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合战二严
白方朔自傥骆道风林火山般的兵出黑水峪,当他马踏岭北平原的那一刻……
他就不急了。
他顿时心如止水。
这便是白方朔,虽为人孤傲,却遇大事而不焦,逢险境而不燥,是为名将也。
因为他此刻一眼望去,在岭北平原的极远处,等着他的正是严守制的秦军。
严守制到了。
严峻杰的蜀兵此时也已然出谷,明知白方朔的边骑就在西面,然则有严守制的秦兵在北面弹压,蜀兵便就不慌不忙的集结整队,一副准备就在谷口之处扎住阵脚的架势。
严峻杰很清楚,既然已失先机,那么智如白方朔便决计不会在此时仓促动手。
他盼着白方朔赶紧举兵攻过来。
是以他刻意要麾下兵马显得凌乱些,迟缓些,他倒要看看在如此机会面前白方朔到底忍不忍得住。只要他的边骑敢放马过来……那么他的蜀兵与严守制的秦兵两相夹击之下,此一役即便不能全歼边骑,也能让白方朔元气大伤。
……
这也正在白方朔的意料之中。
按照他之前的谋划,此刻便就是他诱敌深入之时。
他欲就此退兵至陇右,甚至退回怀化关,他便是要利用骑军的机动之势,引着二严的兵马随他西去。他早就定计仔细,于何处走,往哪里退,在何处设伏,又在何地杀一个回马枪。他便要在这一路之上,以七万骑军之力,将二严二十余万兵马蚕食干净。
他一定能做到,因为他是白方朔。
“金鹰为信?”白方朔侧问身旁的李子枫,“苏赫着人带来就这四个字?”
李子枫迟疑着点点头,他始终未参透这四个字究竟何意,“故弄玄虚,这般不清不楚的又要咱们如何与他合战于此。”
白方朔却呵呵一笑,“苏赫讲的很明白清楚了。”
“将军?”
李子枫顺着白方朔的视线望向天际间。
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金鹰正在闲云之下展翅盘旋。
“鹰?”李子枫惊道,“金鹰为信,就是这只鹰?”
“没错。近卫军到了。”
“将军!这也未免太过儿戏!”李子枫断然道,“这军阵之事,怎么能只凭一只鹰便就做下决断。”
白方朔的视线依旧在随着那只鹰翱翔在云端的身影,“当日在苏赫军营的后山石亭,我看见过这只鹰。”他随即向李子枫问道,“可还记得,你我曾经聊起过,北狄部落祭司有一种秘术?”
“鹰眼罩子?”李子枫当即便回道,“不会吧……苏赫军中果然有如此奇人?!”身在军中多年,李子枫不由得惊诧道,“若如传闻中可用鹰眼视物……有这等奇人在,这近卫军可还了得!”
白方朔顿时收回视线,他猛的举起了手臂。
军中众将,当即便拍马聚到了他的近前。
白方朔的手臂缓缓的落在南边子午谷的谷口处,“一炷香之后,以我大旗为号,全军向蜀兵出击!”
未有丝毫的迟疑,只闻听一派甲胄响动之声,众将冲白方朔双手抱拳山呼道,“是!”
言罢纷纷掉转马头,传令本阵。
李子枫提马踏前一步,“将军,秦兵在侧……也未知近卫军是否会领会将军的意思……”
白方朔的声量依旧很轻,“他若连这点意思也领悟不了,也就不会带领近卫军一路战到此地了。”
……
接到严峻杰的来报,严守制便急匆匆自西都发兵而至。
他本欲进军黑水峪,准备在那险山谷地间截杀白方朔的边骑,终就是晚了一步。
于是他的十数万秦兵在岭北靠近西都一侧稳稳扎住阵脚,只待严峻杰的蜀军出谷。
严守制对白方朔其人,已然恨之入骨!
他竟未料到,相识多年的白方朔是如此反复小人。竟欲趁其不备,往他的后背脊梁处深深的扎上一刀。当日虽未似那些俗人般歃血为盟,却也一同在数次密议之下击掌为誓共举大事。
他待白方朔可谓不薄,咸平年间同科取士之谊他从未轻忘。也正是他,为白方朔上下打点四处奔走,终就借力严守臣之势为其谋得征西大将军一职。从此白方朔坐镇西北怀化关,位列大夏五镇之一,乃是实打实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便就是此刻,他白方朔的七万边骑一应嚼用之资也皆是由他治下的甘陕两地供给……严守制一念至此就险险压不住喷出一口老血,如此无耻之徒欺他若三岁孩童不成!
恨不能即刻挥兵绞杀白方朔的边骑,唯有生啖其肉方可平复自己那滔天恨意,然而严守制知道尚不能这么做。
隐忍了这么些年,他绝非轻浮狂躁之辈,他等得。
他便赫然发现,白方朔的军阵动了!
