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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斋的紫藤花已经凋零,光秃秃的枝干上已经有果子开始生长,掩映在绿叶下面。
前几天有师姐来了一趟,走的时候说小泉峰的紫藤花都开得差不多了,凉月峰的一位师妹说要来拣花瓣做紫藤饼。
只可惜今天一场雨落下来全都打在地上了,他们刚走到紫藤斋门口,就遇上了那个凉月峰说要来拣花瓣的师妹。
师妹是个脸圆圆的小姑娘,一笑起来就露出两颗小虎牙,正是那天在山门口迎接他们的那个师妹。
夏锦书已经没印象了,倒是这圆脸师妹一上来就挽着她胳膊,说自己没带伞正要去寒弦殿上官柔那,整个小泉峰紫藤花最多的地方就是寒弦殿的院子里,花开的时候远远看去就是一片紫色的海洋。
师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路,夏锦书全程不说话,蒋易也就跟着保持沉默,师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闭嘴了。
直到把人送到寒弦殿,师妹有礼的道谢,夏锦书才轻轻吐了口气,她现在还不习惯跟身边的人交流。
回紫藤斋的路上夏锦书和蒋易并排走。
蒋易:“你现在只有十五岁的记忆?”
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夏锦书点头算作回答。
得到夏锦书肯定的答复,蒋易暗自松口气,既然她现在想不起来,接下来的话就没必要说了。
紫藤斋离上官柔的寒弦殿并不远,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夏锦书可不想把蒋易放进去。
以前她和蒋离刚认识几个月的时候她写过很多信给蒋离,每一封信都有回信,但是最后一次写信邀请蒋离去万鬼宗吃莲子的时候,这人极其恶劣,把她的信鸽都给烤了吃了。
后来还死皮赖脸地要跟着蒋离去万鬼宗,说自己不正经。
她对蒋易没有多少好印象,更何况她还欠不知道多少人的人命,搞不好和他还是仇人。
所以夏锦书没让人进屋里去,刚好廊下的躺椅还没收进去,两人就在廊下的躺椅上坐下了。茶还是早上的茶,夏锦书不爱喝茶,甚至是讨厌茶,桌上的茶就是摆着图好看,早就凉了。
夏锦书躺在椅子上舒口气,“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蒋易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慢慢饮着,好半天才开口,“你和蒋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夏锦书坐直,为什么一上来就要问这个,蒋离是怎么了么?
夏锦书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脑子慢半拍地回忆起了自己是怎么和蒋离认识的。
其实也没有多传奇,相反夏锦书和蒋离的相遇是意外的不能在意外了。
按照现在夏锦书的记忆来说,那也不过是去年夏日发生的事情了,那年她和蒋离相识的时候两个人才十四岁。
那年夏天,夏锦书到白翰书院修学。
其实夏锦书的资质还不算太差,稍微努力一把,也不至于长期包揽所有校考科目的倒数第一。
但她是被她娘强行押过来的,也不知道她娘到底和多少人沾亲带故,总能把她塞进各种学府门派,经受授课师傅的折磨。
那段日子她大概是反骨到了极致,从到白翰书院的第一天起就得罪了白院长,就那个满口之乎者也的白胡子老头。
那天天气还算不错,夏锦书的位置正好就在窗户边上,微斜的太阳打在桌面上。三楼的高度,刚好可以将外面的一切景观尽收眼底。
夏锦书一手撑着下巴,眼睛瞟向窗外。
外面是白翰书院的后面,有一大块平地,那是平时学生们休息或是校考时会去的地方。边上有一个大得看不到边的湖,夏风一吹就吹起粼粼波光,阳光洒在湖面上,被剪碎了带向更远的地方。
再远处就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天上蓝得像块被染过色的布,偶尔才能看见有几朵云飘过去。
仲夏前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懒洋洋的,让人浑身都提不起劲儿来。身后授课先生的嗓子拖得老长,让人昏昏欲睡。
外边有棵极高的树,就挨着夏锦书位置的窗边,枝繁叶茂的枝丫被上午的太阳一照,微微摇曳的影子就落在了夏锦书面前的桌上。
有细微的风吹进来,讲课先生那被拖长的尾音渐渐从耳朵里消失,被外边叫个不停的知了替代。
