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惊鸿一瞥便成痴

    

    北宋第二位皇帝，宋太宗赵光义，在位期间换过好几个年号，故事就发生在他刚继位大统之后的第一个年号里。

    公元九八零年，也就是太平兴国五年的十月份，二十二岁的太祖四子赵德芳被太宗赵光义赐婚前朝宰相赵普小女儿十五岁的赵志秀，于明年夏天完婚。

    其实皇族和权臣之间的联姻自古有之，至于为什么新帝登基之后要赐婚先帝的儿子与权臣呢，恐怕也是为了堵住天下读书人猜忌之口吧。

    自斧声烛影之后，天下读书人哗然，兄终弟及这件事怎么说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哪怕后面又弄出来一个金匮之盟。

    或许在座的看官不清楚斧声烛影和金匮之盟，开宝九年十月的一个午夜，太祖赵匡胤单独召见晋王赵光义，并且屏退所有下人，屋内只留兄弟二人。席间有人听到屋内有斧子戳地的声音，又见到宫内烛影摇动，好似晋王离席走动。

    这就是后来天下人所知的斧声烛影，当夜太宗赵匡胤驾崩，晋王赵光义继位，史称宋太宗。

    金匮之盟，史料所载宋朝杜太后（赵匡胤、赵光义的生母）病重，太祖赵匡胤在旁侍疾，临终时召赵普入宫记录遗言，交代未来的皇位继承问题，劝说太祖赵匡胤死后传位于其弟。这份遗书藏于金匮（匮，通柜）之中，因此名为“金匮之盟”。

    赵德芳因为自己哥哥赵德昭去年自杀已经郁郁了很久，虽然自己已经有原配夫人，这次娶宰相赵普的小女儿赵志秀也是纳妾，不过官家说的好，给自己冲冲喜，也就答应了。

    另一边的赵志秀呢，因为她出生较晚，是赵普老来得女，家里对她也是宠爱之极，哥哥姐姐都大自己很多，也对她百依百顺。

    这次的赐婚宰相赵普也万万没想到，因为自己目前已经不再是当朝宰相，只领了一个闲职太子少保，不过因为是开国功勋，所以朝中的影响力依旧巨大。

    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皇子赵德芳的小妾，赵志秀内心也是十分不喜，她一直被众人捧在手中，奉为明珠一般，怎么突然就被官家赐婚成为别人的小妾了呢？

    晚上等到爹爹赵普从宫中回来，赵志秀特地在赵普的书房等着，想问问爹这到底是为什么。

    “哟，秀秀在这儿啊，干嘛呢？”赵普开口问道，因为出生于幽州的蓟州，所以赵普一家人都说的蓟州话。

    “干……嘛？”赵志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哭了出来对赵普问道：“爹爹……您女儿都要嫁给别人家当小的了，还问我干嘛呢？”

    “哦，原来是这事儿啊，”赵普点点头，走到书案前坐下，又让门口的下人泡壶茶送过来，这才回答小女儿的问题：“你先别哭，我今天去宫里问过了，是好事儿。”

    “嘛好事儿？这也叫好事儿？”赵志秀直接炸毛了，拿起书案前笔架上的毛笔就朝自己老爹丢去。

    “要不爹您替我去吧，我不嫁了！谁爱去谁去！好赖我也是个大家闺秀，他又不是皇帝，凭嘛要我给他当小的！”赵志秀就差骑赵普头上了。

    这时候端茶的下人在门口，是进来也不是不进来也不是，陷入两难。

    “给我吧，我端进去。”赵志秀大哥赵承宗来到书房门前，对站在门口的仆人说道。

    “谢大少爷。”仆人开心的将托盘双手交给赵承宗，一溜小跑出了后院。

    “爹，小妹，来喝茶，有什么话坐下谈。”赵承宗将茶杯摆好，为两人各泡了一杯茶。

    “大哥，你妹妹都要给别人当小的了，你还有闲工夫泡茶呐？”赵志秀扭头看到进来的是大哥赵承宗，眼泪便止不住落下来，从小大哥是最疼她的了。

    “我知道，官家圣旨都下到咱们家了，不是爹今天去宫里了吗？我们看看爹有什么主意。”赵承宗将小妹按到座位上，看着赵普。

    “今晚你要是不来找爹，爹也会去找你的。”赵普捋了捋胡子，淡定的将插在头上的毛笔取下放回笔架。

    “这赵德芳你在这开封府打听打听，要人才有人才，要文采有文采，这可是良配。”赵普刚准备接着吹嘘，看到已经气鼓鼓站起身的小女儿，连忙改口：“爹也知道你不愿做小，今天进宫陛下就说了，要给死了哥哥的赵德芳许一门亲事冲喜。”

