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终就睡去
燕十三。
其父燕海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所以他不是排行十三。
燕海虽然算是个江湖人,却也常自诩颇通文墨,是以也不会给他的儿子起个十三这样的名字。
十三,是燕十三的江湖诨名。
燕云镖局,算得上是京城镖行的头一面招牌,除了因为燕海侠肝义胆交友天下之外,燕云公子燕十三的十三把刀,确实也在江湖上有着不小的名气。
此时烽烟四起,人心惶惶,却正是镖局生意的大好的时候。燕云走镖,只做皇亲国戚、高官显贵的生意,这段时间简直忙得不得了。
然而燕十三这一趟下江南,却不为走镖,一身公子哥的打扮,甚是悠闲。
燕十三的心下也始终是妥慰的,毕竟剑阁的英雄帖,全京城也只下给了燕云镖局这独一份。
能拿着剑阁的英雄帖,在这江湖之上自然是极为风光耀眼。
但是燕十三今日却有些不爽。
令他不爽的原因,是因为悦来客栈里有人比他还要风光耀眼些。
不仅是他,同行的佟冬也都看直了眼。
沧州地处京畿,自古幽燕多豪杰,水旱要冲的沧州境内从来便是藏龙卧虎高手如林,更有天下镖行‘镖不喊沧’的规矩。
其父佟殿英,江湖诨名佟沧州!
叫得起沧州这好大的诨名,当然名不虚传。佟殿英一身精湛武学,而立之年便一统沧州八大门派,门人子弟无数。虎父无犬子,佟冬青出于蓝,八极拳下罕遇敌手,一柄八极刀尽得其父真传。
此两位京畿一带江湖上响当当的公子哥,步出直隶的那一刻,眼珠子就只在脑袋顶上,何曾想却在这小小寿县叫人灭了威风。
他二人还专程转至马厩里又去望了一眼……
一眼瞧见自己那匹黄骠马,只立在那周身不泛一丝杂色红成一团火的龙驹身旁,就瑟瑟发抖的尿了一地……燕十三只气得不停的跺脚!
他不由得叹道,“佟兄,你看看……这才叫马……”
佟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火龙驹旁侧那一匹高大的银缎宝马,下意识的低声回了句,“咱们的那就是头驴!”
燕十三身旁的常随祥庆心里琢磨着主子的心思,凑上一步,“佟爷,您这眼界宽泛,可瞧出那兄妹俩是啥路数?”
听祥庆这么问,佟冬与燕十三对视一眼,“只看穿着打扮,像是北狄或者边关一带的豪客。却不知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来这江南做些什么。”
“那小妮子瞅见没……银发白衣,水嫩俊俏,连眼睛都是白的……”燕十三回想着方才见到这兄妹俩的模样,那个小妹子他只瞅了一眼,却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被勾了去。
佟冬看着燕十三此时的表情,摇了摇头,“燕兄……那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有些过了啊。”
燕十三高高挑起眼眉,“说不准是看着小。再说了,哪儿小?该大的地方……”
祥庆却翻着眼珠子低声道,“既然是域外边关的人物,左右也就这兄妹俩……不如半道上寻个无人的僻静处……”
祥庆年纪不大,却经历不少。原本就是做些无本的买卖出身,入了燕云镖局,为人机敏,便拔了身段做了燕公子的常随,是以见着自己主子有些念想,张口便出了这么个主意。
“断然不可。”佟冬沉声道,他望着燕十三,“咱们收着英雄帖,这一趟赶往剑阁,实际上不过是替父出行。这一路之上,多的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做下这等事……一旦漏了风声,今后在江湖上还混不混。”
混迹江湖,谁人手底下没有几件腌臜事,可有些时候,江湖上的脸面更重要些,是以佟冬当即就否了祥庆这馊主意。
燕十三瞪了祥庆一眼,“佟兄说的不错。不过咱们正大光明的问一嘴这两匹马卖不卖,总不要紧吧。是东西,就有价码,只要肯卖,银子自然是小事一桩。”
往回走着,他又恋恋不舍的回望两眼,心下计较,如若能把这两匹宝马弄到手……此遭剑阁召集的天下英雄会,他与佟冬二人也算是能露一回脸,天下英雄,安有不爱马之人。
佟冬嘴角一瞥,四下瞅了瞅,“能买下来当然是最好。不过……要做,就要做的稳妥些,自然不能咱们亲自动手。”
燕十三闻言眼中便是一亮。
佟冬压低了声量,“这一带已是漕帮的地界,那大刀王三与家父颇有些渊源……”
……
师尊带着他游历天下之时,苏赫曾至江南,那也已经是十数年前的事儿了。
既然晌午时分赶在这寿县,再往前去,淮安与金陵也就不远,索性便在此处将歇一夜。
关键是阿南执意不愿再走。
这些天,她始终未说过,但是她都看在眼里,苏赫必须要歇一歇了。
他已然是面堂青的发黑,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阿南知道,就是个铁人,这么些天夜夜与酒为伴,彻夜不眠,也都会垮掉的。
反正苏赫现在是不愿多说一个字的,是以在客栈的厅堂里,店里的掌柜伙计便忙不迭的应下阿南小大人似得吩咐下的一应事宜。
上房里置下了洗浴用的木盆,要大的。
水要滚烫的。
饭食便摆在屋内,荤素皆可,只要热的。
关键是,不准上酒。
“现在是中午……”苏赫胡乱拔了几口饭食,望了望屋外的天色。
“嗯。”阿南一手拎着壶,一手试着木盆中的水温,“你先吃饭,等一小会,水还有点烫。”
“我带你出去转转吧,你不是喜欢四处看看的?”苏赫问她。
阿南摇摇头,“今天不想去。”
“现在洗漱了,睡觉是不是有些早……”
阿南侧过脸来看着他,“晚上还喝不喝酒呢?”