突然之间,白方朔毫无预兆的便起兵南下。
前方顿时泛起滔天的烟尘,七万边骑出马地动山摇。
白方朔疯了!这是严守制的第一反应。
在他十数万重兵围猎之下,白方朔竟然对他的存在熟视无睹,不分兵?!
然而他深知白方朔其人,他顿时领悟到,白方朔这是要倾尽全力全军突袭突袭重创蜀兵……难不成他还妄图这一击之下,再杀个回马枪迎敌自己的秦军?!
何其狂也!
严守制不由得暗自冷笑,太过狂妄!白方朔怕是根本就不了解蜀步的战力,他也太过轻视自己的秦兵了!
催动本阵,严守制的大军便就向南压了过去。
……
纵横关中千里的秦山一侧,偌大的岭北平原上,一场大战就此开启。
汇聚了大夏五镇之中,两位位高权重掌御一方的大将军。
征西大将军白方朔的七万边骑。
原抚远大将军严峻杰的十万蜀步。
加之原甘陕总督严守制的十数万秦军兵马。
近三十万大军,便就在宝顺二十一年,初冬的十月中,展开了一场大夏自开国两百年以来罕见的血战。
……
白方朔果然好胆!
“来得好!”严峻杰一抖身上那件已经鲜血染就的素白征袍断声大喝道。
白羽盔缨,素白战袍,额际扎一条月白的飘带。严峻杰如此装扮并不是因为他本就被称为蜀中白袍将。
一身素,便为孝。
他这便是在为老父披麻戴孝。
惊闻父亲在京中病逝……病逝,他如何能信!
他已接到密报,他的家,京中严府上下被满门抄斩,甚至家丁婢女一个不留!
昏君!
他如何敢这么做。
他怎么能这么做!
旷古罕见的十数年拒不临朝,景帝萧鸿辰的昏庸无道简直磬竹难书,若不是他老父这么些年呕心沥血的操持朝政,这大夏早就无以为继……
悲愤之下,严峻杰在府中数次昏厥倒地……
这么些年他素有抱负在身,却就是老父从来苦劝他要一心一意保得蜀地平安,莫要动那不忠不孝的心思……最后的一封家书笔墨未干,父亲对京中之变仍然只字未提,只一味要他隐忍下去,精忠报国……
可恨呐!
可恼也!
严家遭此灭顶之灾,覆于昏君之手,他亦为了这个大夏失去一目,却叫他如何忍!如此亦能忍,他尚能为人子乎!
他面目上的那一只独目,激荡之下已近赤红。
根本无需他的将令,麾下各员猛将当即就列阵完毕准备迎敌。
弓弩手弯弓搭箭只待将令,便有一将率先仰天而射,随即又有数位强弓手将自己手中的赤红箭羽遥射了出去。这便已定死了一箭之地。
前阵的刀盾手已将各自身后的那面大盾翻至身前,整齐划一的重重插在地上,以膝顶之,以肩扛之,一面面巨盾便就在阵前拍出一道数里长的盾墙。
在他们身后站立着的,便是一个个长矛手。
那一柄柄丈八长矛,一端杵地,矛尖搭在盾牌之上斜斜刺向远端的天际。
严峻杰环顾之下,豪气顿生,便就要白方朔这厮见识蜀步之强!他今日,便是来得去不得!
“给我死死咬住,将他的边骑陷在阵中!只要能拖到秦兵赶到,白方朔的死期到了!”
十万步卒,对阵已然驰到急速的七万铁骑……
安有胜算!
然而这便是独目将军严峻杰!
蜀人身材矮小些,比不得秦人那般高大的身量。但蜀兵之强,便就强在蜀人那极为坚硬的意志力。他们可谓韧劲十足,百折不挠。
严峻杰治军极严,他的蜀步多是他麾下这么些年往来征战的老兵。
蜀步老兵,从来跑不死,打不垮,击不碎。
尤善战阵防御,他们便就是一坨滋泥,散不掉,掰不开,粘上就甩不脱。
山峦倒覆般袭来的西北边骑,兵分三路奔腾而来。
大地震撼。
蜀步前阵岿然不动,静寂无声。
蜀兵弓弩手,已阵列完毕,只待下一刻,敌骑驰入一箭之地便就要将弓弩拉个满怀……
便就在此时。
严峻杰身在马上,猛然回首!
他的身后……
不知何时,一支赳赳骑军竟似从天而降!
这支骑军出现的时机、方位居然拿捏的如此精准,严峻杰不由得大赫!
这究竟是谁人之军,出现之际正是蜀步面临强军来袭欲发力未发力之时,自身后乍然出现便有如巧合一般,这难道天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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