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君臣之谈【新书求收藏】
青石板路面光洁如新,四周被精心养护修剪的植物也毫无折损痕迹,墙面和建筑均没有机关闸口……
江御流目光锐利,却没能发现任何线索,心中的疑窦更深。凭空消失这种事情可不是寻常的魔术把戏,区区艺伎而已,真的能办到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站起身,将黑刀收回了腰间,心道:“陛下还在等我,不能耽搁了。”
将身上铠甲整理妥当,江御流暂时将此怪事从脑海中抛开,转身走向御花园里。又行了片刻后,来到了花园中心的一座爬满花藤的高台拱门之下。
七八名炎凰卫卫士正站在拱门下的小径两侧等候,见到他过来,急匆匆迎上前抱拳行礼道。
“江统领,您可算来了。”
“不要急,讲仔细了。”江御流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卢向阳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立即就收拾妥当,送到下城区的义庄去了。本来刑部想来搅一杠子的,但是卑职们觉得卢向阳属于突然暴毙,如此处置不妥,便上奏天听。圣上谕旨刑部不准插手,等候您和黄仵作先行处理。”
“干的好,正该如此。”
江御流颔首,然后想起什么,问向一旁的炎凰卫,道:“对了,人是怎么死的?是自戕,还是有贼人行刺?”
“这个......卑职们也说不上来。”众卫士们面面相觑。
江御流放慢了脚步,扫了众手下一眼,略带不满神情。
“说不上来?你们连自杀还是他杀都分不清么?”
“这......”众卫士均都面带难色。
过了一会,才有一名炎凰卫有些无奈说道:“说是自杀,那是不可能的;但若说是有人刺杀,也是匪夷所思。属下们跟着您这几年,什么奇怪的案子没见过?只是今日大殿之上这事儿,着实难以断言。”
“什么意思?”江御流抬手,三根指头托住了下巴,这是他准备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当、当时的情景很乱,卢向阳像魔怔了一样,整个人都有些呆里呆气的。”方才那名炎凰卫继续答道,“然后没有任何征兆,他突然就发疯了,口中喊着什么要给皇帝看自己写的一本诗集,冲上来就想去冒犯,卑职们连忙将他拦住,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江御流眯起了眼睛,催促道,“无需顾虑,只管复盘便是了。”
“卢向阳的力气大得离谱,按道理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书生,卑职们一个人也就能制服了,但是今日六个人拉成了一排,才勉强将他挡住。”
那炎凰卫说罢,其他人也都点头附和道:“正是如此。”
“人在激动之时,往往能爆发出比往常巨大数倍的力气,这点不足为奇。”
江御流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他冲撞到陛下了么?”
“卑职们哪敢让他放肆?但是他挣扎片刻之后,人就又呆住了,身体都变得软绵绵的。卑职当时架着他的胳膊,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卸了力气。陛下随后降旨,让我们把他松开,他、他就......”
“就什么?”
“就那么突然死了,脑袋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突然切断了一样,当着卑职的面就掉下来了......”
江御流停住了脚步,略感诧异地挑起了左边眉毛——紧接着他就看到,守卫们都惊讶地张大了嘴,活像要生吞个鸡蛋一样。他清楚是因为自己难得的失态,心下微哂:也难怪这些守卫如同见了鬼,自己这“铁面统领”之称已是声名远扬,能让他心境波动的案子,极为罕见。
只是这凭空断头案,确实诡异……
江御流环视众守卫,嗓音平和地问:“你们没有看到任何刺客,卢向阳的手也被你们拿住,但是他的头却凭空而落了?”
“是啊,在场弟兄们都是亲眼目睹,他的手上没有任何可以自杀的利器,而且被卑职们紧紧锁住。朝堂房梁之上的执勤弟兄们也没发现刺客。”卫士们纷纷附和。
这怎么可能?
江御流沉思片刻,没有再开口。
众守卫面面相觑,一时都屏住了呼吸,一种期盼而焦虑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此时,一声清脆媚音隔空遥遥传来,空灵悦耳,让人周身爽利、精神一振——
“的确如此,孤可以作证。”
江御流悚然一惊,抬头望去。
只见一条潺潺小河绕着一座光秃秃的巨大黑岩。黑岩之上,一座蒙着红纱的凉亭立在顶端——正是御花园的中心观月亭。宠物小白正蹲守在凉亭门口,一双碧绿夜眼盯着身下的炎凰卫,腹部随着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
“参见陛下!”
众卫士立即俯身跪下,江御流也随后跪拜,道:“卑职江御流奉旨,然却来迟,请陛下责罚。”
“江爱卿替孤分忧万千,孤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会责罚?”炎凰三十一的语气从亭内传出,不仅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透出一股温软绵柔的感觉,“平身,上来说话吧。”
“遵旨。”
江御流挥了挥手,示意众卫士先行退下,站起身慢慢走上了阶梯,来到了小白的身前。
“......呼”
小白伸了个懒腰,张嘴打了一串哈欠,将毛茸茸的巨大脑袋凑到江御流身上蹭了蹭,好像十分亲热的样子。
“乖小白,有没有想我啊?”江御流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伸出右手食指挠了挠小白的下颌。
小白眯起眼睛,从喉间发出一串有些吓人的呼噜呼噜声,随后展开巨大的双翼,直直飞向了深邃的夜空。江御流表情变得有些失落,目送着它消失在了一大片深蓝色的云彩中。
“好啦好啦,满朝群臣里,小白可是只让你一个人碰,别摆出这副表情。”
炎凰三十一的声音从凉亭后的纱帐内传出:“快进来说话吧。”
“臣不敢唐突陛下,请容臣在帐外听旨。”江御流却不肯进去,在纱帐前站定,回道。
“无妨,孤让你进来。”炎凰三十一重复了一遍,随后又补了一句,“你也不想抗旨吧?”