苏赫没有作答。
“那就洗洗睡。睡醒了,你晚上继续喝。”阿南放下壶,直起身来,“还是十一壶酒对吧?我叫店家预备下了。”
苏赫便觉得眼皮有些发沉。
他这些天,无论在马上还是在客栈里,总是昏昏沉沉的。
他却不敢睡。
他只靠酒撑着。
他知道,终有一天他就会撑不住的。
却也无所谓,到那一天且在说吧……
于是此刻他便想要喝上一杯。
却没有酒。
“你为什么不睡呢?”阿南站在他的身前,用那小手摸了摸苏赫的脸颊。
苏赫也就没有躲,“还是睡了的,只不过你睡熟了不知道。”
阿南摇摇头,也不再与他多说,只是自顾自的替他解开衣衫。
苏赫阻住她的手,“你先洗,我身上有些不干净,你洗好了我再洗。”
阿南摇摇头,“不行。这些天你总这么说。”她便去床前,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裙,“我和你一起洗。”
“阿南……你已经长大了……”
“没有。”阿南红着脸,低下了头,“说我还是个小姑娘……又说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过,从今往后吃饭睡觉甚至方便都要和你在一起的。”
她那小小的身子,站在苏赫面前暗暗的发着抖,紧紧闭着眼,阿南轻声道,“我要做你的女人。”
苏赫便看着她。
好似蓓蕾也似的身子。
他叹了口气,抱起她,到水盆边,将她轻轻放在水中,“那就等你长大了,再做我的女人吧。”
“不要!”阿南扁了嘴。
“听话。”
……
下午的时光,阳光依旧耀眼。
悦来客栈的上房里,苏赫枕着臂,望着屋顶。
阿南支着红璞璞的小脸,就依偎在他的身边。
“你什么都不能跟我说,是因为我还小,不懂么?”
苏赫冲她笑了笑,揉了揉她那泛着银芒的长发,“也不是。只是有件事,很奇怪。”
“你跟我说说吧。”
“我之前中了毒,是一种很恶毒的毒药。”
拍了拍阿南忽然握紧的手,苏赫安慰她道,“这种毒,其实也挺有意思,一旦我情绪失控,就会全身抽搐……浑身都痛的要死……就像犯了羊角癫一样。”
阿南无声的拿身子贴近了他,紧紧的。
苏赫轻抚着她的背脊,“这一回……在漠南,从漠南出来直到现在,却一次都没有毒发……我始终想不通。”
言罢,过了许久,苏赫闭了会眼,便翻过身去。
阿南却在身后抱住了他,“我懂的。你是不是忍的很辛苦?”
苏赫双眼涩涩的,笑了笑,却并没有转过身来,“其实也不是很辛苦的。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我已经习惯了。”
阿南趴在他的肩头,看到了他脸上浮现的笑意。
“苏赫……”
“嗯?”
“你能不能不要笑的这么吓人……”
“有么?”
“这一路上,你总是笑的好难看……就像现在一样。”
“呵呵,那我以后尽量笑得好看些吧。”
阿南扳过他的身子。
苏赫刚要开口,却被她的小手紧紧捂在嘴上。
“不说话。”
苏赫点点头。
那只小手又轻抚在他酸涩的眼睛上。
“闭上眼。”
苏赫点点头。
阿南的手未拿来,苏赫便昏睡了过去。
他便睡了很久。
下午天还亮着,阿南拎着小布囊出去了一趟,他不知道。
傍晚时分,阿南拿来了十一壶酒,他不知道。
夜里,阿南替他重新翻捡了一遍身上的伤口,他不知道。
甚至阿南涨红了脸,紧紧抿着下唇,偷偷的撩开了他身下的被褥,他也不知道。
至于阿南悉悉索索的都做了些什么……他当然更不会知道的……
总之,这一夜,他睡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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