,对内地有很大的偏见。”
张铁流说道:“小姑,我知道。”
张秋雨说道:“看你懂事,姑姑就放心了。真是可惜了你父亲,没有享受现在的好日子。”
张铁流说道:“父亲走的安详,并没有遗憾。”
张秋雨说道:“你是咱们张家的嫡子,以后要继承张家的基业,你爷爷和你大伯当年想要帮助国家实现工业化,等你赚到前以后,千万不要忘了这个初心。”
张铁流说道:“小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张秋雨说道:“什么问题,你问吧。”
张铁流说道:“当年您是怎么逃到香江的?”
张秋雨沉思了一会,说道:“其实,刚开始我并没有来香江,抗战胜利以后,在跟着你姑父辗转来到香江的。后来又在南洋辗转了好几年,到了52年的时候,才在香江定居。”
张铁流又问道:“当年您既然安全,为什么不给我父亲去信报个平安呢?”
张秋雨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和你姑父有些关系,当年他不让我和家里人联系。”
张铁流问道:“姑父人呢?”
和张秋雨相认也有好两年多了,可是从来就没见过张秋雨的丈夫。
张秋雨说道:“你姑父对内地有很深的成见,他不想见你们。你放心,投资工厂的钱,是我攒下来的,和你姑父没有关系。”
张铁流闻言后,说道:“小姑,谢谢您。”
张秋雨说道:“看着你们今后都有出息了,姑姑也高兴。”
那次谈话以后,张铁流就明白了姑姑在夫家的地位,再也没有给张秋雨添过一丝的麻烦。
学习能力很强的张铁流,很快就从唐经理那里学会了接单、发货等等来料加工工厂的所有工作。
五个月后,唐经理就被张铁流还给了张秋雨,并且给张秋雨送去了十万块钱。
看到张铁流送过来的钱,张秋雨死活不要。
最后还是张铁流说道:“小姑,你现在不是张家的人了,我再用你的钱,实在不合适。等过几个月,我把剩下的钱也给您,您在家里也好过点。”
听完张铁流的劝说,张秋雨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从一个下人变成女主人,其中吃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罪,只有张秋雨一个人知道。
如今,看到娘家人是有骨气的人,这些年的委屈,也就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