江御流无话可说,只得掀起了纱帐,走进了凉亭之中,说道:“遵命,卑职冒犯了。”
一张精致小案放在亭子正中,上面摆放着两盏熏灯,散发出阵阵幽香。炎凰三十一身着一袭轻薄的金色纱衣,端坐在案后持着一杆狼毫,正在写着什么东西。
江御远远隔着桌案,语气不卑不亢,沉声道:“卑职江御流,参见陛下。”
“来,近一点。”炎凰三十一见到江御流,脸上浮起一朵红晕,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对他轻轻招了招手。
“坐在孤对面。”
“臣站着就好。”江御流装作没听见,远远隔着不动弹。
“孤一定要你坐下。”
炎凰三十一微笑着解开了头上的丸子发髻,将一头烈火般的红发披散而下,虽然依旧满面笑容,语气却强硬了起来。
江御流只得听命,慢慢走到案前端正跪坐下去,俯首道:“陛下,今日大殿之上到底是何情形,请说与微臣知晓。”
“怎么又低着头?从小到大怎么也有二十年了,你好像从没正眼瞧过孤呢!”
炎凰三十一抬起玉足,用脚趾轻轻挑起了江御流的下巴。
江御流往后缩了缩脖子,躲开了她的触碰,将眼神侧到一旁,沉声说道:“直视圣颜乃是大为无礼之行为,卑职不敢造次。”
“口是心非!孤未曾即位时你明明也是这样的态度。说到底了,你是不是觉得孤很讨厌、很麻烦啊?”炎凰三十一娇嗔道。
“回陛下,微臣不敢有此念头。”江御流回道。
炎凰三十一左右打量了江御流一番,神情变得有些愠怒。
“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天又没睡?孤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虽然工作很重要,但也得照顾好身体才是。”
“回陛下,七星教近日来活动愈加频繁,卑职日夜追查,不敢懈怠。”
“又是这个七星教。”炎凰三十一怒哼一声,“自从十年前起,这魔教就在下城区内制造极乐牌,祸害我炎凰国黎民百姓,如今不思收手,反而愈演愈烈了。”
“正是如此。所以卑职自从接到陛下旨意后,不敢懈怠,日以夜继加紧侦破魔教。”江御流抬起了头,直视着炎凰三十一,“今日卢向阳一案,卑职没能在您身边守候,让您受惊了。”
“不碍事,反正也没伤着孤。”炎凰三十一撩起了耳畔红发,秋水流波,目不转睛地看着着江御流的脸,“孤另外派人去盯着这七星教,你今夜暂且就在宫里休息一下。”
“多谢陛下厚爱,卑职愧不敢当。如果陛下方便,还是说说卢向阳的事情要紧。”江御流不敢和她继续对视,转开了头。
“罢了,你既然不愿,孤也不强求了。”
炎凰三十一见他移开了目光,兴味索然,拾起了桌上的笔,继续批奏案牍。江御流感觉有些尴尬,不知如何继续开口。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月过中天,已经快到子时。
炎凰三十一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将毛笔放在笔架上。江御流见状,拾起桌上的灯夹,将烛芯剪断,随后拿起灯罩,放在了灯座上。凉亭内的灯光变得黯淡朦胧起来。
炎凰三十一嘴角微微一翘,轻声说道:“多谢大统领了。”
“如此小事,陛下无需亲自动手。”江御流说道。
“如此正好。”
炎凰三十一活动了一下肩膀,叹道:“今晚案牍甚多,孤的脖颈肩膀都酸痛了,过来给孤按按吧。”
江御流犹豫了片刻,随后答应道:“是,陛下。”
随即,他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手帕,擦了擦自己双手,绕到炎凰三十一身后,十指捏住了她肩膀白如凝脂的肌肤,轻轻揉捏了起来。
“唔......不错,这力道刚刚好。”炎凰三十一闭起了眼睛,露出了微笑,随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江御流的掌心。
“陛下......”江御流身躯一震,就要抽开手来。
忽然,掌心触感传来一种粗糙之感,江御流立即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掌心中一张折叠起来的金色纸片静静的躺在那里。
而炎凰三十一早已将手拿开。
“卢向阳的头的确是突然落地的,但是孤不相信什么莫须有的说辞,肯定有人杀死了他。”炎凰三十一没有回头,语气恢复了白日朝堂上的威严,“只能劳驾你这位铁面仙出马了。怎么样?能办到吗?”
江御流深深吸了一口气,思量片刻后,一字一顿道:“三天。”
“什么?”
炎凰三十一转过头,抬起了眼睛看着江御流。
“还是跟往常一样,给微臣三天时间,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好!孤允了。”
炎凰三十一也不拖泥带水,靠着椅子躺下,闭上了眼睛,吩咐道:“圣旨已经在你手中,下去吧!”
江御流微微一愣,连忙将手中金纸展开,只见其上写着“如孤亲临”四个大字,纸张虽小,却难掩扑面而来的王道之气。
“三日之后的午时,还是在这观月亭内,孤等着你。若是见不到奏折,你也清楚孤会怎么处罚你,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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