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鱼肠赠美

    

    待得那位苏大人远去之后，便有好事者簇拥到燕十三身旁，你一句我一句的打听其人其事。

    撇过嘴角，面带不耐之意，燕十三却只与佟冬粗略言说了几句过往。

    待行到僻静处，佟冬大瞪着双眼，只将自己的额头拍的啪啪作响，“你说说……你说说，咱们这真是……哎！”

    ……

    “哎……”陆修贤低叹一声，望着哭哭啼啼的两位爱女，“好了，好了。为父老了，也就只能为你们做这么多了……走吧。”

    “爹爹，去哪里？”青鹿哭哭啼啼的问他。

    “回去吧，这英雄会……不去也罢。”

    陆修贤只暗叹自己确实是老了，竟然会在这位苏赫身上看走了眼……

    却不知阁主为何会如何重看这小子……只闻听什么大人，他不禁心下奇怪，这朝廷中人怎么会参乎到江湖里来？这真是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闻所未闻的怪事。

    凭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的经验，他虽说不出什么，但心里已然是暗暗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只看着八卦门魏源、断门刀郭跃山，这平素兄来弟去的皆算是亲近之人，此时却僻在远处一声不响，陆修贤这心里便也就凉了。

    “为什么回去！”紫鹿肿着一边的脸庞，恨恨的说道，“爹爹打也打了……还能把我们怎么着！什么狗屁大人……”

    “住口！”陆修贤当即便白了脸。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大人，但我知道这里是剑阁！这么多江湖英雄在，我倒要看看他还怎么欺负我这个弱女子！”

    “紫鹿妹妹说的没错！”虎啸堂侯鸿亮算是有些担当的应和了一声。

    燕十三与佟冬对视一眼，眉头一皱，要走了鹿鸣庄这两位回去，他们该如何向苏大人交代！于是乎，燕十三赶忙提马上前，“紫鹿姑娘说的对，都大老远的来了，这说回去就回去算怎么个事儿。英雄会，会英雄，陆老英雄在此，即便阁主也要给几分薄面，没事的，没事的……”

    “我呸！”紫鹿冲一旁淬了一口，“听到那狄人是个什么大人，燕公子不是紧往前凑来着，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你离我远些。姐姐，候哥哥，付哥哥，咱们走！”

    付烟生始终默默的注视着苏赫远去的背影，却被紫鹿紧拽着，木然的前行。

    她言说了些什么，燕十三丝毫未放在心上，他却私下里嘀咕，如此刁蛮的女子……难不成，苏大人其实喜欢的就是这个调调？

    ……

    说着走着，待燕十三一行赶到砚山台顶之上，剑阁的山门之前……前方已有乌泱泱数百号人。

    拿眼远眺山门处……

    燕十三身旁的这些人，到此时均各怀心思的闭上了嘴。

    甚至山门前的天下英雄，也在刹那间安静了那么一瞬。

    随即，嘈杂声才又四下泛起。

    很多人都不太明白，让京城佛门济尘方丈与南陵高僧心灯大师降阶相迎的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佛门南北两位佛爷，平素里那是见一面都难，此次英雄会居然双双驾临，已是罕见的盛事。

    他们都要屈尊相迎的必然是人人都要争相一睹尊荣的……然而，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的表示那二人根本不认识，没见过，面生的紧。

    佟冬重重的拍了一把燕十三的肩头，“奶奶的！”他心中的那个悔啊，真是吃多了猪油蒙了心，这位真神当面他兄弟二人居然就棱是没瞧出来！还好死不死的打人家坐骑的主意……

    这一路之上机会多难得，要能早早贴上去，能跟这位套上近乎，还用混什么江湖，沧州……在人家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近卫军这小半年里，往来直隶多少趟，那身披黄马褂的威风，他佟冬往日里路上瞧见了都得赶紧的下道避让，静候在一旁候着吃土……

    燕十三暗地里将拳头捏的咯嘣响，此时心里横竖就一个心思，苏大人交代的事他要给办不成，回家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去休。

    ……

    济尘方丈七宝袈裟在身，双掌合十自山门降阶而来，与苏赫打个对眼，也不招呼二人便都心下明了。

    这招呼，济尘还真是不方便打。

    要论起来，苏赫是他的前辈师叔，是以济尘微微侧身，让过身后的心灯大师。

    “这位便是……圣僧弟子迦楼罗，静贤师太的师弟苏赫。”济尘向心灯引荐道。

    又向苏赫道，“心灯大师，乃是南陵大报恩寺方丈。”

    苏赫一抬眼，身量胖大，慈眉善目好似弥勒一般的心灯正口诵佛号拾阶而下。

    他笑眯眯的看着苏赫，“阿弥陀佛。贫僧心灯，今日复又得见迦楼罗，却已非当日五尺童子，遥记当年圣僧驾临我寺之气宇风仪，不禁唏嘘光阴如梭，岁月蹉跎啊。”