    “大哥你听听，你听听，这皇帝要给他侄子冲喜，娶我做小的干嘛呀？”在圣旨下到他们赵家的时候，其实赵志秀就已经认命了，但是心里那股怨气还是想发泄出来。

    “小妹你消消气，官家旨意不可为。”大哥赵承宗也开始劝赵志秀：“既然木已成舟，那你就先回去在闺中安心待嫁便好。”

    “哼！”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其实赵志秀对嫁入皇族也不是太排斥，主要是她心里多少有些害怕，毕竟从小娇生惯养，去了别人家当妾难免受委屈。

    看着赵志秀气鼓鼓的走了，书房内父子二人相视一笑，这个“大家闺秀”，恐怕明年嫁入赵德芳家之后，要受些苦头了，正房焦妃听说是一个非常严厉的女子。

    等大儿子赵承宗也离开书房之后，赵普一直微笑的脸终于阴沉了下来。自己作为前朝宰相，如今身份尴尬在家，没想到赵光义还是给自己整这么一出，前朝宰相和前朝的皇子联姻，看来也要好好想一想未来的出路了。

    赵普想到这里，开始研墨准备写几封信。

    ……

    三日之后，在家里待不住的赵志秀便相邀两位姐姐一同去大相国寺进香。

    赵普一共育有两子三女，长子赵承宗，现任又羽林卫大将军。次子赵承煦，现任成州团练使。长女赵致愿，次女赵志英，小女赵志秀。

    次子外放做官，不在家，长女和次女也早已许配嫁人。

    当日正好赶上沐休，大相国寺有不少官员带着家眷前来进香，宋太宗长子赵元佐带着自己的亲弟弟赵德昌也在今日前来还愿。

    赵志秀在马车上就跟两位姐姐说自己今日一定要在佛祖面前好好问问，怎么两位姐姐都是明媒正娶的，到自己这里就要给别人当小的。

    两位姐姐相视苦笑，他们嫁的人家只是一般的官宦之后，当然可以做正房夫人，小妹这是嫁入皇家，爹爹又从宰相的位置上下来了，想做大房显然就不那么现实了。

    赵普一家因为和大相国寺住持有深厚的友谊，也常年给大相国寺捐香火钱，所以她们姐妹三人得以从侧门直接进入大相国寺内部。

    马车直接停在了大雄宝殿侧门的外面，赵志秀第一个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路舟车劳顿，虽然马车内部布置精美，架不住坐久了腰酸背痛。

    当赵志秀活动身子的时候，她发现了另一辆马车也停在了这里，看款式应该是宫里的马车。

    “二位姐姐，您老快点儿，我先进了嘿。”赵志秀以为是宫里哪位娘娘也来进香，想进去看看娘娘长啥样。

    “小妹，下次出来记得说官话，私底下我们可以说家乡话。”大姐赵致愿听着小妹地道的蓟州话，有些无奈的说道。

    “知道了！”赵志秀已经跑的没影儿了，声音倒是远远的传来。

    一般不是法事或者重大节日，大相国寺的大雄宝殿是不对外开放的，也就是一些重要的香客或者皇家才有资格随时进来进香。

    大皇子赵元佐带着弟弟赵德昌在大雄宝殿内烧香还愿之后，便对弟弟赵德昌说道：“三弟，你一个人先在这里玩一会儿，我跟着方丈去厢房取个画册便来。”

    三皇子赵德昌今年刚满十二岁，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殿内的一尊尊佛像，听到大哥的吩咐，乖巧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大皇子赵元佐前脚刚走，赵志秀就跑了进来。

    “弟弟，干嘛呢？”赵志秀进来没看到娘娘，以为他们去参观大相国寺其他地方了，看见赵德昌正傻傻的看着释迦摩尼像，以为他是迷路的孩子，好心想帮帮他找到父母。

    “嗯？”赵德昌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回头疑惑的看着赵志秀，而且赵志秀说的好像不是官话，他也没听清说的什么。

    “哦，小哥，你是迷路了吗？”赵志秀刚刚忘记说官话了，这次换成了官话又问了一次。

    “不是，我在这里等我哥哥，他和方丈去厢房拿东西了。”赵德昌平日里不喜欢说话，但是不知怎么的，看到面前这个活力十足的小姐姐，下意识的就开口了。

    “哦，原来你是皇子呀，见过殿下。”赵志秀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行了个礼。

    “你也是来进香的吗？”赵德昌顺口问道。

    “回殿下，是的。”赵志秀点点头。

    “那姑娘请便，我出去等也一样的。”破天荒的，赵德昌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如此知礼节。

    “不用不用，我就唠叨两句就好。”赵志秀可不敢让皇子出门回避，反正又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情，对着佛祖发发牢骚罢了。

    “那好，我去看看那边的无量佛。”赵德昌用手一指另一边的无量佛像，将正堂的佛祖像让了出来。

    “殿下请便。”赵志秀扑通一下跪在了佛祖面前的蒲团上，闭上眼睛小声嘀咕了起来。