夏锦书越听越坐不住,勉强忍着没睡着,等三炷香一过,这堂授课就结束了。夏锦书立马跟坐在她后边的,一位见面总共不到五次的姑娘打声招呼,一溜烟儿的就跑没影了。
而坐在她后面位置上的白轻羽,在她走后,下一堂课的讲课先生一问,她立马就出卖了夏锦书。
夏锦书跑出了一身汗,在白翰书院的膳食堂里顺走了一碗冰冰凉凉的酸梅汤,找了湖边一棵大树,躺在树叉上两眼一闭就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小声的嘀咕给吵醒的,她伸出一颗睡眼惺忪的脑袋,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睡的这棵树下就坐了个人。
一身的红白相间,和夏锦书身上这件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师友,长得还挺好看的。
夏锦书极其自来熟的和这位逃学的同道中人唠起了嗑,得知他也是被家里人逼着来这里的,而且马上就要参加秋闱了。
夏锦书小手一挥,劝他不要放弃自己心中的理想,如果自己过得并不开心,那还当什么官。
天下之大,总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既然如此,何不让自己过得快活些。
这时的夏锦书还不知道自己无心的随口一说,白怨书就一直记了七年。也不知道这番对话,对白怨书造成了多大的影响,直到后来白怨书没等揭榜就来和自己告别。
到这时夏锦书才知道他是认真的,而且白怨书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浪迹天涯,做个自由自在的郎中。
在白翰书院修学的第一天,夏锦书认识了后来的“小华佗”白怨书。
夏锦书和白怨书聊得很投机,等夏锦书想起来的时候,这一天的课就要全部结束了。
夏锦书玩饿了,就去了膳食堂,打算偷点吃的。
然后她就遇上了同样来找东西吃的蒋离。
和刚从外边回来的夏锦书不一样的是,蒋离是光明正大来找吃的。
白翰书院坐落于蜀中,这里常年天气炎热,蒋离从小就待在云霄宫那冷兮兮的雪山上,第一天来就因为水土不服,很不幸的生病了。
睡一个房间的都还没回来,蒋离只能自己一个人出来找吃的,于是第一次来这里的蒋离成功把自己走丢了。
然后就撞见了正准备偷东西的夏锦书。
现在没到饭点,膳食堂肯定不让她们进去,主要是不让夏锦书进去,夏锦书又没病。
夏锦书知道怎么走,也可以带蒋离去,但蒋离得答应帮她带点吃的出来,蒋离点头,交易达成。
从膳食堂出来后,两人分道扬镳。
然后晚上夏锦书吃过晚饭,出去溜达了一圈,是最后一个回到房间的。
白翰书院看起来挺大,但客房少得可伶,只能几个人睡一个房间。
等夏锦书散完步,刚一走进房间就听见几个人在吵什么。夏锦书听了一耳朵,大概是两个门派之间本来就不合,然后偏偏这次来修学还被安排睡一个房间。
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吵了起来,一个房间的人除了最后一个进来的夏锦书该来的都来了。
两方人吵得激烈,夏锦书没有当和事佬的心,当即扯过被子蒙头睡了。
她睡眠一向很好,更何况枕头边上还放着她娘给她准备的安神香,没多一会儿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两拨人突然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就吵得更凶了,生生把夏锦书从梦里边给吵醒了。
夏锦书坐起来观战,这次是因为有人吵着吵着,随手把桌面上的茶水壶里的茶水泼在对方的床上了,被子湿了一大片。
虽然这是夏季,但晚上还是挺冷的,盖着湿答答的被子睡一晚谁受得了。
然后两方人看着不知道是谁的被子,安静了一瞬,吵得更激烈了,就这样把正在做梦的夏锦书吵醒了。
夏锦书:“啧,女人打架,太凶残!”说得自己不是女的一样。
夏锦书随意一瞟,就看见了都晚上了还抱着剑出去练剑,一脸冷漠的蒋离进来了。把剑放好,认真洗漱,然后睡觉……
睡不了觉了。
夏锦书看着蒋离做完一系列动作,然后准备掀被子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睛盯着自己的被子一眨不眨,好像这样就能看出朵花儿来。
夏锦书没想到这么巧,她们居然一个房间。
果然,缘分这个东西,是没有道理的。
夏锦书翻身下来,路过争吵不休的几个人,走到了蒋离身边。“你怎么还不睡呢?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夏锦书视线下移,顿时声音卡了一下。
因为她看见蒋离手下的被子上,湿了一大片,夏天的被子都很薄,一个被角还在往下滴着水。
滴答滴答,地面上有一圈小水渍。
夏锦书终于知道蒋离刚刚掀被子的手为什么会停顿了。
这怎么睡?