    “大师一向可好。”苏赫便也赶忙向心灯见礼，当年圣僧领着他游历天下之际，曾在大报恩寺小住过数日，是以苏赫也还记得这位南陵的大德高僧。

    “好！迦楼罗，请。”言罢心灯望一眼苏赫身旁的阿南，又是一笑，伸手要领着她登阶而上。

    阿南眼睛眨了眨，只看着心灯的和善面目，就心生好感，望一眼苏赫，便很乖的将小手交在心灯的掌心之中。

    “大和尚，你好。”阿南怯生生按着苏赫教她的大夏规矩打了招呼。

    “哈哈，好，都很好！”心灯朗声笑道。

    ……

    入得山门，便已到砚山台顶，霍然开朗之际，一汪碧池，幽幽的静置在漫天闲云之下。

    虽无一望无际的浩瀚，却有着别具一格的锦绣，此次英雄会的擂台便搭在这碧池之上。

    擂台旁侧连横在池畔的是一座新搭的二层彩楼，之上左右端坐数人，尚空着数把交椅。

    彩楼之前，已有数人迎着苏赫阔步而来。

    当先一人，亦是身着寻常的石青剑服。

    其人体量高大，面庞方正，俯仰之间风云为之变色，双目烁烁，一眼便要望尽天下英雄。

    正是剑阁阁主，上官青虹。

    早前在半山之处，泥水之中的那一身早已焕然一新，“苏大人！”上官青虹遥遥抬臂，向苏赫拱手为礼。

    “阁主，久仰。”苏赫亦是快步上前，微微躬身。

    二人仿佛一别心知两地秋的忘年好友，久未相见，待此时把臂而行，惺惺之情近似难言于表。

    上官青虹略一侧目，望向心灯身旁的阿南依旧是那一身沾染了泥点的衣衫，随口向苏赫问道，“怎么，拿去的衣服怎的没有换上？”他不禁笑了笑，“可是装不下令妹？”

    苏赫便冲着阿南道，“阿南自己给上官阁主解释？”

    阿南本就是慧眼玲珑心，她已然意识到此间的这些人，有一位算一位，在这大夏的江湖中都是很了不得的人物，再者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是以她微微低着头，小声道，“我不是他的妹妹。”

    眉峰一挑，上官青虹顿时恍然，他不由得抚掌大笑，“原来如此！”

    别有意味的瞅一眼人高马大的苏赫，又看看瘦瘦小小的阿南，他亦是豪爽洒脱之人，“却是我唐突了，唐突了！无妨……”他此时看着阿南却已有几分郑重之意，“稍后，我自有礼物给阿南小姐奉上。”

    阿南眼睛一亮，“真的？”

    苏赫不由得轻咳两声……

    一旁的济尘恍若未闻。

    心灯大师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上官青虹当即放声朗笑，“请鱼肠。”

    只这一句……

    济尘与心灯二人皆已是不假以外物的得道高僧，闻听鱼肠之名脚步都不由得顿了顿。

    彩楼之上数人之间，已有好几位惊诧之下不由得站起身来。

    “师父……这鱼肠剑……”上官青虹身后紧随的一位中年美妇，迟疑着出声道。

    “鱼肠如何？”上官青虹侧身一问。

    “这个……”

    “雁归！为师往日是如何教你的？你我皆是习剑之人，剑者，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百兵之王。取其利也。做人亦如剑，想做就做，有话便讲！岂能做那吞吞吐吐小人之态，莫要贻笑大方失了心性。”

    “徒儿受教。”雁归便直身言道，“苏大人乃是朝廷高官，初次莅临剑阁，师父便以鱼肠赠苏大人所爱……天下英雄皆在此处，这么做……未免太过难看了些。”

    “哦？”上官青虹闻言丝毫不以为忤，反倒颇为赞许的冲雁归点点头，“提醒的好。”

    他已大步登上彩楼。

    却就在木台之上，面对碧池，长身而立。

    他巍然言道，“在我眼中，今时今日此间只有苏赫。”

    他目视苏赫。

    苏赫笑着点点头，“确实如阁主所言，今日在剑阁，苏赫便是苏赫。”

    上官青虹接续向雁归言道，“既然不论大人，就论英雄。苏赫只身一人，携阿南至我剑阁。可谓生死无惧，单刀赴会！此等胆色，放眼今日聚此的人物之中，他不是英雄，谁是英雄！只有这等英雄豪杰方配我上官青虹亲身相迎，区区一柄鱼肠，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中有话，言语间已显金戈杀伐之意，却并无丝毫的突兀之感，苏赫只觉得上官青虹确实不愧当代剑阁阁主。

    雁归已然领悟师父之意，当即便有弟子抽身往那剑阁而去。

    彩楼的木台之上，便随之响起一阵阵森然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