而且夏锦书今天下午看见蒋离的时候,她脸色还有些病态,她现在还是病人呢!
那边吵架的人终于发现不对劲了,特别是刚刚泼水的那人,开始找自己到底泼了谁的被子。
刚一转身就对上了蒋离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
蒋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只是很平静的问她,“是你弄湿的?”
泼水的人很心虚,但在场被她们吵得还没睡的人那么多,还有不少从其他房间过来看热闹的,乌泱泱一大堆人看着的。
于是梗着脖子,面皮有些发热的回答,“是我泼的又怎么样?一不小心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换一床不就行了!”
蒋离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但眼底的冷意站边上的夏锦书都感受到了。
被人这么看着,颇有些下不来台,“你这什么眼神,我要睡了。”
说完就要走,却被蒋离按住肩膀走不了了。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湿了换一床不就行了,你至于吗?”
蒋离还是没说话,或者是在想该怎么说,才能更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那人看蒋离不松手,也怒了,这事儿本来是她的错,道个歉也就完事了,但偏偏碍着面子要紧,越发的疾言厉色。
和她同行的人也纷纷上前来,眼看着蒋离就要被这些人的唾沫星子给淹了,夏锦书脑子一卡,就伸手拉住了蒋离的胳膊。
夏锦书从小这么多年在外头野,嘴上没点本事可不行,当即把蒋离往自己身后扯。
“你说怎么了?我倒想问问你们,这被子谁弄湿的,不会出来道个歉啊!不就道个歉的事,说声对不起仨字能让你掉块肉是咋滴?”
“这被子湿了怎么睡?换你你行不?要你行我现在就给你弄湿了!你要面子,别人不要啊!这都什么破事,闹到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谁不是各家的掌上明珠心头好啊,就许你要高贵点儿是吧!”
“你嘴是含了稀世珍宝还是咋滴,不愿说那仨字,你们看看因为你们自个儿的事吵得多少人睡不了觉。能要点脸不?”
夏锦书语速快,吐字清晰,还带点儿口音,说完对面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其实夏锦书说得很对,因为她们两个门派地位高,屋里其他人基本上敢怒不敢言,生怕得罪了这些大宗门,回去就被欺压针对。
蒋离愣愣地看着她面前这个说话飞快的人,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天生和别人不一样,在这样的场合下,她基本就说不出来话了。她都做好和这些人打一架的准备了,没想到还有人会替她说话,像她哥哥一样把她护在身后。
那天晚上的事,最终那几个人还是向蒋离和其他被打扰的人道了歉。
不仅仅是因为夏锦书嘴皮子利索,把一群人怼得哑口无言,还因为她们得罪了整个房间的人。而这些人里面就包括蒋离,一个只会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的人。
当时夏锦书虽然嘴上功夫了得,但若真要打起来,她可能是这个屋里最菜的一个。
于是她抱紧蒋离的大腿,用蒋离的武力镇压,曝出蒋离的身份——云霄宫宫主的独女,掌上明珠。
说实话,夏锦书念出蒋离身份的时候自己也震惊了一把。
鉴于以后少不得要共处一室,谁也不想得罪云霄宫,只得乖乖道歉。
这件事不了了之,以道歉收尾。
蒋离的床睡是不能睡了,夏锦书特善良的和蒋离共挤一张床,盖一床被子。
外面的雨停了,只有屋檐上瓦缝之间还在往下滴着水,夏锦书说起这些事有些恍惚。明明已经过去好几年了,紫藤花都开过一轮又一轮了,这些事就好像才发生不久一样。
夏锦书看着院子里掉了一地的紫藤花瓣,和渐渐散开的云层,空气里有着尘土和青草的味道。
下过雨后的空气依然闷热,只有刮过来的风是凉的,就像是那年树叉上的温度,被过往的风吹着往前走。
耳边好像还能听见那年的蝉噪蛙鸣,和无边深夜里,蒋离在她耳边低声的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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